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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城某国际小学放学了,孩子们一个个上了停在门口的家长的车。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背着大书包跟老师告别,与另一个小女孩一同出了校门。
她的同学看到了自家的车:“菁菁,我爸爸来接我了呢。”
这个名叫菁菁的小姑娘看了,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
她朋友问:“你呢?今天还是一个人走回家?”
菁菁很快收了失望的神情,绽开一个笑容:“嗯,反正我家也不远!”
她同学问:“你妈妈不来接你?”
菁菁:“妈妈工作忙,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同学道:“你爸爸还没回来吗?”
菁菁低头,声音也小了:“嗯……”
同学看她这模样,安慰:“大家都很羡慕你呢,有一个当导演的爸爸,能要到好多签名。”
菁菁:“嗯……”
一旁同学的爸爸听到了两个小姑娘的对话,摸着自家孩子的脑袋:“对啊,菁菁爸爸是导演,那么忙,常年在外拍摄,她学习还这么棒,你要好好学学。”
菁菁被夸得不好意思,她同学吐着舌头。
或许是别人家都团团圆圆的模样,菁菁就是不肯坐同学家的车,坚持自己走回家。
沉重的大书包,瘦弱纤细的身影,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全程低着头,别的孩子都三三两两围着校门口的街边小吃,或者拉着家长走进文具店,而她,脚步飞快,往回家的路上赶,看着格外令人心疼。
菁菁为了快点到家,选择穿越一条窄巷,也是为了避开她的同学们,因为热闹的街道会越发衬得她孤寂。
窄巷中,有收废纸的老人骑着三轮车路过,菁菁退到另一个巷子口避让,那三轮车一过,有一双手从她背后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印尼当地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预报很准,雨势不大不小,很符合剧组的预期。
吴尘闲来没事,跟随巍哥提前出门踩点。
这一次,巍哥是主导,吴尘只是来给他提供参考意见的。
两人开着越野车在风景区绕了好久,巍哥一直摇头,不是嫌弃背景不够“热带雨林”,就是觉得地面的草坪不够绿。
听了巍哥的话,吴尘忽然想起跟常思齐一道去探险的那个地点,他打开自己的相机,翻出照片:“这里呢?怎么样?”
巍哥看了,点头:“不错!”
两人开车,再次来到那片密林的入口,巍哥踩着松软的泥地,摸了摸草坪上绿茸茸的草,觉得这地方非常理想。
下午,剧组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了吴尘替他们找到的这块风水宝地。
常思齐在一旁工作,吴尘把越野车停在密林入口,坐在车内看戏,很难得有这种时光,她在工作,而他居然在一旁观望的。
因为吴尘在,常思齐一得空就往他这边跑,时而拿个水,时而拿纸巾,其实就是找借口走到吴尘身边来。
雨下着下着,停了,为了等候雨重新落下好拍雨景,大家收了伞暂时休息。
一直跟随在常思齐身后给她撑着雨伞的助理唐唐这下连伞都不用拿了,于是开她玩笑:“姐!水我一直给你拿着呢,纸巾我也有,你让我获得一点作为助理的成就感好不好?我的水是有毒还是咋滴?”
常思齐刚从吴尘手里拿来一瓶水,走回唐唐面前,毫不嘴软地回击:“水也不是有毒,就是不够甜。”
唐唐问:“冰糖、白砂糖、红糖……你喜欢哪种?我去给你买来加进去?”
常思齐回头指着不远处坐在越野车里玩手机的吴尘:“不是吴尘喝过的,都是不够甜的。”
一旁的几个工作者听到了,集体抗议——
“再秀恩爱我们要罢.工了!”
“一脚踹飞了你的狗粮!”
“并且一脚踢爆了吴尘的狗头!”
……
唐唐加入了抗议的队伍:“这助理我是当不下去了……”
常思齐指着那个说“踢爆狗头”的年轻摄像师:“你过来,你刚才说你要踢谁?”
