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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穹空中挂着一弯明月,那银白皎洁的月光斜斜洒落在地上,点点闪烁的星光眨着眼睛般的一明一灭,空中散飘着些微的轻风,吹得林梢簌簌作响,虫鸣混合着蛙叫,大自然奏出了和谐的乐曲,那详和的宁静使人有种舒坦而宽慰的感觉……
那是一间小茅草屋,静谧的卧在山林中,昏黄的灯影自草屋中透了出来,屋里窗明几净,淡黄色的竹床竹椅,那么飘逸淡雅,灯影下,一个朱唇玉面,猿臂熊腰的年青人仿佛正在沉思着什么事情,平稳的坐在竹桌之前,在他面前的竹桌之上,一个古意盎然的盘龙青花瓷碗,摆设在桌面上,那年青人目注着碗里三颗硕大如指的骰子,仿佛在想着一些事情,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气氛下,他还真有这份闲情逸致,独个儿玩着骰子,除赌徒而外,只怕别人不会有这份闲情,那昏黄的灯影照在这年青人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倔傲和自信,伸出那浑厚的手掌,略略一掀唇角,那三个骨骰嗄地进入掌中,猛地洒了出去,那三个骰子如地陀罗样地在瓷碗里滴溜滴溜直打转,他面上煞气—涌,沉喝道:“停!”语音方逝,那三颗骰子像是久经训练的勇猛战士,倏地停了下来,俱是“六点”朝上,竟然掷了个大豹子。
“好!”夜里飘来一声沉喝,年青人精神一振,得意的一声大笑。
略一拱手道:
“老爷子,晚辈度小月已恭候多时了。”
忽然——
空中响起一声宏亮的朗朗笑声,随着笑声的幽隐,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人缓缓的自黑夜中踱了过来,这位老先生一身蓝布大褂,白芒布鞋,手中提着一根长长的大烟袋,看上去虽有些龙钟老态,可是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别有一番威仪,猛地吸了口烟,一缕青烟自他嘴里吐了出来,他毫不客气的往椅上一坐,大刺刺地道:
“小子,咱们再赌……”
度小月略略一掀那宽厚的嘴角道:
“老爷子,咱们从认识到现在,整整三年了,三年当中,你是有赌必输,共输了九十九次,这次整整是一百次,我有些不忍,也有些不愿,真怕你又输了——”
那老先生丝毫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
道:
“不错,三年里我是有赌皆败,我身上的那些杂碎玩意儿你也全赢去了,嘿嘿,小子,表面上看来,你是赢家,每赢一次,我就传你一套功夫,老夫身上这些家当你也学的差不多了,这次再输,老夫连身上仅有的这条裤子都要双手送上,嘿嘿,小子,先别太得意,输也未必输,赢也未必赢,表面上,三年中你是大丰收,有丰硕的成果,骨子里,嘿嘿!老夫才是真正的赢家……”
度小月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时也没有体会出这老人的那一番话,他只知道老人三年前找上自己,互以武技做东道,输者便以自己的玩意传授对方。
三年中,他的确跟这位老先生学了不少东西,而老先生每次都是运气太差,没有一回是赢家,但这位从不诉说来历的老先生却有着昂扬的斗志和精神,从不因为输赢而气馁,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先生的毅力和原则,每败一阵,必将传授的武功招式悉心相授,务必全盘教会而方罢手,两人明着里是互博运气的赌法,骨子里却是师徒之间。
老先生今日语含玄机的说出这一番话,的确令度小月如堕五里云雾。
他愣愣地道:
“老先生,这话难解……”
那老先生双目忽然一凛,冷煞中透出一股凛然之慨。
道:
“小子,三年里,你真以为自己的运气那么顺畅,那么侥幸,君不闻,‘十赌九输’这句话么?你以为我老头子真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和你赌这啥老骰子,嘿嘿,你如果这样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老头子看上你,是因为你骨根绝佳,心地善良,再加上你那股子刚正不阿的臭脾气,颇合我老子的脾胃,否则,哼,你就是跪上三天三夜,我也未必会和你论交授艺呢……”
—席话,说的度小月满身淌汗,三年当中,他真以为自己鸿运当头,有赌必赢呢!
