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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春节了。小城无处不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王道明的老婆到所里来闹了,那天是腊八节。一大早就来了,李红玺迟到了。
这是钟昇意料中的事情,但他老婆怎么会知道是方晴?谁会去告诉那个女人?当然,他不会去的,他只劝人悬崖勒马,从不落井下石。
可是他们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有他俩人能说清楚!既使能说清楚,可又有谁会相信呢?
现在的人,想象力进化的速度惊人,捕风捉影的事,都能描画得有鼻子有眼,真要有事,那立刻就会传得沸沸扬扬的,更有甚者,煽风点火,不闹得满城风雨,山呼海嘯的,是决不会罢休的。自媒体时代,没有新闻。
不过,王道明的老婆并不是那种撒泼发野的人,人长的也不错,只是打扮得老气。她进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有事来咨询的。可能她知道方晴是谁,没拐弯就站在了方晴的身旁。轻轻地问:“你是方晴律师吧?”方晴楞了一下,抬头纳闷地应道:“我就是啊,找我有什么事啊?”。“我是王道明的老婆。”女人小声地说道,“找你有点事!”
“啥事?你说吧。”方晴一脸茫然地说道。
“我们到里面说吧。”女人从门口望见李红玺办公室没有人,就提议说。
犹豫了一下,心想有什么事,不好说,还要背着人,真矫情。但还是答应道:“好吧。”两人就进了李红玺办公室。王道明老婆把轻拉上,门,不听话地裂开了缝。两人面对面地站在里面说着话。钟昇他们三个在外面,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
里面。女人把她和王道明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家里有孩子,孩子都要上高中了,王道明的父亲瘫痪在床,一直都是她在侍候等等琐事,杂七杂八地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遍。方晴只是冷静地听着,心里有些不耐烦。
正说着,方晴看见李红玺的身影在门缝里闪了一下,就打断了女人的话,“大姐,你一大早来找我,不会是来跟我拉家常的吧?”
女人听得她这样说,就怔住了,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了方晴面前。哀求地说道:“求求你离开王道明吧!”
方晴哪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出,立刻慌了神,“你、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快起来。”弯腰伸手就去拉女人起来。
女人拼命地甩着手,不让方晴碰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正当两个女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李红玺推门进来,“哎呀,嫂子,你这是干啥呢,快起来,快起来,有话慢慢说。”一边拿眼示意方晴走开,一边伸手去搀女人。“李主任,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帮我求求方律师,别再缠着我们家老王了,呜呜,我给你跪下了!”
“谁缠你们家王道明了,越说越不像话了!”方晴气得一跺脚,从里面冲了出来,拎起包,“啪”地摔门走了。钟昇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听到方晴出门的声音,里面,女人的声音低了一点,情绪稍缓和了些,顺从地被李红玺从地上拉起来,两人正细细碎碎地说着话。
再说,方晴被气得头蒙,从门里冲了出来,左想不对头,右想头不对,这毫无来由的黑锅,怎么就背她身上了。她和王道明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她只是很崇拜他的博学多才,做事干练,经验丰富,除了工作,她们并没有谈其他的事,更别说感情上的事了。可就是这样,偏偏…她越想越气,掏出手机,拨通了王道明的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王道明热情而有磁性的声音:“方律师好,请问…”话未说完,就听到方晴恼怒的声音:“王道明,管好你老婆!”就“喀”地掐掉了电话。
方晴挂掉电话后,也不知往那里去,就顺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今天早上的事情让她很尴尬,她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而今天的这一幕,会让钟昇那家伙看笑话的,现在可能已经笑得人仰马翻了。这个女人真是有病,也不问个清红皂白的,她怎么就成小三了。真冤枉!
方晴离婚后一直单身至今,她的前夫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没什么本事,好赌。她原本不是律师,是本地一家企业的工人,90年代企业普遍不景气,工作了二、三年,一夜之间夫妻双双下岗了,生活立刻失去了着落,这让她非常的迷茫。好在她泼辣的性格,敢说、敢吵,在一次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座谈会上,被当时的司法局长相中了,她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成为一名律师。而她的丈夫原本是企业里的一名小科长,下岗之后怎么也想不通,每天借酒浇愁不说,还染上了赌瘾,下岗补偿的那点钱,很快就被他败光了。每年到家里来要赌债的人一屋子,让她觉得脸都丢尽了。
她劝过,哭过,吵过,甚至想要拿刀砍死他的前夫,转念又想,这都是命,认了。两人的婚姻苦苦支撑到7年之痒,痒到快起牛皮癣的时候,心彻底凉了,散了。没过几年,那男的尿毒症,没救了,死了。她也彻底解脱了。
