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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果然世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席恭维之言,让太子的面色由阴转晴。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姜秀润所言。
“你之意……该是如何才不湮没人才?”
姜秀润恭谨道:“既然有文士修习的书院,自然也该有武者练习的武场,国之社稷,文武之道。”
她的这一番话,倒是入了凤离梧的心。他不再言语,闭目思考。
而姜秀润则识趣不再说话。
待回了太子府,姜秀润才知太子一直等她,竟然没有吃饭,当下又连忙向太子告罪。
太子的刚刚回温的脸色又微微转冷,只淡然问姜秀润是不是府宅外的吃食更美味,怎么吃了那么久,也不想想回禀太子府自己的行踪。
姜秀润连忙说,外面的吃食半点都不好吃,以后这等应酬便是能推便推了。
最后,她虽然在外已经酒足饭饱,到底是又陪着太子吃了一顿,还贡献了自己院子里浅儿帮晾的束脩。
这束脩就是晒干的肉干,是拜师读书时,给先生的拜礼。
当初她与兄长书院时,除了给沐风先生的外,还剩了些,因为是按照波国的甜辣口味制成,肉干不但嚼劲十足,还很下饭。
这上锅蒸制后的肉感果然很对凤离梧的胃口,一盘子竟然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太子还不放人,又让姜秀润念起了她白日得了先生赞颂的文章。
姜秀润的声音刻意压低后,本来便偏中性,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迷离音线。
凤离梧很爱听,只闭眼半躺在榻,任凭那少年的声音一点点的轻叩自己的耳朵,便闭眼假寐起来。
而跪坐在榻前的姜秀润,心内的郁闷之情,却是渐渐升起——前世里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太子私下里这么黏人?
她说的是真的。按理说秦诏前世服侍在凤离梧的左右,最应该了解他的性情。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凤离梧黏腻幕僚,连睡觉都得有人在旁边诵读文章啊!为何到了今世,却平添了这么几许的毛病?
偏偏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主上,半点驳斥不得,只能跪坐榻前,读得口干舌燥,知道太子浅睡,她才退下。
真是堪比三岁孩童,竟然是要睡前讲些故事才能入眠!姜秀润暗暗发誓,以后有了儿子,若是这般黏腻磨人不乖巧,一定是要狠狠打他的屁股的。
而就在这两日,终于能下地走路的秦诏也回太子府述职了。
虽然不能走太久的路,但秦诏已经是迫不及待回府了。
在他的想法里,姜秀润虽然凭借小聪明得了太子的赏识,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只要他寻了恰当的时候,向太子陈情,并说出自己爱慕那女子,太子大约也会看在自己负伤的情分上,免了姜秀润欺瞒的罪过并成全了他的。
可是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再回太子府时,却觉得有些沧海桑田,世事变得有些叫人认不出来了。
现在的姜少傅岂止是被太子赏识?简直成了殿下身旁炙手可热的红人!
据闻太子每餐必要姜少傅相陪。还朝时,还有去书院接姜少傅一同归府,简直是形影不离。
秦诏原本觉得是府里的人有些夸大其词。可是待他亲眼见到在暖阁里,姜秀润低头写字时,太子抬头望向她的专注的眼神,才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那眼神,他身为一个男人,再清楚不过了。绝不是贤者看待幕僚的眼神,而是占有欲强大的男人,看待自己所有物安全呆在自己地盘中的满足感……
秦诏直觉是太子一早便知道了姜秀润的身份,便寻了机会在花园拐角堵住了她,低声问太子可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姜秀润看到他便满是厌恶,只能冷着眉眼道:“若是你不说,太子哪里会知?”
秦诏却不相信,握住了她的纤腕,压低声音说:“若是太子不知,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你?莫不是你主动勾引了太子?叫他对你倾心,好听你的摆布?”
秦诏这么一说,便越发觉得有理,那手劲也越发变大。
姜秀润再也忍受不住了,突然单手扣住了秦诏手腕的命门,一个巧力翻转,将秦诏狠狠地摔翻在地!