这一番他方似梦中惊醒,霍然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凝视着这位老先生,老人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精神也不差,唯有神色间却流露出一种从未有的神伤和黯然,度小月脑中灵光一闪道:
“老爷子,你借赌授艺,晚辈自当感激,想我度小月一个浪子,无德无能,何以蒙老爷子如此垂青!”
目光刹时一闪。
那老人哼哼地道:
“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大丈夫要铁肩担道义,辣手打着天地间那股永不磨灭的正气,小度,但愿老夫的眼光没有错,心血没有白费,希望你将来在江湖上能有一番作为——”
度小月如梦初醒,陡然身上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肩上忽然压上千斤重担,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老人伸手拉着他的肩胛道:
“喂,你这是干什么?”
度小月脸上洋溢着一片虔诚恭敬的神色道:
“老前辈,你我虽非师徒,却有授业之实,三年中,咱们亦师亦友,这三个响头理当谢恩……”
那老人呵呵一笑。
侃侃地道:
“少来这套,我老头子不喜欢跟我磨磨蹭蹭,赌博本来就有输有赢,输了给银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俩以武为注,以骰相博,胜败兵家常事,何足挂齿,但愿你不负老大—番心血,为武林中仅有的一点正气尽一点心意,老夫就十分满足了!”
他伸手将斜背在背上的—个包裹解了下来,启开包裹,一柄金光冷艳的长剑露了出来,两颗大红宝石镶镂在剑鞘上,剑柄上挂着—串银亮的小铃铛,度小月目光—落在这柄传闻已久的古剑上,脸上刹时露出一股惊诧之色,颤声道:
“血剑狂铃!血剑狂铃!”
那老人仿佛被鬼魔捣碎了心窝一样,忽然凄惨的一声长啸,全身不自觉的抖颤起来,他霍地拔出长剑,但觉那股子煞冷青蒙的剑气漾着颤激的冷光,屋子里忽然冷寒的透着霜冰之气,那串银铃随着剑的挥洒而响起银珠落盘般的清脆声响,悦耳的响声中却透着鬼哭神嚎样的低泣,那股子肃杀的剑气缭绕不绝,忽然一隐而逝,那老人已将“血剑狂铃”归回剑鞘,递给了度小月,正色的道:
“你不但学会了老夫的血剑十二式,也承袭了‘血剑狂铃’的责任,这剑归你,望你善待它,此剑通灵,遇警银铃会响,江湖上视此剑如神物,千万不可落入别人之手,否则,整个江湖非要大乱了!”
度小月犹如置身梦幻之中,双手握着这把千古神刃,愣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一夜之间,他不但见识了这柄武林传闻的神兵利器,还会见了这位有师友之情的“大洪门”的霸主——洪展云洪老爷子,北地七省南疆五地,不论黑白两道,俱尊崇“大洪门”的领导,洪展云独创“洪门”,领袖武林三十年,在血剑的神威下,在正义的支柱下,能屹立不摇的被尊为霸主,全凭这位传奇人物洪老爷子的领导和威严,谁都没有想到雄霸武林的一方霸主,竟会隐身这乡野之地,竟和度小月论交称友,这不是神话也是一项奇迹……
惶恐而不安的度小月道:
“前辈,晚辈何德何能敢领受洪老爷子这等隆恩厚谊,晚辈一个浪子,蒙老爷子这样器重,实在……”
“住嘴!”洪展云长髯拂动。
怒叱道:
“老夫自信眼力不差,既然选上你,当然有一番道理,你不要自谦太甚,老夫也不是白教你武功,传你武技,赠你血剑,你当然也要替‘大洪门’尽一分心力……”
坚定而矢志不移的一抿嘴唇。
度小月道:
“但请洪老爷子吩咐,晚辈决不推托畏缩……”
话语在半空中尚未消逝,插在度小月怀中的血剑倏地响起一声银铃之声,那铃声居然仅是“叮”地一声,那么细微轻爽,但这已足够了,“大洪门”魁首洪层云已神情一冷,双目中泛射出一股子冷焰,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高声道:
“何方朋友,请现身—见……”
蓦地一一
半空中响起雷声般的大笑。
只听一个粗犷的笑声道:
“洪兄真健朗呀,几年不见,还是那么雄壮威武,嘿嘿,今夜冒味来访,还请宽谅……”
随着话声,一个身着灰色长袍,满脸青气的中年汉子,两道斜眉倒吊着,一双目光冰冷如剑的瞪着屋中两人,在他身后跟着四五条汉子鱼贯行来,但,那些汉子全守在门口,进屋来的除了这灰袍汉子外,还跟着一个白面书生。
他阴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未等洪展云再开口,已先跪了下去。
道:
“大伯,晚辈洪彪在这里向你请安……”
洪展云视而无睹的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洪彪的跪着。
冷冷地朝那灰袍汉子问道:
“原来是青狼敖铜锤,你这不人不兽的东西,和老夫一不沾亲二不沾故,你来套哪门子交情,我“大洪门”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今夜来这里干什么?”