那摄像师放下摄像机就逃窜,常思齐要追着打他,其他人却拦在她跟前,刻意跟她作对。
摄影师贱嗖嗖地在常思齐面前,隔着一帮拦截她的人,挑衅她:“一脚踢爆了你尘哥哥的头哦,略略略……”这个摄影师本就gay里gay气的,此刻还扭着屁股。
常思齐被拦着过不去,朝他喊:“有本事你过来。”
那摄影师对着她勾勾指头:“你来啊,你追我啊。”
常思齐果然冲开了阻拦的人,朝着他追过去,摄影师笑得一脸高兴:“吴尘哥,你管管你太太,他好好的老公不追,追着别的男人跑哇!”
唐唐笑道:“你是男人吗?你这个大老娘们!”
吴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透过车窗去看,看到剧组里一群年纪较小的已经玩疯了一片,不由得嘴角跟着上扬,从他的视角看,年龄界限太过明显,年纪轻的一帮人站在中间玩成一团,剩下的中老年人都站在最外一圈安静地看热闹。
大家玩累了,渐渐消停,有的坐回了车上,有的在密林周边散步。
有人怂恿常思齐把吴尘拉过来玩,还打赌五毛,说她作为夫管严,叫不动他。
常思齐明知那些人是在激将她,可她也想吴尘能跟大家玩在一起,于是,她很快地跑到了越野车旁。
吴尘下了车,拿毛巾给她擦着满脸的汗:“省点力气不好吗?等会儿还有一场费体力的戏吧?”
常思齐:“不累,我们年轻。”
吴尘:“……”
常思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中年人?”
吴尘:“……”
他发现今天的她特别活跃,肯定是被这个剧组的年轻人带坏了,他捏着她的鼻子:“小疯婆子。”
常思齐被牵着鼻子嗷嗷叫。
吴尘见她叫得太惨,放开了:“真会耍赖,我好像根本没用力吧?”又给她看自己的手指,“都是你鼻尖上的汗。”
常思齐见他嫌弃自己,又拿脸往他胸前蹭:“擦你身上!”
吴尘往后躲:“等会儿自己的妆花了。”
常思齐:“我今天素颜呢,你没看出来?”
吴尘:“……”
常思齐:“是不是因为我素颜也好看?”
吴尘:“嗯。”
常思齐:“哈哈骗你的,没看到我睫毛膏都化了吗?等会儿去补妆。”
吴尘:“……”
常思齐:“我终于骗到你一回了!”
两人在越野车边举止亲密,坡下草丛里的一群人已经有吹口哨的了,让她想起来还未赢得打赌。
常思齐按照想好的借口,指着吴尘的相机:“他们让你帮忙拍照。”
吴尘依旧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地方:“不是有剧组的摄像师吗?”
常思齐:“剧组摄像机的电要留着工作用的。”
吴尘把相机给她:“这个拿去。”
常思齐非要拖着他,往坡下走:“不嘛,你的摄影技术更好。”
吴尘被她拉到了人群中,一帮人马上围了上来。
在年轻后生们心中,吴尘是个很难接近又很神秘的人,让人捉摸不透,今天得此机会,他们都积极靠近,近距离观察着。
常思齐指着吴尘的相机:“要拍照的排队啦,一张八百,两张八折!”
唐唐道:“哇,现在抢钱的生意这么好做了?”
常思齐:“爱拍不拍,不拍拉倒!”
唐唐跟吴尘最熟,主动走到镜头前:“尘哥,我替你办了那么多事,能不能免费?”
吴尘对着他给相机调焦:“当然。”
常思齐拉住唐唐:“等等,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唐唐:“男人之间的事,不告诉你!”
常思齐:“哼!”
密林边缘,巍哥站在一棵大树后头接着电话,那头,是他宝贝女儿的求救声:“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害怕……”
巍哥像是心头被剜掉一块肉一样,心疼又焦急:“菁菁,菁菁!”
女儿的哭泣声渐渐低了,又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听到了吗?按照我昨天说的去做,等我看到了我想要看的新闻,我就放了你的女儿。”
巍哥挂了电话,转身,看着身后还在玩闹的剧组人群,捧着汽油桶的手都不稳,他脚步蹒跚地走向一辆越野车……
一片水汽充足的云团终于挪到了这片天空的上头,带来了剧组需要的雨水。
大家看到下雨了,都撑起了雨伞,一群人扫视周围,寻找着导演。
有人问导演助理:“巍哥呢?”
