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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沈晗霜有关的事情上,祝隐洲既十分容易满足,又有着格外贪婪的劣根性。
能待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但若可以拥有更多,祝隐洲不会错失这样的良机。
是以他垂着眸子凝视了一会儿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腿上的姑娘,随即缓缓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轻浅的吻。
这个吻,温柔,虔诚,却又一触即分,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祝隐洲微沉的呼吸昭示着他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静自然。
而他怀里那个原本似是熟睡中的姑娘也在轻吻落下的那一瞬长睫微颤,耳尖和脸颊都迅速泛起了一层惹人目光流连的薄红。
几息之后,那双漂亮的明眸仍然阖着,纤长的羽睫却仍克制不住地轻轻颤动,泄露了心间那只小鹿的慌乱。
他听见了,她的心跳声。
祝隐洲沉静深邃的眼底泛起些许笑意。
沈晗霜犹豫了几息,还是打定主意不愿睁开眼睛。
刚才这个吻虽然来得突然,却与上回祝隐洲意识迷乱时落在她唇上的吻不同,并不带任何暧昧的意味。
却还是让沈晗霜的心跳乱了许多。
她知道祝隐洲肯定已经察觉了她是在装睡,可两人心照不宣地什么都没有戳破。
他不提她这会儿正醒着,她便也只作不知方才那个他偷偷落下来的吻。
不知是昨晚看话本彻夜未眠所以太累了,还是祝隐洲的怀抱能让人觉得心安,沈晗霜原本是在装睡,后来却还是慢慢睡着了。
沈晗霜终于补够了眠悠悠转醒时,祝隐洲仍然轻轻拥着她的肩,让她的脑袋可以安稳地躺在他腿上。
见她这回愿意睁开眼了,祝隐洲才轻声问道“昨晚没睡好是睡不惯客栈的床”
祝隐洲看得出来,沈晗霜今日格外疲倦。
沈晗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是睡不惯,是没怎么睡。”
“昨夜你屋里一直点着灯,是睡不着吗”祝隐洲又问。
沈晗霜顿了顿,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屋里一直点着灯”
沈晗霜仍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还未从祝隐洲腿上离开,那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眸子便自下而上地仰视着祝隐洲。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祝隐洲心动不已。
见沈晗霜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便也不答反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吃饭时我再叫你。”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直起上半身坐了起来,“不想睡了。”
夜里缺的觉,白天怎么补都还是觉得不算舒服。今晚到了落脚的客栈后,还是得早点睡才行。
“而且总不能一直让太子殿下给我当枕头。”沈晗霜含笑揶揄道。
她不知在祝隐洲腿上躺了多久,恐怕他的腿都被她枕僵了。虽然挺舒服的,但沈晗霜还是不贪这点儿享受。
“不妨事,”祝隐洲抬起手,动作自然而
熟稔地替沈晗霜理了理散乱的乌发,“我很乐意。”
闻言,沈晗霜侧首望了祝隐洲一眼。
他如今时不时就会说这么几句以前从不会说的话,像是情话,又像是真心话,总之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沈晗霜便也不接他这话。
见沈晗霜没有赶人,祝隐洲便八风不动地稳坐在她身旁,没有回到自己原本坐的那边。
他们回长安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是以此行在路上没有多耽搁,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便尽可能多往前赶路。
马车上能做的事不多,但沈晗霜倒不觉得枯燥。
车上随时备着有甘甜新鲜的瓜果、清香怡人的花茶和软糯可口的点心。
若是乏了,足够宽敞的马车内也铺有柔软暖和的绒毯,可以让沈晗霜好好躺下来舒适地睡一觉。
每到这时,祝隐洲都会默默将软枕拿得远远的,自己主动坐到合适的位置,让沈晗霜可以枕着他的腿。