青狼敖铜锤嘿嘿一笑。
没有丝毫怒气道:
“蒙洪老爷子看得起,‘大洪门’已和敝当家的‘绝地十三堡’结为盟友,敝当家蓝堡主派在下来向洪老爷子请安,并请老爷子回去共商结盟事谊……”
这话落入洪展云耳中,无异是五雷轰顶,“绝地十三堡”是江湖上最邪恶的邪派组合,网罗人物中无—不是凶残暴戾之徒,“大洪门”和他们素无往来何来交情?洪展云当时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轻蔑地瞪着洪彪,沉声道:
“是谁的主意?”
洪彪对这位霸主确是相当畏惧。
柔声道:
“启禀大伯,是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主意……”
洪展云愤愤地骂道:
“那两个该死的东西!”
青狼敖铜锤磔磔两声道:
“洪老爷子不必那么看不开,我们‘绝地十三堡’在江湖上虽说份量没有‘大洪门’那么重,但说起来也是叫得响的组合,‘绝地十三堡’的兄弟个个善战好斗,人人都是顶尖的人物,与你‘大洪门’插箭为盟,你洪老爷子未必委屈多少——”
洪展云叱道:
“住嘴,你姓敖的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辞?我‘大洪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岂能和你们这些江湖混混,阴毒狠辣之辈为伍……”
青狼敖铜锤满腹不屑地道:
“洪老爷子,你的威风似乎发的太晚了,眼下的‘大洪门’与你老爷子似乎没有多大关系了,江湖上谁不知你已是残灯风烛,只留一口气而已,今夜我们来此也不过是尊重你是‘大洪门’的主脑,来知会你—声,依着我们蓝当家的意思,嘿嘿,那后果你想想也应该明白……”
这番话落在洪展云耳中,气得脸色铁青,他全身衣袍抖动,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双拳紧握,却提不起气来。
洪彪看了一眼。
冷冷地道:
“大伯,爹爹叫我拿回那只大洪令和那柄血剑,这两样东西如今留在你身边已是无用之物,不如给咱们‘大洪门’做个依恃……”
此时——
当他目光无意的飘向度小月的时候,忽然瞥见“血剑狂铃”神刃抱在度小月的怀里,不觉一愣,面上顿时涌出一股冰寒的杀机,不瞬的瞪着度小月。
度小月在这种情形下,似乎不便表示什么,但他已觉察出眼下虽然看似温和平静,实是已隐含杀机,这批人来意已相当明显,俱是有所图谋而来,他冷漠的坐在那里,目光冷凝,平静的等着变化……
洪展云闻言哼地一声叱道:
“你老爹想的真天真,打的尽是如意算盘,嘿嘿,我手创‘大洪门’的旗令和伴我遨游江湖的血剑岂能随便交给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洪彪沉住气。
低声道:
“大伯,你还是留口气好好度个晚年吧!咱们自家人都知道,你现在不过比一般人硬朗那么一点,其实对一个练功的人来说,还不如死了还好受,爹知道你的药快没有了,将命我给你带来,如果把剑和令旗让我带回去,保证再也没人会打扰你……”
