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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这是赵子期的腕表走动的声音。她抬手看了看表,晚上9点40分,她居然已经在这个地下甬道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了!而李珊颖已经进去那门后超过15分钟了。
她在里面干什么?
铁门已开,如今呈现在那里的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黑洞似猛兽的口,仿佛一进去就要被吞噬得尸骨无存。但黑暗偏偏就有那么一股子诱惑力,黑暗之外的人一方面恐惧担心害怕受伤,另一方面又不禁好奇,那黑暗里究竟藏了什么。
又5分钟后,赵子期咬了咬唇,捡起被李珊颖扔在地上的手电筒,朝门洞靠近了过去。
手电筒的光打进去,赵子期一眼就看见了对门墙边团在一起的两团东西。那是……忍受着空间里四溢着的阵阵不祥恶臭,她试探着往里走:“李珊颖?”
那团的东西倏地动了。
赵子期:“!!!”
赵子期:“啊————————————————”
手电筒直直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像,灯管破了一个,剩下的光亮便微弱了。
昏暗而破碎的光影中,赵子期“噔噔噔”后退,后背死死抵住了墙。她瞪大眼睛,胸口急剧起伏,她、她刚才,看见什么了?
她刚才、她刚才其实是看见了李珊颖。但是,李珊颖她……
手电筒光虽然微弱,但照亮这间三十平米不到的小室还是足够的。此刻的室内,李珊颖姿势扭曲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赵子期看见的那两团黑暗之一就是她,至于另一团黑影……她狠狠咽了咽口水,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李珊颖转过头来,碎裂光影下,她披头散发,脸孔青白交加。她对赵子期说:“他还活着,你叫什么。”
赵子期:“……”
赵子期全身都僵硬了,视线转动间,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巴咔巴”的声音。终于,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落进了……李珊颖怀里。
李珊颖怀里抱着一个人。
既然李珊颖说那个人还活着,那么……突然地,赵子期目光一顿,她看见李珊颖腰侧伸出了一只瘦削的手。李珊颖两只手正环抱着人呢,这一只就必然是她怀里那人的手了。那手没甚知觉地耷拉着,小手指上齐根而出的一截白骨清晰可见!
李珊颖低着头,她顺了顺怀里人长到脚边的头发,又摸摸对方掩埋在长发下的脸皮,只听用一种充满了诱哄的轻柔声音道:“阿晟,我来陪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鬼啊——”赵子期完全吓疯了,同手同脚地往外逃。
在这个昏暗到看不见前路的地下甬道里,赵子期连逃都逃不掉!
下来的时候她一路跟着李珊颖左拐由突的,脑袋都要转晕了,根本就没怎么记路,现在凭她一个人怎么出得去?
颓然靠倒在墙上,剧烈喘息间,赵子期抬头望天。她看不见天,头顶上方只有细密到叫人窒息的蜘蛛网。脑海里的疑问排山倒海而来:沈晟在哪里?李珊颖为什么约她在这里见面?铁门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忽然感觉到不寒而栗,冥冥中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有一个险恶的织网人,正在将她的人生驱赶往无法挽回的方向。
那个人是谁?那张网又是什么?
她没有任何答案。
然而,束手待毙不是赵子期个性格。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哪怕再绝望,脚下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纵然再无助,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着走进来的。既然她能走进来,就一定可以走出去!
想到这里,赵子期抹了把脸上的汗,就要继续找出路,却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串沉而缓的脚步声音。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仿佛就敲在赵子期心里。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快负荷不住要爆掉的时候,身后阴暗处终于走出来了脚步声的主人。那是……
赵子期猛吞口水,十根手指头胡乱在墙上抓着,试图抓住些什么给自己壮胆。但是不行,光溜溜的墙上她什么也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的,来的有两个人。他们是……李珊颖和……一个男人。
赵子期定定看着他们,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带你走,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李珊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哄一个小孩子。朦胧光影下,她的脸色还是苍白,但已经没刚刚在铁门后那么可怕了。不过,被她半扶半抱在身上的那个人就……只瞄了一眼,赵子期就跟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了头去。
毕竟是个男人,那人太重了,李珊颖便让他暂且坐在墙边,自己则一步一步朝赵子期走来。
“你、你、你要干嘛?”赵子期瞪着眼睛,步步后退。
李珊颖却径自穿过她,往前面去了。
这是……要给她带路的节奏?