秦诏被摔蒙了,他没想到姜秀润会来这一手,其实姜秀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下子会将秦诏撂倒。
要知道前世里,她面对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夫,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无力忍受屈辱的感觉,就算重生为人,都难以忘记。
这些日子,也许是受了姜少傅文武之道的启发,书院里新设的武场,只要是对武学一道有爱好者,可自行增添拳脚骑射一类的课程。而且这武学若是修习得好,也考量入学子的表现中。
这下子窦思武一类的武夫,可是有了大展本事的机会。而姜秀润也被窦思武拖到武场练习了几次。
当然,姜秀润那一手箭法也让窦思武刮目相看,只觉得这瘦弱的少年竟然是有内秀的,姜秀润指导了他箭法,投桃报李,窦思武也教了姜秀润几手不用费力的防身功夫。
这几招式连浅儿也表示佩服,说这招式适合气力不大之人防身用,只是要打一个猝不及防。于是浅儿陪着姜秀润过招,倒是练习得甚是刻苦。
如今看来,威力果然惊人。
秦诏的心里的却是愤恨交加。
一则,让个女子摔翻在地,太没有面子。二则,这女子这般手狠,可见心里是全无他的。
他爬起来再要近前时,去给姜秀润取外氅的浅儿却回来了。看见秦诏横眉立目要往自己的小主人哪里冲,立刻瞪眼道:“你要作甚?”
在秦诏的眼中,这浅儿压根就不是婆娘,就是个大脚怪力的怪物,今天本来就够丢人的了,若是再在姜秀润的面前被个丑八怪一脚踹翻,那就只能悬梁自尽才能洗刷耻辱了。
是以当下也不多话,只瞪了姜秀润一眼,便气哼哼地走人了。
当时花园里有来回走动的下人,不知怎么姜秀润摔翻腿伤未愈的秦将军的事情,便传到了太子的耳中。
姜秀润原以为太子会责问自己。没想到凤离梧殿下却连问都没有问,只是以秦将军腿伤未愈,不宜劳累为由,将他调离了太子府,拨到了京郊军营,挂了个闲职,养伤去了。
在凤离梧看来,这事连问都不必问,定然是秦诏对少年心怀不轨的缘由。
以前他俩有过什么,凤离梧原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现在每回想起当初在恭房撞见的那一幕,姜禾润被扯得衣衫不整,披挂着秦诏的衣服出来……凤离梧都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膨胀起来,不舒服到了极点,看秦诏也越发的不顺眼。
是以,寻了由头就将秦诏调拨走了!
不过秦诏走得不甘不愿,姜秀润的心内却长舒了一口气,若是秦诏在府里,她的逃跑计划,势必要增添变数。
就在姜秀润暗中准备之际,发生了叫满洛安城质子心惊胆寒的事情。
魏国的质子因为听闻魏国君病重垂危,想要急于回去与自己的弟弟争抢王位,便带着仆役偷偷潜逃了。
可是都已经逃到了魏国的边境了,到底还是被大齐的追兵给抓捕了回来。
身为质子,便是两国定下的庄重盟约。质子潜逃,那是背弃两国的盟约不顾!
梁国的刘佩便是例子,从他潜逃后,两国的关系迅速恶化,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是生死一战。
而从他潜逃后,大齐对洛安城里质子的监管便更加严苛了,所以这次魏国质子才潜逃失败。
而魏国君虽然病危,却尚有清明,他自知魏国可无梁国那般的实力与大齐抗衡,又深怕大齐起了误会,以为魏国君要撕毁盟约,于是亲自修书给大齐的万岁,直言请大齐赐死那差点陷魏国于不义的质子,而他会在近期,送自己最小的儿子入齐为质。
于是就在临近除夕前,那魏国的王子被游街示众,当街问斩。
为了以儆效尤,全洛安城的质子质女们都要前来观刑。
而姜秀润自然也不能幸免,同哥哥一起,坐在特意为诸国质子设立的高台上观刑。
那个马上要被处死的魏国质子,据说是魏王最聪慧的儿子,在国内甚得士卿大夫的支持,奈何不敌魏王对新夫人的爱宠,被送到了大齐为质,而立新夫人所出的儿子为储君。
这次他若能顺利回国,必定能得到臣子支持,成为国君。
而魏王却主动要求赐死儿子,却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他新夫人的意思。
但是看着前不久还在一起把酒言欢的魏国质子披头散发站在囚车中,所有的质子难免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甚至有人微微啜泣,也不知是替魏王子悲伤,还是哀叹自己的命运。
姜秀润的脸色苍白,她知道,若是自己带着兄长逃跑,一旦被抓的话,她的父王必定会如魏王一般行事,修书请求齐帝赐死他们兄妹二人。
当刽子手高举屠刀,砍向那质子的脖颈时,姜秀润不由得闭上眼,觉得自己的脖颈也是麻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