洪展云气的仰天大笑道:
“好,好,我那二位兄弟真设想的周到啊!他们真是有心哪,先给我下了毒,再用这种方式谋夺‘大洪门’的掌符,嘿嘿,好个狠毒的东西……”
屋外响起一声沉喝道:
“敖兄弟,咱们可没那多闲功夫在这里干耗着,你要是在套交情、卖面子,我可要进来……”
洪展云恨声道:
“真想不到‘绝地十三堡’派了这么多好兄弟照顾我这老头子,说话的可是红狼铁无情,你他娘别在那里急吼吼地充场面称字号,在我洪某人眼里你根本上不了席面……”
蓦地——
话语间,屋子里已红影一闪,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衣袍的汉子飘闪而来。
他长的浓眉大眼,一张大嘴像猪一样的翻着大厚唇,两只眼珠有如铜铃似的瞪着洪展云。
这就是邪道中有红狼之称的铁无情,江湖四匹狼——青狼敖铜锤、红狼铁无情、白狼杜衡牧、黑狼李抱月。
这四个人各有一身奇绝武功,黑道中的佼佼者,今夜已出现了二匹狼,可见“绝地十三堡”蓝当家的多看得起洪展云了。
红狼铁无情磔磔两声怪笑道:
“他妈的,你这老东西还想威风八面,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废人,我们四匹狼早他妈的会会你了,今夜你依了我们便罢,不然准叫你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洪展云对眼前这阵势根本没放在眼里,他瞄了一眼。
非常慈爱地道:
“小度,老夫的出身来历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今夜这里的事不会善了,如果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轻举妄动,你就用我教你的功夫给我杀……”
度小月早已看不顺眼这些家伙的嚣张和无耻,一脸的杀气刹时布满脸上。
他嗯了一声,沉声道:
“通通给我滚出去。”
这一吼,顿时便青红二狼一愣,江湖上谁不知四匹狼的威猛,平日只有他们吼别人,这小子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居然喝叱起他俩来,这小子可真胆子不小。
红狼铁无情凶光一露,沉声道:
“他妈的,你这小子以为有姓洪的给你依恃,你他妈的就神气活现,嘿嘿,待老子先宰了你这不开眼的东西,再修理那老的……”
他身形方动,洪彪已抢了过来道:
“铁前辈请慢,这种小子哪用你动手……”
他—挫身子,撩起手掌猛地抢了过来,呼声中,那翻动的掌影层层迭迭地朝度小月当面击来。
度小月嘴里哼了一声,略挪身子,在掌影之中,突然用剑鞘朝上一洒,一只脚已斜踢在洪彪的腹上,洪彪哪想到度小月会有恁高的武功,哎地一声,整个身子飞出门口,撞在墙上,—丝血水自嘴角上流了下来,脸色刹时苍白。
他愣愣地道:
“你,你!”