赵子期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她想也不想就跟上了李珊颖。
没走一会儿赵子期就发现了,李珊颖也是个不认得路的!她简直无语了,骂又不好骂,怕一个不当心又刺激了她。两个人女人只能一前一后在冰冷的甬道里摸索着前行。
赵子期掏出手机,刚刚被李珊颖踩坏了,现在是一点信号也没有了。抬头看向李珊颖沉默的瘦削背影,她有心想问问她,被放在后头的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到底……是人是鬼。但觑了眼四周围的暗影重重,她还是闭嘴了。
出去再问吧。
暗道里的时间特别难熬,赵子期腿都走麻了,心里想着这里应该离地面很近了吧,她就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刚刚那个人,是谁?”
李珊颖头也不回,咬牙道:“他害了阿晟,我不会让他好过!”却是答非所问。
赵子期:“他?”
此时正好经过一个拐角,赵子期看见前头的李珊颖无意识地耷拉着半边脸,大睁着的眼睛里有着深沉的恨意。赵子期提问时其实没指望李珊颖会老实回答,哪想这个女人一改平日里吊人胃口的常态,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了:
李珊颖说,二十年前沈长天无故失踪,只留下一个8岁的儿子。沈长林觊觎沈长天家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沈长林成了那个8岁孩童的合法监护人,也顺带暂时接收了沈长天的全部家产。可孩子终究会长大,待到那个孩子长到18岁,就可以名正言顺要回属于自己的财产了。可沈长林那个丑陋心思的东西,又岂会允许捂在手里的鸭子飞走?
沈长天的儿子叫沈晟,从8岁到18岁,李珊颖爱了他整整10年。
有人说少年人的感情是做不得数的,他们太理想主义,把感情看得太重,成日活在虚无缥缈的情爱幻想里。可另一方面,少年时代的感情少了成年人的算计、比较与分析,他们爱得简单纯粹,爱得无拘无束,爱得百无禁忌。初恋之所以难忘,正是因为初恋时候的少男少女喜欢一个人就是真心实意喜欢他,掏心掏肺想要对他好,满腔热情的疯狂只愿对那一个人。至少对当时的李珊颖来说是这样的。
沈长林有一个私生儿子名沈言,从小养在国外鲜少为人知。沈长林会一直把那个孩子藏起来不是为了保护他,却是在打磨他。沈长林希望那个孩子成为一柄利器,以求将来利器出鞘,一击必胜。李珊颖告诉子期,她花了相当长时间才调查出沈长林在国外是如何打磨这个叫沈言的孩子的。
四周围安静极了,穿堂的冷风里,赵子期双手环胸紧紧裹住自己仍旧觉得冷。她禁不住去看李珊颖,李珊颖直挺挺立在风口里,面庞冻得青紫。她僵冷的红唇颤了颤,赵子期突然有点害怕听见即将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字。可李珊颖还是说了那两个字:
“整容。”
赵子期眉心狠狠一跳。
李珊颖要表达的是:觊觎兄长家财多年的沈长林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令自己本就与沈晟有七分相似的儿子沈言在国外多次整容,以期让沈言拥有一张和沈晟一模一样的脸。待到大功告成,父子两人就可以回国完成掉包了!
子期愕然瞪着李珊颖,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珊颖冰冷的表情尽数龟裂,滔天的恨与怒瞬间占满了她的脸庞,“沈长林让沈言整容!一直让他整容!整到18岁他们就去抢了阿晟的身份!现在的这个沈晟是假的,他根本不是沈晟,他是沈言!他那张脸是沈长天找人比照着我的阿晟的样子一模一样整出来的,那根本是一个假人!”
“我、我、我不信……”子期只能哆嗦着嘴唇吐出这么几个字。
那一边,李珊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处在爆发的边缘,“阿晟那个时候已经够可怜了,他那个时候刚被我大哥……你们就这样对他,就这样对他!他们关了他10年,他们关了他整整10年啊!沈晟怎么受得了!他怎么受得了!阿晟——”悲怆恸哭。
赵子期从来没有想过,高冷如李珊颖也会哭成这样,就仿佛她内在有一个很悲伤很悲伤的小人,那个小人太悲伤了,她要把整个皮囊从当中破开,她要破体而出,这样,全世界就都能听见她的哭声了。
真的,有那么伤心吗?
应该是有的。试想,如果被关在那阴暗铁门后10年、生死不知的人是沈晟,赵子期觉得,她也会疯掉的。突然就对面前的李珊颖生出了一种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你那样说,有什么证据?”直到李珊颖嚎够了,赵子期方闷闷地开口。你有什么证据说沈晟不是沈晟?你有什么证据把人说得那样坏?你又有什么证据三两句话就要把别人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