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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狱警一大早拿来全新的干净衣服,解手铐的动作如履薄冰。
“我知道你很厉害,希望你别为难我这个混公粮的废柴。不然的话,今晚住这个单间的人就是我了。”
或许是出于紧张,话唠的他比往常更加絮叨。
“不过我下来之前,看到门口足足站了三队卫兵,就是插翅也难飞了,可见首相要置你于死地的心有多强。
“你昨晚睡得好吗肯定不好吧,我是整夜都没睡着。一想到我要负责押送你去刑场,就感觉自己是个民族罪人。”
“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蹭”
地牢门口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一名瘦高的狱警出现在地牢门口,鹰钩鼻像被人用卷发棒烫过。
“好了好了。”
胖狱警抹了把汗,将手铐给换好衣服的凌熠重新戴上。
“多谢英雄,得罪了英雄。”
“就你一天废话多”
瘦狱警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转身拉扯凌熠。
“快走以为拖拖拉拉就免得了死刑吗,你这个杀人犯”
凌熠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对瘦狱警的各种暴力行为连反驳的意愿都没有。
在胖狱警看来,这是他麻木认命的表现,突然就很难过。
要是昨晚能不顾一切地放他逃走,他或许也能成为人民的英雄,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成为英雄的机会。
就在他已经开始幻想人们如何为他哀悼时,走在最前面的凌熠忽然站住脚。
“那是什么人”他问。
胖狱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高体型都酷似凌熠、穿着一模一样、戴着黑色头套的犯人被押上囚车。
“怎么”瘦狱警讽刺道,“有法律规定,今天只能处决你一个死刑犯吗”
他往那辆押运车一指,冲着胖狱警“你,去跟那辆车”
“啊可是,可是我今天负责押送英雄去北郊刑场。”
“临时换班了,你不知道吗”
胖狱警懵圈“没人通知我啊。”
他还想找上级确认一下,他的同事却先一步推搡着凌熠,上了另一辆囚车。
而早上他见过的那三队全副武装的卫兵,防备森严地押送那辆车驶出后门。
“可那个方向不是去北郊的路啊”他喃喃着。
“不对,这不对劲我得找人拦下那辆车”
凌熠坐在全密闭的车厢内,左右两旁穿狱警制服的人脊背笔直,神色冷峻,不像坐在对面的瘦狱警,自带一股腐烂发霉的气息。
在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呆久的人,霉味仿佛浸透到身体里。
“押送一个死刑犯而已,用得着请军队的人乔装改扮吗”
瘦狱警坐姿懒散,也不否认。
“你可不是普通的死刑犯,这是上级对你的重视,你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吗”
“你们要带我去哪”
“横竖都是下地狱的路,走哪一条有区别吗”
凌熠问出第三个问题“刚才那个人是我的替死鬼吗”
瘦狱警笑了,呲出一口黄牙,寒碜碜的。
“我们接到密报,有人要在北郊闹事。现在整个刑场都被秘密包围起来,要是不法分子想趁乱干点什么,你猜会是什么下场”
凌熠眼色骤沉,未等身边的假狱警反应过来,对面的真狱警已经一声哀嚎,从座位滑跪到地面。
手铐上的铁链绕着他的脖子,缠了整整一圈。
“让车调头。”凌熠敛声。
瘦狱警惊慌失措,双手合十拼命求饶,但好像求错了对象。
“别杀我,求你们了,别杀我”
他对着两名假狱警绝望哀求。
枪口对准太阳穴,凌熠从未见过谁杀人杀得这么干净利落。
猩红色液体溅了他满手,剩下半个脑袋还被铁锁链捆着。
枪口重新对准他。
“上级嘱咐过,你擅长劫持人质,我们特地挑了死起来没那么可惜的。”
“”凌熠嫌弃地把尸体松开,“眼光不错。”
“也不要打劫持我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念头,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将你活着押到目的地,但不必保证肢体完整。”
凌熠评估了自己与两名持械职业军人的战力差距,很有自知之明地坐下。
“他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有人要在北郊闹事的密报。”
“无关的问题不要问。”开枪的人回复。
“是谁派你们来的让我猜猜,卢乎伦”
“无关的问题不要问。”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自动回复机器人。
尸体被踢到角落,车厢内弥漫着渗浸霉味的血腥气。
凌熠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车到底开到了哪里。
约莫过了半个钟,车停下来,枪口朝车后门比了比。
“该下车了。”
首相卢乎伦头发苍白,眼神阴鹜如秃鹰。
椅子就在他身后,他却坚持不肯坐,用一根拐杖支撑身体,似乎只要他还站着,就完全没有老。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声音苍哑,语调充满久居高位的傲慢。
“平平安安抵达刑场,按部就班被处决,这才会让我感到意外。”
“我见过达瓦的尸体,他脖后的腺体血肉模糊。法医说,他是在巨大的疼痛中饱受折磨而死。”
“是么,”凌熠面无表情,“那他还真是罪有应得。”
“所以,我怎么可能容忍你死得毫无痛苦。”
卢乎伦手中拐杖重击地面,从另一辆车里走下来医生装扮的人,浑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他手里拎着医药箱,走到凌熠面前,故意当着他的面打开。
里面不是药,是一排排泛着银光的手术刀。