冷漠的一笑。
度小月冷地道:
“这是看在洪老爷子的份上,不然你不会这么便宜,识相的话立刻带着他们滚,不然休怪我出手无情……”
虽然仅是电光石火间的一招,但对青红二狼来说,已着实令他们惊异了,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子能一脚踹翻了洪彪,这份身手已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了,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双双移了过来,但见两道青光闪耀的狼牙刀已各自握在手中,恶狠狠地瞪着度小月。
洪展云冷冷地道:
“小度,这两个东西全是邪道巨憝,出手狠毒,杀人无数,千万不可留情……”
度小月嗯了一声道:
“老前辈放心,小度今夜就用你教我的‘血剑十二式’来斗斗这两个自认是狼字级的人物,看看他们是两条狼还是两条狗……”
剑光随着话声已熠熠的洒射出来,那冷骨生寒的剑气刹时弥漫在空中,但见度小月的身子一弓,在剑影中如流星似的射了出去。
红狼铁无情和青狼敖铜锤可没想到度小月说干就干,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双方的狼牙刀已舞起一片刀幕,在交击声中,只听“呀”地一声大叫,青狼敖铜锤的一条手臂已被削了下来,血光崩现中,红狼铁无情已惨笑一声,那发髻已被血剑削落下来,长发随风而散……
此刻—一
青狼敖铜锤的脸庞上泛出一片悸恐之色,他抱着那条残臂。
颤声道:
“这是什么剑法……”
红狼铁无情叱喝道:
“那老狗的‘血剑十二式’……”
度小月一洒血剑,也是有点扬扬得意地,他没想到“血剑十二式”有恁大的威力,自己才出第—招便伤了青狼敖铜锤,这剑一出鞘,不自由主的倾泻而出,根本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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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吸口气,冷冷地道:
“你们立刻给我滚……”
红狼铁无情大笑道:
“滚,说的真他妈的轻松,你伤了我兄弟,就这么轻易算了,姓度的,咱们今夜不但要一把火烧了这破屋子,而且还要把你和这老鬼全撂倒在这儿……”
但闻一阵竹哨之声,在夜空里飘传进来,红狼铁无情扶着青狼敖铜锤和洪彪闪向门口,瞬息间消逝在夜色里,度小月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洪展云已喝道:
“不好,他们要放火……”
一股子浓烟已自各处冒了出来,熊熊火光随之而起,刺鼻的油焦味散满空际,浓烟中,度小月拉着洪展云往门外冲,道:
“前辈,咱们快走……”
那无情的烟火蜂拥而来,烈焰嘶嘶地飞跃着,他俩刚踏出门口,无数的寒星自四处散射而来,度小月挥起长剑,洒出一片剑幕,叱道:
“好毒的手段……”
夜空中只听红狼叫道:
“别让这两个王八羔子跑掉,咱们杀……”
随着话声七八条人影随着暗器之后,挥洒着刀剑,朝这里蜂拥而至,度小月长啸一声,那剑光像银光泻地的斩了出去,一连十二刀,刀刀如电,血雨飞溅,惨嚎连连,头颅和肠肚散落满地。
红狼铁无情目眦欲裂,挥舞着狼牙刀吼道:
“姓度的,这笔帐咱们会记住的……”
他扶着青狼敖铜锤迅快的向夜里稳退,那一干人影也各自闪避,度小月在长笑中,一收剑。
突听洪展云叱道:
“好贼子……”
他一个踉跄的摔在地上,嘴里已喷出了鲜血,只见洪彪疾速的奔去,度小月作梦也没想到洪彪会在混乱中偷袭洪展云,他杀红了眼,叫道:
“姓洪的别跑!”
身子一跃而起,挥剑疾追而下,身后只听洪展云传来微弱的呻吟,道:
“小度别追了。”
满目杀机的度小月闻声疾然收住身势,回身抱起洪展云,只见这老先生满身血迹,呼吸已渐困难,他恨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道:
“真该死,竟没防洪彪那小子……”
凄然的一笑,洪展云颤声道:
“这是命,三年前我就该死在‘大洪门’我那两个同宗兄弟将我用毒困住的时候,没有立下杀手,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小度,放我下来……”
度小月目中噙着一股泪水,想起三年中,两人以赌会友,在骰子中建立了友谊,这老人在不露痕迹中教授自己武功,使自己以一个浪子而成为武林高手,这一切变化全是老人所赐,他激动的放下老人,急忙给洪展云止血,洪展云摇摇头道:
“你别忙了,没用的,小度……‘大洪门’已落歹人之手,你承袭了‘大洪门’魁首之位,如今你就是‘大洪门’的霸主……”
可是—一
度小月摇摇头道:
“老前辈,我哪能做‘大洪门’的魁首!”