虽然有过上次的甜头,但为了不让沈晗霜觉得他太不知满足而对他心生抵触,祝隐洲还是没有太过分,不会每回都偷偷吻她,只是安安分分地守在她身边,让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次,祝隐洲没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这次沈晗霜没有假装,她的确是睡着了。可虽然祝隐洲不想吵醒她,有意将动作放得很轻,沈晗霜还是似有所觉,醒了过来。
她没有再装作自己仍然睡着,而是慢悠悠睁开眸子看了祝隐洲一眼。
只是那么安静的一眼而已,沈晗霜什么都没说,却明确地感觉到被抓住现行的祝隐洲倏忽间浑身紧绷,似乎很是紧张。
沈晗霜不自觉在心底无声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侧了侧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懒地窝在他怀里,重新阖上了眸子。
几息之后,祝隐洲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
他不自觉更加紧密地拥着沈晗霜,仿佛唯恐她会很快收回方才予他的纵容。
在回长安的途中,偶尔兴起时,沈晗霜会让祝隐洲继续念那册太子变成和亲公主的话本。每次祝隐洲只需念几页,沈晗霜便能得趣,心情愉悦许多。
一直为他们驾车的断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听了一大半话本故事。但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忍住笑意的技巧,不会再打扰到殿下和太子妃独处。
祝隐洲陆续收到了一些从长安送来的消息,但他暂时没有同沈晗霜提起。
正事一件接着一件,总是做不完的。回京后沈晗霜想要开办女学,这也并非是一日之功。在那之前,祝隐洲希望沈晗霜能尽可能多地拥有一段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的时间。
回京的路上终归还是有些累,祝隐洲想让沈晗霜多休息,不必劳心伤神。
好在一路无事,安排好的行程一直都很顺利。
但就在还有半日便能到长安,众人正在途中暂歇时,先一步去前路打探情况的护卫神色严肃地赶了回来,朝断云汇报了什
么。
断云立即快步走回马车旁,隔着帷帘肃声禀报道“殿下,北达国的九公主也海真此时正策马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车内,沈晗霜原本正在吃甜果,闻言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看来北达国的使臣已经来访,那这位九公主或许就是北达国想送来和亲的人
断云说她正策马而来,是冲着谁,自然不言而喻。
沈晗霜不动声色地看了祝隐洲一眼。
祝隐洲已经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淡声吩咐马车外的断云“按计划启程,我们不需要避让。”
脚下是属于他们的国土。无论是使臣还是公主,北达国的人才是外来者。
更何况也海真光明正大地策马而来,即便她还带了别的人,即便她是想刺杀,断云和随行的太子亲兵也足够应对。否则他们也不必跟着了。
若也海真此行是为了别的,则更不必担心。祝隐洲并不会将敌国这么一位傀儡公主看在眼里。
断云恭声应下,命人重整队伍,继续往长安去。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沈晗霜问祝隐洲“你知道北达国的人已经到长安了”
祝隐洲点了点头,“因为齐氏的存在,父皇和爷爷他们有意促成了北达国遣使来访一事。”
沈晗霜眉梢轻蹙“这些北达国的人会不会带着什么阴谋而来”
“眼下两国虽暂时休战,却从未建立过友好邦交,他们应不会安分。但我们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祝隐洲的声音沉稳而笃定。
“我们和北达国之间还会再起战事,对吗”沈晗霜有些忧虑。
祝隐洲思忖了几息,解释道“北达国如今的可汗和皇台吉都是好战嗜杀的性子。为了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他们一直想要攻占我们北边的城池,甚至曾大言不惭地说终有一日会将长安城变成他们的跑马场。”
“我们不主战,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北达国的战马践踏我们的百姓和国土。”
沈晗霜“所以除非北达国的可汗和皇台吉转性了,否则两国之间必定还会再起战事。”
祝隐洲微微颔了颔首。
沈晗霜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晗霜和祝隐洲都听见有一道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一眼,已有了猜测。
