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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牧修一连走了好多天,我觉得越发无聊。我到街上乱逛,这走走那看看,买了好多松花糕和糖葫芦来吃,到茶肆听说书先生说书,我小时候不喜欢上私塾长大了不喜欢看书,但是却唯独喜欢听说书,我觉得听说书就像是听故事。说书先生说在遥西北蛮荒有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世界,说里面的人不吃不喝但是却不会老。我转头问墨儿信不信,墨儿说不信,我也不信,若是真的有那个地方,我就算钻破头也要进去看看。到明月楼看皮影戏,刚开始觉得好看,后来人越多我就觉得越无聊。
从明月楼出来的时候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一只手撑伞一只手吃糖葫芦。心想着这老天爷真的是没完没了,下雨能下足足几个月都不见停。不过这星星点点的小雨着实把浣城装饰得好看许多,像阿爹书房里那幅清明上河图,朦朦胧胧的很好看。
我想要是楚牧修在就好了,想起他那天说的那句以后这样分别的时候多的是,我心里便不觉地泛起一阵酸楚。就像阿爹说的那样我跟着他以后是要受苦的,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打算再回头,这些苦我一定是可以吃下肚子的。
现在我总是会不自觉的多往以后想想,我想得出神。一抬伞,却看见了那人,他撑着伞就站在我对面,细细的雨点打在他的伞顶上。过往的人们不断从我们中间走过,待人消散后,他还在那里。
一阵阵烟雨朦胧中,他像是在等我。
他会冲我笑,那便真的是他。
我心里欢喜,丢了伞朝他跑过去。
“不是说至少半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把伞往我这边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话虽不多,却字字句句深入我心。
武德庆依稀记得当年的几个监考官中好像有阿爹的名字,回城的第二日楚牧修便把阿爹找过去,三个人坐在熠王府大厅里开始议起二十年考科举一事。
“丞相是否记得二十年前一个叫武德庆的考生?”楚牧修问阿爹。
阿爹皱皱眉若有所思:“记得,这个考生在科考前一天晚上离奇中毒死亡,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那武德庆满腹才华,我们几个监考官当时还为此感到万分可惜啊!”
“其实武德庆没有死,这二十年他活得好好的!”说着就让千澈把武德庆叫了出来。
武德庆走进来,不知是紧张还是不肯相信阿爹,眼神总有点逃避,仿佛心中充满疑虑。
阿爹盯着武德庆好半天,然后站起来,“莫非你就是……”
“我就是武德庆,当年的落考生!”
阿爹惊慌失措道:?“你没死?”
武德庆无奈地摇头,“当年我遭奸人所害,错过了科举考试,耽误了一辈子,沦落自此。”
“若是糟奸人所害,为何不去衙门报官,第二年又为何不再参加科举考试?”
武德庆冷笑:“报官?我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击打衙门外的大鼓,可是那些拿着高俸禄的狗官总是草草了事,到最后索性就不再管我。再后来我的父母以为我死了,他们最后也郁郁而终,我的至亲都已经不在了,我就算再功成名就他们也看不见了。”
阿爹叹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坐下,意味深长……
事情已经说明清楚,楚牧修走上前,“丞相是经历过当年科考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其中的蹊跷,恳请丞相能祝我一臂之力,彻查此事,还武德庆一个公道,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哎,这事在我面前被生生翻出来,作为当年的监考官就算殿下不说臣也会尽心尽力,定不会辱没了读书人,本来我就觉得当年那事蹊跷至极,其中果然有猫腻,待我回府将以前的卷宗找出来,核对考生名单再跟当年与我同做的监考官商议商议……??”
楚牧修送阿爹出来。
“此事未得真相大白,还望丞相替我保密免得打草惊蛇,还有丞相要警惕当年与您同做的几位监考官。”
“殿下的意思是当年的监考官是受了奸人的贿赂,怀疑他们其中有人做手脚?”
“不排除这个可能!”
阿爹像是看出了什么,立即转头扶手,“恕老臣直言,殿下肯为武德庆翻案想必其中也存有私心,即使这样我还是会尽力帮助殿下,只希望殿下更念及老臣这份情谊,将来会善待阿烛,无论以后怎样,都请不要对她太残忍!”