洪展云喘息道:
“这也由不得你,冥冥中似有安排,你不干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这是‘大洪门’令,凭这令旗‘大洪门’弟子都该听你的调度……”
他已喘息不止,气似游丝,度小月疾忙伸指点了他四处穴道,道:
“前辈,歇歇……”
苦涩一笑,洪展云艰辛的道:
“我不行了……再不说已没有时间了,小度……‘大洪门’唯有宗正扬对老夫忠心耿耿……有关‘大洪门’的事情你可以去问他,血剑和旗令是‘大洪门’的表征,决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点点头,度小月很慎重的道;
“前辈放心,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度小月既然承担了‘大洪门’的一切,决不负前辈所托,一切恩恩怨怨我自当承担肩上……”
“好……好……”
洪展云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选择,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宽慰的笑容,他紧紧握着度小月的手,颤声道:
“我不会看错人……“血剑狂铃”毕竟有了传人……”
“师父。”
这—声师父,自度小月的唇角里进了出来,双目中刹时涌出一股泪水,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传艺之实,洪展云脸上泛出那抹笑意。代表着无限的满足和得意,在那声“师父”声中,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颓然的闭上了双目,江湖一代狂客就这样撒手西去……
那泪水串串的从度小月脸庞上流了下来,短短三年相处,却有如忘年深交,对这样的一位风尘异人,度小月除了那份敬佩之外,还有一种感恩的心绪,他抱起洪展云的身子,仰天一声大笑,经夜风吹拂,缓缓而深沉的往夜行去,带着创伤,带着无尽的仇恨……
那渐逝的背影中,随着风声传来他那铿锵的语声:
“我会替你报仇,我会替你报仇……”
夏日,蝉儿嘶哑的喉咙,唱着那古老的恋歌,炎阳热情的拥吻,使草木都含羞的低下头来,太阳缓缓地移向山的那一边,斜斜的照在那座古庙上……
此时夕阳西下,正当黄昏时分,远处的青山,近处的小桥,俱是静静的,偶而几只归鸦,飞过天际,扑到那座古庙的林梢子里……斜飞的庙檐下,一阵木鱼声,笃笃的传了过来,祥和的木鱼声和着细碎的晚课声,使人有种舒畅的宁静感。
但是,在这份宁静之中,却有着一份不协调的骚动,只见庙里那棵古老盘虬的松柏下,隐隐的站着两个人影,他们不时望着庙门外的黄土路面上,似乎在企待着什么人,这时一个硕大的脑袋又自树后冒了出来,道:
“老铁,你看那姓度的会来么?”
“嗯,”红狼铁无情嗯了一声,一脸凝重的道:
“不会错,姓度的就这么一个老娘,在这间庙里长年修行,他没有理由不回来看他娘一眼,我都打听清楚了,这小子虽然是个浪子,却很孝顺,他一定会来……”
嘿嘿,另一个汉子闻言脸上刹时泛起一股子阴沉的笑意,他就是四狼之一白狼杜衡牧,那阴沉的笑容尚未消逝,已生冷的道:
“他只要一进庙门,老敖的仇……”
红狼铁无情的手一摇,道:
“你可别着急,咱们要按计划行事,这小子在江湖上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他可是洪展云那老小子的传人,手底下还真有几把刷子……”
“呸!”白狼杜衡牧不屑的道:
“—个名不见经传的娃儿,又能利害到哪里去……”
蓦地……
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呼哨之声,红狼铁无情一撞白狼杜衡牧低声道:
“来啦……”
果然,一连串蹄声从小路的那一边响了起来,那细碎的蹄声敲响了林间的静谧,这庙里的红白二狼刹时紧张起来,一股子森冷的杀机也弥漫开来,木鱼依旧的敲着,大殿的香烟缭绕,那火红的蜡烛吐着火苗闪动着……
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女人跪在大殿正中,虔诚而平静的念着大悲咒,敲着木鱼,正做着晚课……
