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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吃过了,母亲就说:“你们兄妹们慢慢谝,我累了,回房躺一会儿去。钱多多,陪外婆好不好?”
“好呀!”祖孙两人就笑嘻嘻地回房了。那班小的们,也跑到侄子房间里玩电脑去了。
留下钟昇兄嫂、凤鸣两口子继续在桌上,说话。大哥简要地说了一下大侄子的婚事和他亲家的状况。
“想在今年年底到女方家订亲去,姑娘家的条件彼此相当,只是靖宇不想放羊了,想搞个养殖合作社,扩大规模,提高牛羊肉的品质,走向大市场。这娃,比我们那时候强!”大哥自豪地倒满一杯酒,自顾地喝了。
“是啊,一代更比一代强才行啊。现在的年轻人,眼界比咱们那时宽多了,没有他不知道的。所以心思就活络了,想法就多了,有了想法,就会有办法的。
再说了,这绿水青山,也经不起牛啃羊踏的,休牧养草,圈养是大势所趋。这主意我看行。”钟昇表示赞成。年轻人有目标,就必须支持。心想。
“更生你是啥意见?”见钟支持,大哥就问钱更生。
“办养殖合作社,是个好想法,可眼下这行情不太好,万一卖不掉,怎么办?想过没有?做一件事之前,不能只想好的,要先想万一,才能把事情做好。我不是给年轻人泼凉水,光有干事的想法,没有干成事的办法,那和败家子没啥区别。”这钱更生没白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多少还有些心得体会。钟昇心想。
就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钱总只说了上半句,这下办句该怎么讲?我倒要听听。先敬一杯,表示诚意。”他挑战似地看着钱更生。端着酒杯。
“别、别,”钱更生看着凤鸣,推着酒杯。
“喝个酒还要看老婆的脸色,你这家教够严的。”钟昇在讥笑他。
“三哥尽挑拨,他是见酒不要命的主儿,医生都说了多少回了,三高要忌口,他啥时听过。”凤鸣不乐意地为她老公开脱。
“听见了吧,家里老婆年青漂亮,女儿幼小聪明,不是不想喝,是未来不允许呀!”钱更生玩笑着说。他比凤鸣大有7、8岁。这就是当年老娘极力反对的原因。
“自家人就别劝了。”嫂子一旁插话道。
“他不喝就算了。”大哥酒精上头,代钱更生罢战休兵。
“倒没有想逼他喝酒之心,只是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听着顺耳,就表达一下我崇高的敬意。既然,钱总不肯赏脸,凤鸣百般阻挠,我只有自罚一杯了。”钟昇尴着脸,说罢欲喝。
“三哥敬酒,我当然是要领这个情的,下不为例!”说罢,就抢过来喝了。
“诶,诶,这说一套做一套的,让人适应不了。”钟昇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倒没招了。
回过神来,又倒一杯酒,自己喝了。望着凤鸣说:“就当我给钱夫人赔罪了。”闹得凤鸣有些脸挂不住。
“三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喝酒的毛病要改了,几杯酒下去,谁的话都不听,这么大的人了,别又跟陈黛香那时候一样了。”小妹在为他担忧。
“别提陈黛香,没有她我还不懂酒是啥滋味呢!”钟昇没好气地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家走了,再说人家没意义。凤鸣也真是,大过年的,非要提她!”嫂子收拾着桌子,劝着凤鸣,安慰着钟昇。
“没事的,我啥世面没经历过,这点小事不足为念!来,谁还陪我喝!”钟昇精神大振,仿佛才满血复活似的。拎起酒瓶开始挑战了。一点看不出来醉还是醒。
“真是的,没人疼没人管的,就知道自己作!你是大哥,也不管管!”嫂子在责备大哥。
“过年了,高兴、不高兴,都得过!高兴也要醉,不高兴,还要醉!横竖是个醉,喝好!”
大哥也有些舌头大了,接过酒瓶,摇晃着钟昇。嚷道:“来,再整一瓶,找你们商量事,一个二个话没说完都醉了,真是的。不如一醉方休,来个痛快!”
“切,我哪能醉!是你们醉,我醒着呢。来,来,来——啃块羊肉回家去。”抓起一条羊腿,狼啃起来。
嘴里连连赞道:“香,真个香!”又连喝了几杯,心情惬意得很,就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李白斗酒诗百篇,钟昇喝醉睡大觉。但愿都去做神仙,从此人间没烦恼。
说得好,说得好,再来一杯!这钱更生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没事儿人样地抬起头,大赞起来。
这小子,没事,装哪门子醉!