这是她的情路历程,简单又悲伤。一个人的命运不历经几波几折,是很难改变的。她感谢命运,给了她奋斗的勇气,给了她活下去的尊严。而她的事业也在这磨砺中逐渐稳固,成为了今天本市较有名气的女律师。
而且,经历了婚变之后的她,对婚姻的理解比别人更深一些,对家庭中实际存在的硬、软暴力,理解得更透彻一些。为此,她曾付出了一根肋骨的代价。
生活不仅给了你经历,也同样给了你经验,给了你伤痛、伤疤,也给了你决断的智慧。
正是因为自己曾经惨痛的经历和不断地反思、领悟,使她成为了婚姻、家庭、家暴这方面讼案的资深律师。慕名前来的咨询的女性受害人很多,几乎包揽这一方面的代理案件。
她处理这类案件的态度是:只劝分,不劝合。她知道一个女人还能在婚姻中看到一线的希望,是不会到她这里来的。除了,家丑不外扬这个根深蒂固的隐私自我保护意识外,更多的是还有一些幻想。这幻想才是最可怕的,它酿成的后果,往往是毁灭性的。
几年前,在一间出租屋内,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点燃了汽油桶,夫妻双双殒命,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那女的就曾经咨询过她,但并没有听取她的意见。
而今天,她,却被陷入了感情的旋涡之中,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如何解决、解脱,她在苦苦思索着方案。
她是个知性女人,不像那些少不谙事的小女生一遇见事,除了哭天抹泪,就是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毫无意义地苦苦追问为什么?她不是。她从来不问为什么,而是考虑怎么做。
就像她看见了一只苍蝇,不管它是什么原因到这儿来,曾经去过哪些地方,还要再去哪些地方,只要它让她闹心,就绝不允许它再存在,于是就“啪”地一拍子或是其它任何能致其于死地的东西,她都会一概而用上,干脆利落。
凡经她打死的苍蝇,都是贴在墙面上的。不像偶像派那样,“噗”地一下,有时苍蝇只是暂时晕厥,过不了一会儿,还会摇摇晃晃地飞走。或是嘤嘤嗡嗡地在地上打转,聒噪得让人不得不补一拍子才算了事。
李红玺常说偶像派打苍蝇下不了狠手,而方晴打苍蝇是下手太狠,两人性格,便泾渭分明了。别看偶像派平日里张牙舞爪的,那是外强中干,做事婆婆妈妈的后遗症太多。而一向高冷的方晴,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手到事毕,绝无再补救之说。
这就是李红玺特别倚重方晴的原因。
李红玺看着还在不断地抽泣的王道明的老婆,心里不免有些沮丧:这大过年的,经她这么一闹腾,传出去对天罡的名声不好,其它几家律师事务所,对天罡近年来的发展嫉妒得眼红,正在找天罡的把柄,以期挫其锐气。这下可好,矛盾俱在,若是被别人抓着,矛盾相击,不攻自破,那天罡的美好前景就不乐观了。
可是,一个是台柱子,一个是大财东,两者各踞利害,难以取舍,这真的让他有些犯难了。
他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了一大萝的好话,女人激动的情绪才算稍有平复。王道明呀王道明,你谁不好招惹,偏偏要招惹方晴,你管了那么多人,却管不住你老婆,你把天罡一世英名差点毁于一旦。心里不停地埋怨着王道明。
女人见他眼睛闪动着,不言语了,以为他正在考虑着把方晴赶出天罡的要求。就坐在那里不出声,低头无聊地摆弄手指头。两人默峙着。
没有听到女人吸溜吸溜的声音,李红玺倒清醒了,她看到女人低头玩手指头,就想到:黔驴技穷了?这女人闹无非就是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等招数使尽了,旁人才好点拨。
他凝重着面孔,低沉地说道:“嫂子,要不,您先回去,容我考虑一下吧。”
“这事你说了算,如果王道明臭了,你们也不可能再干这活了,只有她走,才能保证王道明没事,你们才有活干。”女人示弱地小声说着。看来,她并不笨。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没有方律师这块金字招牌,既使给我们,也做不了。我看您还是先回去,我们做做方晴的工作,您多劝劝王主任,大家以大局为重,您看是不是更好些。况且您也只是听说,也没个真凭实据,是不是造谣生事,别有用心,把您当枪使呢,还不得而知。真闹起来了,到时候人家反说您诽谤,败坏他人名誉,反倒是不占理了,您说呢?”李红玺以守为攻地劝说道。
“这…”女人有些犹豫了。
见状,李红玺趁热打铁:“您先回,我们来个以不变应万变,等把问题查清楚,再做计议不迟。您也不想王主任身败名裂,您和您的家人蒙受羞辱吧?内部的事情,要内部解决,咱都不是外人,您听我一句劝,行吧。要不,我请王主任来,您一家人在我这里谈谈?”李红玺不愧为老奸巨滑,他在火力侦察这家人闹到啥程度了。
“别、别叫我们家老王,我自己回去就是了。我今天到这儿来,也别给我们家老王说。但他们真的有事,我能感觉到,你相信我。”女人彻底摊牌了,原来她手里没有王牌,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花牌,而且牌技很烂。
看着女人郁郁不乐地走出门去。李红玺长出一口气,打了一个胜仗似的,挥动着手臂。
钟昇三人的目光就聚在了他的身上,想知道究竟。
“没什么,只是女人神经过敏地瞎猜!”李红玺故做轻松地解释道。“这女人啊,可真是的。”也不知其所叹何在。他仄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悄悄地拨打电话。
在电话里,他从接触以来第一次责备了王道明。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王道明还像一个赐予者那样傲慢无礼,时而插话打断并训斥他。但听到他说现在党纪、国法非常严明,闹大了,他收不了场之后,王道明才没有吭声了,直到李红玺把话说完。
道理,王道明再清楚不过了,根本用不着他李红玺上课!估计王道明是把电话撂一边了,听都没听。
“真是不懂事,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冲动。”说完这句话,李红玺放下了电话。仁至义尽了,爱咋咋地吧。心里有种为人指点迷津,劝浪子回头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