蹄声自庙外戛然而止,度小月面色冷清,双目在院子里略略一扫,潇洒的飘下马来,将那匹健硕的黄棕色的马拴在这颗小树上……
隐在暗中的红狼铁无情手中捏汗,咬着嘴唇,低声道:
“他妈的,你总算来了。”
度小月侍母至孝,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拍拍那匹马,轻声道:
“等着我,见过我娘咱们就上路了。”
他移动着身子,缓缓朝庙里行去,当他跨上石阶之时,他略略瞄了院中一眼,红狼铁无情和白狼杜衡牧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望着他的身影走进庙里。
白狼杜衡牧的手势一摆,刹时,隐在林中的十几条人影飘落过来,向庙中接近,俱是手持兵刃,静静的等着庙中的变化……
度小月跨进庙中,目光略略一瞄,那庄严的佛像,青烟袅袅的神桌,他合掌膜拜了一下,目光刹时落在那身穿道袍的妇人身上,那妇人嘴念着大悲咒,手上敲着木鱼,仿佛根本不晓得度小月站在她的身后……
“娘——”
度小月轻轻唤了那妇人一声,那妇人忽然将木鱼敲的更响,笃笃地……像是要将木鱼敲碎一样,半晌,那妇人才轻声道:
“你来了。”
度小月脸上有点凄然道:
“娘,我有话说……”
他的话声未了,那妇人忽地一个回身,手上的木槌有如闪电—样的照着度小月的面上射了过来,这变化快的炫人耳目,而谁也不会想到度小月的母亲会突然向自己的儿子下手。
度小月身子有如闪电般的疾射弹起,头疾忙一偏,挥掌将那疾射而来的木鱼拍落地上,他颤声道:
“你……”
那灰袍妇人似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木鱼一击不着,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身在电光石火间抢了过来,她厉叱道:
“姓度的拿命来。”
度小月旋身一转,大笑道:
“凭你这点伎俩,也想瞒过我……”
突然挥起两指,快速的弹向对方的长剑,叮然声中,那妇人的长剑已被震得歪向一边,那妇人呼地一声被震退了两步,颤道:
“果然好身手。”
度小月冷冷地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冒充我娘向我痛下杀手,今日如果你不说清楚,休怪我度小月不念你一个女流……”
那女子哼哼地道:
“度小月,我老实告诉你,前天你伤了青狼敖铜锤的一条手臂,老敖是我的老公,我叫霍小婉,专程替我老公报仇的,哼哼……你以为伤了人就这么完了,呸,老娘不信这个邪,要亲自宰了你……”
那惯有的笑容,淡雅而飘逸的神色自度小月的脸上溢发出来,他深长的吸了口气,目光瞄向大殿之上,深沉而有力的道:
“凭你一个女流还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会想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暗杀我,霍小婉,庙外似乎还有不少朋友,你何不请他们一起进来,大伙也好热闹热闹……”
霍小婉呸了一声道:
“姓度的,你别狂,看你那副乳臭未干的样子,给老娘提鞋我还嫌嫩呢,如果不是老敖把你说的活灵活现,我霍小婉哪需要亲自出手,哼,今日如果不剥了你这人熊,我们江湖四匹狼也不在场面上混了……”
随着她的话声,红狼铁无情和白狼杜衡牧带着几条剽悍的汉子已围了上来,度小月略转身不屑的瞄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
“那位铁朋友倒见过,不怎么样……”
那狂妄的口吻当真令人闻之气结,白狼杜衡牧首先忍受不住,他气的大喝一声,上前两步骂道:
“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也敢在咱们面前逞好汉,洪展云不过传了你两天的功夫,你他妈的就敢这样目空一切,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些人江湖不是白跑的,今天不剥了你,就不是娘养的……”
他涨红了脸,根根青筋暴了起来,红狼铁无情比他沉稳多了,一拉他的手臂,嘿嘿二声道:
“老杜,你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咱们今天是网中捉鱼,他跑的了么?”
