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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先生在家么?”门外传来呼喊声。
门内的许于氏应了一声,“俺家老爷不在。你们回去吧。”
“既然于先生出门去了,俺们就在门外等他回来。”外面的人喊道。
许于氏脸色难看,径直回了里屋。就见于秀才满脸愁容唉声叹气,却不想被外面的人听到,唉声叹气都尽量小声。
“老爷,外面那些人真的是李举人派来的?”许于氏低声问道。
于秀才叹道:“也不知道李举人从哪里寻来的人,真真可恶。”嘴上说可恶,于秀才也不敢出去和那些人理论,只能又叹口气。
许于氏沉默片刻,突然眼中垂泪,“俺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咱们想帮她,居然遇到这么坏的举人!”
于秀才又叹口气,心中万分后悔。之前老婆很想让她姐姐于大姐到这边居住,都是家里人也好照顾。老婆许于氏担心姐姐被霍崇欺压,就提出是不是找个霍崇的把柄,若是能抓住,也能让霍崇有所顾忌。
这想法能理解,于秀才也没太当真。直到这边有人被告发说偷了东西,请于秀才出面应付。于秀才当然要为本乡的人出力,帮着出头。
经过几方对峙,很快发现事情虽然曲折却并不复杂。霍崇的生意雇佣了不少人,霍崇给这些人发‘福利’。那些被雇佣的人可以用很低的价格购买许多市面上价格不便宜的用品。譬如靴子、兔毛内衬之类的用品。
有些人竟然把自己的得到的这些‘福利’给倒卖出去。譬如自己买的靴子只需要50文。以100文卖出去,转手就赚了一倍钱。然后以各种理由说东西丢失,再用50文买新的。
甚至有更下作的人,咬定说东西是被偷了。霍崇这边的管事自然向着自己人,就带人去乡里威逼恐吓买了东西的百姓。
这件事弄到水落石出。霍崇那边立刻将这些胡说八道的人撵走,负责本地生意的管事也被调换。于秀才帮着本地人斗倒了外地人,名声大噪。当本地乡亲向于秀才表示称赞之时,于秀才志得意满之余,对霍崇的感觉更是糟糕。
虽然霍崇这边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立刻进行了处置,不过在牟平县的管事竟然这么蛮横,实在是御下无能。
带着这样的得意,于秀才向老婆吹嘘了自己的功业。老婆又提起了关于拿捏个霍崇把柄的想法。于秀才就一头扎进去了。
找来找去,最后于秀才找到了一个在他看来是把柄的事情。霍崇换上来的新管事挺有意思,既然得罪了这边的人,他就在这边招工。
正好李举人把地租从五成涨到了六成,不少佃户受不了这样的地租,干脆退了佃,前去霍崇那边谋生。因为这些没了营生的人比霍崇这边招收的人要多太多,为了能进霍崇那边做工,不少人想贿赂负责招工的人。
这下让于秀才找到了机会。大清律规定,因公敛财:若没有上司明文规定,官员因公擅自敛财者,则杖六十,若数额巨大,则绞监候。官员非公务敛财者,以不枉法罪论,无俸禄者则处以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若京城或外省衙门私自罚取民间财物,则计赃论罪。
于秀才以这个理由跑去霍崇那边折腾了一下。霍崇那边的管事听到还有这等事,就把那几个招工的撵走了。
这下于秀才更开心了,正好李举人请他过去,询问此事。于秀才吹了一番,酒酣耳热之际,李举人让于秀才写份状纸。李秀才不知怎么,就写了。
等事情结束,于秀才就把此事给扔到一边。没想到官府将于秀才叫去官府。董知县询问之后,直接给于秀才讲了大清律这方面的规定。
霍崇只是个预备官员,他自己的生意根本不是公事。手下招工的人私自收取些好处,更与官府的公务毫无关系。
说完,董知县严厉的斥责于秀才是诬告。这可把于秀才吓得不轻。
本来想着再不管这些,没想到李举人就不依不饶的要于秀才告官告到底。现在派人堵着于秀才家的门。
李举人乃是本地有钱有势的大户,族里也是出过进士的。于秀才此时除了后悔自己没想到人心险恶之外,也真的没了办法。
可是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了,柴火更是用尽。于秀才只能等到傍晚,才偷偷出门。到了村头那家被于秀才帮过的,问他们借点柴火。
这家人倒是给于秀才了一些柴草,这家当家却黑着脸问:“于先生,俺听说你告了霍崇?”