“妈,快来看,你那两个不长劲的儿子,还有你那个臭不要脸的半个儿子,全趴窝了,这下老钟家的脸往哪儿搁!”
凤鸣在吵她老妈,想借老妈的威严,把那三个酒鬼吓半死,她才解气!
“你就别吵老太太了,她休息了。”嫂子笑着搡小姑子,他们哥俩经常这样,你没回来的时候,动不动就喝得五麻六道的,说糊话,妈早就见惯不怪了。老爹在的时候,他们爷三个,那才热闹呢!”嫂子显然是这场面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担心。
听嫂子这样说,凤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过去端菜送汤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眼钱更生,提醒他少喝点酒。
这时的钱更生已经满脑袋酒精了,哪还顾得上理会她老婆的警告。他兴奋地找那哥俩,左一个大舅哥,右一个二舅哥地左右逢源,觥筹不辍。
喝到兴头上,钟昇酒虫子入脑,着魔地戳咕道:“老妹夫,听说你经常“卡拉”讴歌,那别提有多好听了,凤鸣经常说。今天,亮一嗓子,让你大舅、二舅哥,开个眼怎样?”
这让钱更生糊涂了?“我“卡拉”讴歌?没有呀?不卡了我壳才怪哟,听谁说的?”当下,故作惊怪地看他老婆。
“我那是说你,说得比唱得好听!”他老婆塞了一勺八宝饭在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省得他满嘴乱跑。
他呜噜哇拉地鼓着腮帮子,指钟昇。天晓得他在说啥。
“想不起的话,把你中原的梆子吼两句来听!”钟昇继续诱导。钱更生瞪眼睛摇头。
“最拿手的,有没有,过年嘛,咱不划拳,那不文明,你开个嗓,那多喜庆!只要你开嗓唱歌,这瓶酒我喝完,中不?”钟昇还在鼓捣他。
钱更生则装傻充楞地瞪眼摇头。
“勇敢一点,就像你当年追凤鸣一样,脸皮厚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心别慌,脚别抖,这个舞台有点小,你就闭上眼睛,想象眼前是你家大大的菜园子。没有别人,你特别开心,就想唱两句儿。”钟昇还不罢休。
暗想,今天,不整得你灵魂出窍,展露原形,让你再装,妈妈的,假洋鬼子。
“你现在想起来了,有一种冲动,就想吼,是吧?那就吼出来,那才叫爽,吼---,我们等着呢!”钱更生听他这样说,眼睛就不乱晃了,硬咽下了那一嘴的八宝饭。屏心静气,憋出一嗓子:“收酒瓶子,废铁———”
噢呀!那酸爽,那畅快,别提多得劲了!
“钱更生!你他娘的来劲了是吧!”凤鸣气急败坏地揪起钱更生的耳朵,往里间拖。
“三哥,救我——”钱更生夸张地惨叫起来。一帮小的们,挤出门外,笑作一团,看不懂这是啥症候。
“都瞅啥?放炮去!”嫂子笑着命令那班小的们。“走啦,放炮去啦,过年啦!”大侄子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就听:“哥哥,等等我。”脆生生的回应,那是钱多多的声音。别提多欢快了,好像等这一刻已经等不及了似的。
“对坝坝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钟昇亮起嗓子吼起来,那声音,真的能迷死人。秀妹子家是陕北人吧?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醉了,只有此时才最开心了…
门外的烟花开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一串串葡萄似的簇拥着那艳丽的亮光。仿佛盛夏的草原,花朵在绚烂着无限的欢乐。
那草原上,一群孩子欢笑着在追逐蝴蝶,在嬉戏,那酣畅淋漓的笑脸,让蓝天白云都羡慕得久久不肯离去。
一个小男孩一把抢过一个小女孩手中的花束,在草地上疯跑起来。“快给我,那是新娘子的花冠!”小女孩在他身后追着,喊着。
小男孩听到她的喊声,就停下了,扔掉了那花束,撅着嘴,生气地说:“我不要了。”
小姑娘拾起草地上的花束,惋惜地整理着被小男孩捏碎的枝叶,轻轻地说“多美的花。却被你给扔掉了。”
她并不恼他抢了花,却怨他扔了那花。“我嫁给你好吗?”她笑着看他。
“不好!”他扭头跑了。
“你别跑呀!”她又在身后追他。
酒精放映着钟昇尘封已久的记忆。时间很久了,久到那画面已经模乎了,他看不清那张童稚的笑脸了。
嘴里还在哼唧着:对坝坝地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摇晃着站起身来,朝母亲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