助理也一脸迷茫:“好像一直不在呢。”
他打了个电话给巍哥,没打通,看着大家都站在越来越大的雨中等候,助理也很不好意思,忙道:“大家都回车里等着吧,我去把巍哥找来。”
吴尘和常思齐回到了越野车上,常思齐还在捣鼓手里的相机,数着钱:“一张八百,两张一千六,三张两千四……”
吴尘笑:“别算了,这笔钱肯定拿不来。”
常思齐:“至少我打赌赢了,赚了五毛。”
吴尘忽然嗅到了一阵浓浓的味道,问:“你有没有……闻到汽油味?”
常思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吸了吸鼻子:“是车子汽油泄露了吗?”
事实上,整辆车的周围一圈都是汽油,而且这汽油沿着一条线一直铺到了密林边的大树后,只是因为雨天的草地本就湿润,看不出来。
巍哥手里捏着一根吸到尽头的香烟,蹲下,又起身,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眼睛一闭,颤抖着手把烟头放置在了地上,这里,是汽油的源头。
火苗飞窜,沿着巍哥先前布置好的路径,一路燃烧,越燃越旺,几秒钟就窜到了车旁!
“糟糕!快走!”吴尘喊。
常思齐还抱着相机发着呆,忽然听到吴尘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
大火很快包围越野车。
吴尘反应也是极快,率先打开了常思齐副驾驶的门,一个猛力把她推了出去……
他的力道太大,常思齐被推得身形不稳,沿着小坡滚了下去……
她一路翻滚,直达小坡的底部,最后脑袋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冲击力很大。
这一磕,让她当即头晕耳鸣,她起不了身,只能别过脸去看,只见熊熊火光之中,吴尘隔着滚烫的汽车门看着她,他的目光像一湖深不见底的幽潭,隔着朦胧细雨,常思齐看到他的嘴唇张合着,在跟她说什么……
相隔太远,她的头还紧贴着撞击到的大石块,耳边只有嗡嗡耳鸣之声。
吴尘,你要跟我说什么?
剧组的人眼睁睁看着越野车瞬间起火,有呆愣的,有失声惊叫的,有疯狂冲向越野车的……
很乱,场面异常乱,人们的身影时不时挡住常思齐的视线,她浑身脱力,视线越过人们慌乱的身影,看向小坡。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可是对于汽油造成的火势,无异于杯水车薪。
“轰——”
剧烈的爆炸声!
越野车瞬间被滚滚浓烟包裹,火光冲天!
冲向越野车的人都被逼得节节后退,人们闪开后,常思齐看清了那辆车。
好像就是几秒钟之前,她还能透过火光看到吴尘的脸,看到吴尘好看的M字唇、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他居然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啊……
好像多年前,她初次看到荧屏中的那位将军,他鲜红的血袍在战场沙尘与腥风中猎猎飞舞,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只要一眼,就让人沦陷了呢。
可是,那样一个人,被大火遮蔽了。
他的脸,也在浓烟和火光中飞速消失了。
“轰轰——”
又是一阵火光四起,二次爆炸!
车内的东西被炸飞,有皮沙发燃后的焦炭,有玻璃,还有铁片……
大雨开始倾盆,常思齐躺在地上,浑身像散架一般,动弹不得,心,像死了一样。
七月天,她却仿佛置身冰窖,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了。
那样的火,是不是,会把车内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包括吴尘?
人们惊慌失措,有人朝着常思齐跑来……
她本就迷蒙的视线更加模糊,已经视物不清了,眼前,蓝的天、绿的林、红的火、黑的烟……
一切都渐渐黯淡了,人们惊慌的喊叫声也好像在远去,就连嗡嗡的耳鸣声也消停了。
她看不见,听不见。
面前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最后几秒,她回忆着吴尘的唇型。
她看懂了,他的口型在说:“wo,ai,ni……”
她曾问过他:“吴尘,你爱我吗?”
现在,他给了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