“是。”于秀才有些羞愧的答道。
这家当家的不快的说道:“于先生。俺家老三现在就在霍崇的铺子做工,你能不能别告了?”
于秀才听到这话,心里头百感交集。之前自己帮这家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般脸色。就算是他们现在家里有人去霍崇那边做工,也不用这么说话吧。
背了柴火回家。刚走到门口,角落里就窜出几人,拽着于秀才到了一边。几人看着就不是善类,为首的皮笑肉不笑的对于秀才说道:“于秀才,俺们听说你在状告霍崇那狗官。为何又不去了。”
于秀才试着挣扎,那几人力气却大的很。于秀才和他们一比,简直跟小鸡一样。想呼救,刚喊了一嗓子,立刻被人捂住了嘴。
那几人中为首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于秀才,你还是乖乖去告官。不然,俺们就天天等在这里。你不出门,你家里人要不要出门。若是他们突然不见了,你着急么?”
于秀才吓得连连摇头。那几人又恐吓几句,这才把于秀才抛下,一溜烟走了。
勉强拖着柴火回了家,于秀才先插上门闩,又找了东西顶住门。浑身瑟瑟发抖的逃回屋内,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长寿李举人此时正请了其他几名士绅在家吃饭。与于秀才此时的惶恐相比,这些人完全处于进攻的一方。各个,精神饱满。
“这董知县甚至不知道好歹。以为拿了霍崇当榜样,就能吓唬到咱们。咱们把霍崇撵走,看他今年税收能打什么级别。”李长寿恶狠狠的说道。
其他士绅听到董知县的名字,也都是一脸的厌恶。纷纷对李长寿的建议表示赞同。
陈举人跟着说道:“李兄。税银若是有一成不足,考评就是下等。俺们要不要把这姓董的逼到这个份上?”
李举人笑起来,“哈哈。我听说董知县想夺了咱们的差事,这也不差。历年来拖欠的税银就让这董知县自己收去。大伙都把收据留着的吧?”
“嗯。都留的好好的。”
李俊仁冷笑着说道:“呵呵!那正好。董知县找咱们麻烦,咱们就把收据还给他么。”
董知县并不知道这帮士绅在开会,此时他盘算着该如何命令县衙里头的官吏下去收税。既然那帮士绅们顶着官府硬来,那就得靠官府自己解决问题了。
感觉想的差不多了。董知县带着满心对士绅的愤怒睡下。第二天,那帮士绅们如约而来。
董知县尽量用胸有成竹的神色讲述他要解除这些士绅代缴税银的差事,说完,就观察士绅们的反应。陈举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收据,“董知县,既然你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不为难知县。我们的税银可都是交了的。这些是我代缴的那些户的收据,他们一直没缴纳税银。我也没把收据给他们。董知县,你把收据收好。”
见到这早有准备的反应,董知县有些坐不住了。满清的税收有收据,一份三联的单子。如果完税,就把给纳税户的收据给他们。如果官府说那些人没有交税,拿出这税收单据,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霍崇代缴税银从不拖欠,所以每次单子都是完备的。董知县想拿霍崇做个榜样,也私下派自己的人去那些交税户去问。发现霍崇那边是真的将单子给了交税户。这才让董知县放了心。
可没想到本地拖欠税银的这帮士绅们同样对于收据非常在意。虽然目的不同,他们也仔细保存着收据。既然这些收据根本没有派发到交税户手里,就证明交税户没有交税。官府的衙役们就可以拿着这些去催逼。
便是知道这帮士绅在对抗,董知县也知道自己不能示弱。接过这些税单,董知县斥责道:“陈举人,你就这么办差么?”
“董知县。我只是个读书人,哪里懂得衙役的事。这些人不交税,我也不能把他们逼死吧?若是董知县一定要责备,我也只能听着。”
说完,陈举人就拿出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听着董知县抨击。
大家都是读书人,董知县有些话说得很重,陈举人立刻搬出‘仁政’‘爱民’的说辞与之对抗,其他举人虽然没参加到言语冲突之上,表情明显是支持陈举人。董知县虽然地位高,又是县官现管,却发现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被批斗的。
撵走了这帮人,董知县心中发狠。叫来差役,把税收单子交给他们,要他们按照单子收税。无论如何都要把税给收上来。
三天过去。衙门里没有这帮官吏,倒也轻松了许多。
在陈举人那边,已经偷偷开起了宴会。陈举人给下来收税的官吏们讲了几个名字,用对待老熟人的那种亲切态度说道:“这次就靠诸位相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