楚牧修俯首为瞰,“丞相这话言重了,这世上的人都过于冰冷,唯有阿烛真心待我,自我与她私定终身的那刻起我便把她当做我的性命爱惜,我会用我的余生护她周全,发誓绝不负她!”
“殿下一字千金,老臣感激涕零!”
那日下午,阿爹一回府就一头埋进了书房里,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直到傍晚他才满脸惆怅的从书房里出来。怎么说呢,就是看起来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着急又不着急的样子。
次日,阿爹带着泛黄的卷宗来到熠王府。
几人围在一起,千澈将门关上,阿爹打开卷宗,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卷宗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积灰。阿爹眼睛循着卷宗上一排排的名字,“武德庆,虽然你错过了考试,但卷宗上还留有你的名字,这便是你存在的最好证据。”阿爹又往下看,“当年监考官除我之外还有三人,分别是御史大夫张玮之、?翰林院掌院学士仲言卿、光禄寺卿潘庸无。”
楚牧修把目光从卷宗上抬起来:?“丞相以为此三人中谁最可疑?”
阿爹捋着那半白半黑的胡须:“老臣也不敢肯定,当年此事是交由御史大夫张玮之彻查的,一桩离奇的毒杀案,他张玮之竟然只用三天就草草破了案,恐怕这事跟他定然脱不了干系。老臣本来想从当年与武德庆同考的大人中探出一二,只可惜他们几年前都惨死于府中,现在死无对证我们又失去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楚牧修也一时束手无策,抬头看了武德庆一眼,武德庆自然是后悔的,都怪自己一时恼怒将那些人都杀了。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又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再查起来多少是有些困难的。
思虑了好久,武德庆眼珠子一转,“或许有一人可以替我证明!”
“谁?”楚牧修和阿爹几乎异口同声。
“六品内阁侍读――房居安,虽然当年他未参与下毒事件,但是知情不报,我念在这份情谊倒也没有要他的命。”
“那好,这样吧,武德庆你去找房居安,无论如何说服他在朝堂上作证,我想办法让仲言卿和潘庸无这两个监考官供出幕后黑手,然后自行认罪。”
事情就这样天衣无缝的打算着,就等着两日后将真相公诸于世,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当天晚上,武德庆偷偷潜入房居安的住处,房府还算夜里还算太平,走动的人很少。房居安每日夜都会在自家祠堂敲木鱼念佛经,乞求全家安哥祥和。这天晚上门外忽然吹起一阵怪风,把菩萨面前的一注蜡烛吹灭了,房居安正要起身将灭了的蜡烛重新点上,却被人从后面捂住脸。
房居安慌张挣扎着,武德庆捂得更紧,“想活命就不要乱叫!”
房居安愣住,然后吃力地点点头,武德庆猛地一把放开房居安。
房居安猛地拍着胸口咳嗽了一阵,一抬头却呆住了,然后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武德庆一身,“你,你是武德庆?”
武德庆随便找了张凳子就坐了下来:“算你还有点良心记得我。”
房居安慌慌张张地跑到武德庆面前,脸露惊讶,“你没死?”
武德庆心里对房居安还有怨气:“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房居安又转头对着菩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武德庆看着房居安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他真的是有点可笑,这个世上他最不信的是人心,其次就是菩萨是佛祖……
“如果你还有有点良知的话,就出面说出实情,好还我一个公道!”武德庆这语气着样子一点不像是求人,反而像是在命令人。
房居安在菩萨面前收起手:“原本当年就是我胆小怕事对不起你,自你死了以后我就整日活在愧疚之中,就因为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夜夜念经为你祈祷。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压的时间太久了,折磨得我太久了,现在你有幸大难不死,我也理应出来了结这一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当年与我们同考那些官员出钱贿赂监考官和下毒害你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听到房居安这样说,武德庆还算是满意,不能说是满意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目的达到了起身就要走,“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像当年一样胆小怕事!”
“武德庆!”房居安哀哀地叫了武德庆一声。
武德庆不屑,甚至连头也不回,“你还有事?”
“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我一定会站出来的!”
武德庆闭上眼睛,生生把那句“晚了!”咽下了肚子里,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想,要是二十年前房居安有这样的魄力,这番肺腑之言要是在二十年前能够从房居安的嘴里说出来,自己倒也不至于沦落自此。但是想想那时候他要是说了出来,估计他也会丢了性命,二十年了,这事折磨了他二十年,对他的惩罚也足够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