马车外,断云和随行的太子亲兵一直全身心戒备着。
一个红衣女子自官道前方策马疾驰而来,看见他们后才用力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特意赶来此处是所为何事。
但下一瞬,来人便骤然抽出腰间的软鞭,对拦在她眼前的那名太子亲兵动了手。
北达国的九公主竟当真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太子殿下
就在她有所动作时,早有准备的众人也都立即挥刀应战。
断云一直持剑守在马车前,看着其他人有条不紊地合力
将也海真拦在远处。
也海真有些实力,但还不足以越过在场所有的太子亲兵逼近马车。断云是防备着或许暗处还有刺客会趁乱朝着殿下和太子妃所乘的马车攻来。
也海真忽然抽出另一条长鞭朝套着车架的马匹挥来时,时刻戒备着的断云立即挥剑,顺利挡下了这一击。
但下一瞬,那长鞭像是有灵性会拐弯似的,被阻拦之后竟仍能继续朝前袭进
坏了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自断云身后响起,他心里一紧,立即回首看去
那长鞭竟硬生生沿着最上面的边缘处撕裂了马车厚重的帷帘
车内,断云看见殿下正挡在太子妃面前,神色冷淡地朝他看来一眼。
断云脊背微僵,立刻垂首道“卑职失职,求殿下责罚。”
也海真一开始便不是想让马匹受惊。
层层太子亲兵将她围困起来,她靠近不了那架马车。想要看清车内人的庐山真面目,她只能如此。
如今见达成了目的,也海真便收回了长鞭,停下了攻击。
但一众太子亲兵仍严阵以待,与她对峙着。
祝隐洲回首朝沈晗霜递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即迈步走了出去,却并未走下马车便停了下来。
也海真看清了那个周身气度矜贵的男子。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恣意和骄傲,语气轻挑道“你就是祝隐洲”
祝隐洲并未理会她,只神色淡然地吩咐手下“将刺客拿下,继续赶路。”
好似全然不知或是毫不在意来人的身份。
“是”断云和一众太子亲兵齐声应道。
也海真并不在乎祝隐洲说了什么,只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看着有些瘦弱,不够壮硕,但长得还算不错,本公主同意嫁给你了。”
闻言,周围正在收拾残局,准备按吩咐将也海真当成身份不明的刺客绑起来的太子亲兵们齐齐垂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断云也是心神一凛,他死命忍耐着,才没有抬头朝马车内的太子妃看去。
而沈晗霜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车内走了出来。
她径直朝马车外的地面看去,果然看见自己那串风铃和被撕裂的帷帘一起静悄悄地躺在了地上。
风铃上的丝线已经断了好几根,上面用枫叶刻成的蝴蝶也坏了不少。
沈晗霜收回目光,抬眸朝祝隐洲望去一眼,什么都没说,神色平静极了。
来找他的人弄坏了她喜欢的风铃。
看着沈晗霜无波无澜的眼神,祝隐洲心里一紧,立即道“我会将它”
“断云,”沈晗霜打断了祝隐洲的话,“去将春叶接过来,再将殿下请回他原本那辆马车。”
断云静了静,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两个主子之间,他还是得听太子妃的。这是殿下很早之前便下过的命令。
祝隐洲忍不住低声唤道“满满”
“殿下请回吧,我们该启程了。”沈晗霜淡声道。
见沈晗霜态度明确,祝隐洲只得走下马车,小心地将那串被毁坏的风铃拾起。
春叶进了马车和沈晗霜待在一起。站在马车外的祝隐洲正欲再说什么,但沈晗霜已经又道“断云,驾车。”
断云只得朝殿下行了一礼,依言照做。
祝隐洲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风铃,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不修补好这串风铃或是还她一串同样的,沈晗霜恐怕不会再允许他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了。
她如此喜欢他做的这串风铃,祝隐洲本该觉得愉悦。
可不曾想,他竟输给了自己做的风铃,还因为它就这么被“请”了下来。
一路上好不容易离她越来越近,才这么一会儿,就都还回去了。
祝隐洲又叹了一口气,拿着风铃走上了另一架马车。
全程都没有理会那个说同意嫁给他的北达国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