“我为你请了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会一刀刀割开你的腺体,还能让你最大限度地存活。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切掉你的舌头,因为我不想听你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惨叫。”
凌熠轻蔑地笑“你确定吗像你这样的老人家,听觉也退化得差不多了,再不听听人间的声音,就只能下地狱听你惨死的儿子们哭爹鬼嚎。”
卢乎伦脸色愈发阴沉“那就如你所愿,暂时保留你的舌头,我本来还想帮你走得体面一点。”
“我这种粗鲁的平民,不懂你们贵族的体面。不过呢,你要是想听,我也不介意模仿贵公子临死前是怎么哀嚎求饶的,弥补他临终时你不在场的遗憾。”
卢乎伦呼吸骤然急促,身体前倾,鹰眼死死盯住凌熠。
不过他不愧是纵横政坛多年的铁腕政客,很快又控制住情绪。
“当天在场的也不止你一个人吧,你演示过后,我倒是可以在你弟弟身上验证一遍,看看你学得像不像。”
卢乎伦如愿在凌熠身上看到激怒的效果,他拼命想要扑向自己,却被身后的假狱警死死钳住。
“你敢碰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案板上的鱼急红了眼,铁链在他手上咣铛作响。
心爱的小儿子死后,卢乎伦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向来说到做到。”
凌熠的胸膛上下起伏,恨不得用眼神活剐眼前之人一千遍。
“有个混账说,只有我的死,才能彻底激发民愤。起初我不同意,现在却发现他的话很有道理。
“如果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余热,那就让这场火将你烧得尸骨无存。”
“我这一生都与诅咒为伍。可惜诅咒我的人命都不长,而我至今还好好活着。”
卢乎伦下令“动手吧。”
从颈后传来冰凉的触感,腺体是每个aha的逆鳞,触碰意味着挑衅,凌熠挣扎得厉害,不得不多动用两个人手将他死命按住。
“不要紧张,只是消毒而已,我喜欢严格按照医学流程进行。”
医生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冷静得像在做课堂示范。
“这附近神经很多,如果你乱动,可能会导致更糟的后果。”
凌熠已经能感觉到锐器在颈后皮肤上比量,附近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
“你的后颈线条很漂亮,能切开它是我的荣幸。”
凌熠咬紧牙床“可惜了。”
“嗯”医生拾起手术刀,“你在说我吗”
“学的是救人的本领,干的是杀人的勾当。”
医生停下了手里动作。
凌熠不认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什么作用,可他回不了头,自然也看不见抵在医生脑后的枪。
医生顺从地举起双手,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手术刀反射寒光。
卢乎伦拧紧眉头“什么人”
顷刻间,十几辆军用座驾轰鸣着漂移闯入,车里齐刷刷跳出上百名精英皇家侍卫,将老首相的护卫队围得密不透风。
最后一辆车不紧不慢在场地中央停下,帝国王储麾下第一近卫队队长唐德,意气风发地跳下副驾驶,转身打开后座门。
锃亮的鞋尖在众人视野中亮相,紧接着是修长的双腿,完美比例的身材,以及量身裁剪的制式独一无二的皇室制服。
当整个人走下车,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眸扫过在场诸人时,卢乎伦的护卫们都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奥瑟随意抖了抖肩头披风,举手投足充满凌驾于常人的自信。
一个人只有从出生第一天就是人上人,方能养成这样的气质,少一天都会打折扣。
卢乎伦见到如此优秀的外孙,脸上却露出嫌恶的神情。
“奥瑟殿下,您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问候我好久不见的外公,听说小舅舅的死将您气得卧床不起,我还以为要一次失去两个亲人。”
奥瑟口吻轻佻,是凌熠熟悉的阴阳怪气。
“不过外公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玩替身这种幼稚的把戏,害我差点来迟一步。”
卢乎伦寒着脸“奥瑟殿下如果是来监督行刑,用不着带这么多人,摆这么大阵仗。不像是监刑,倒像是劫刑场。”
“您既然说了出来,还省得我解释来意。”
奥瑟旁若无人地走到凌熠面前,对方眼底同样写满疑惑和防备。
那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你外公把我抓来准备虐杀,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奥瑟垂眸扫了眼他沾满鲜血的手“谁把你伤成这样”
凌熠警惕着“不是我的血。”
“那看来是你又淘气。解了。”
胖狱警吭哧吭哧从后面跑上来,解手铐的动作比早上那会儿麻利多了。
他低声傻乐“嘿嘿,还好赶上了,嘿嘿,英雄这下你有救了。”
接连两下重物落地的声音,脚下泛起尘土。
凌熠活动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肩膀一扭甩开钳制住他的人。
卢乎伦沉声“奥瑟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可是死刑犯。”
“死刑”奥瑟冷笑,“死刑就允许您私下行刑吗”
他转过头“喂,那边的死刑犯。有个说话很有道理的混账想问你,是想留下来接受凌迟,还是选择跟他离开”
凌熠抿了下嘴唇,几乎是不假思索飞快回答“我想活下去。”
奥瑟一弹指,唐德小跑着过来,展开手中纯白色卷轴,将写有文字的正面呈现给老首相。
卢乎伦瞳孔缩紧,连语调都升高了若干度,足以见得他有多么吃惊
“你要为了他为了这个人”
奥瑟傲慢地打断他。
“我,冯狄奥瑟,帝国第十六代皇长子,琉山血统的继承人,正式宣布,对死刑犯凌熠,使用我的唯一赦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