白狼杜衡牧喉中一清,嘿嘿两声,道:
“他那股子狂劲我实在看不顺眼……”
红狼铁无情冷冰的道:
“他狂不到哪里去,度小月,你是自己束手就缚还是由我动手……”
度小月神情冷漠的道:
“你们江湖四匹狼只会拿大话唬人,用几句话就想叫人束手就缚,铁无情,你也太天真和可笑了。”
霍小婉冷怒的道:
“很好,今天咱们就让你见识见识江湖四狼的手段。”
说着,她回头大叫道:
“押上来。”
但见两个黑衫汉子,押着一个清瘦的老太太走了出来,这老妇人长的温和善良,嘴里默默的念着佛经,对眼前这些人根本不视不理,度小月一见这老妇人落在这群人的手中,心弦紧跟着一紧,他急声道:
“娘——”
那妇人眸珠一瞄度小月,道:
“月儿……”
度小月沉声道:
“放了她……”
霍小婉仰天一声大笑,她仿佛稳操了胜算,蓦地脸色一冷:
“度小月,咱们不要拐弯抹角,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这次来固然是为了我那死鬼的仇,但是,我们也是奉了我们蓝当家的命令,找你谈判,你先交出‘大洪门’的令旗,由我们带回去,我就先放了你娘,至于我那死鬼的仇,咱们可以日后再算……”
度小月吸了口气,舐舐嘴唇,慢吞吞的道:
“你们可真是狠毒啊!霍小婉,这是江湖上的下三流才用的手段,没想到这手段用在这里……”
红狼铁无情忙忙笑道:
“这手段虽然不够高明,却最管用,对付你这恶毒小人最好不过了,度小月,你是要你娘的命,还是要‘大洪门’的掌符……”
度小月目光如电,冷冷地道:
“两样都要,立刻放人……”
红狼铁无情哼了声道:
“目下你只怕没有选择了,我只要一声令下,你的老娘就要人头落地,度小月,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刻,那老妇人忽然平静的道:
“月儿,不要怕,娘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娘都认为你是对的,我的儿子不会做坏事,所以你不必屈服他们,咱们度家可是光明磊落……”
这一番话出自这老妇人口中,那诚挚的语声,代表着天下母亲的正义心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好,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坏事。所以她要度小月勇敢的面对这—切……
霍小婉怒叱道:
“死婆子,你住嘴!”
身形一偏,她在空中一个大旋转,一掌朝那老妇人的脸上掴去,啪地一声,那妇人已挨了—巴掌。
度小月陡然一拳挥去道:
“你敢!”
他单足旋地,唰地在转出大半尺,威猛的拳劲刹时撞向霍小婉的身上,“砰”地一声,霍小婉虽然打了度小月娘—掌,自己也被捶了一拳,哇地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她怒吼一声道:
“姓度的,你这是找死。”
她脸上密布着一股生涩而冰冷的杀机,一抹嘴角上的血迹,狠狠的又道:
“五桐、赵强,姓度的只要再动一下,你们就把他老娘剁成二半,我不信姓度的敢置他娘子死地……”
那两个汉子闻言应了一声,两柄森冷的剑刃已拔了出来,对着度小月的母亲架了过去。
在这生死交关的情形下,那度老妇人非常稳练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无畏的道:
“你们认为杀了老身,我儿子就会就范了?”
白狼杜衡牧嘿嘿地道:
“除非他不要你的命了,我们江湖四狼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老婆子,怪只怪你儿子惹上了‘绝地十三堡’的人,如果你有什么不测,你只怪你这不孝子……”
度老妇人闻声面色一变道:
“你们是‘绝地十三堡’姓蓝的手下……”
红狼铁无情一怔道:
“怎么,你也知道我们总瓢把子蓝当家的?”
度老妇人哼声道:
“我是个带发修行的人,从不愿杀生,但是,‘绝地十三堡’那群豺狼,烧杀淫掳是无恶不做,本来我还想息事宁人,现在,哼,我再不干涉小月用何种手段对付你们了,江湖上有你们这些败类,不知添了多少孤鬼冤魂,对付你们这群恶徒只有以武止武……”
霍小婉呸了一声叱道:
“死婆子,你嘴硬,我就把你的嘴撕下来。”
她披散着发丝,眸珠瞪的浑圆,身子快速的—移,挥起手掌,照着度老夫人斜劈过来,此刻度老夫人长剑架身,后退不得,经那闪电的手掌劈来,度小月颤声道:
“娘……”
度小月的身子还未来得及移动,红白二狼已欺身跃了过来,俱是长剑斜举,将度小月的身子已团团困住。
哪知度老夫人哈哈大笑道:
“小月,别顾着我,他们哪奈何得了娘……”
但谁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度老夫人突然那么一伸手,以炫人耳目的快速倏地将霍小婉那挥来的手掌抓住了,一旋身,挥腿把身后五桐和赵强踢飞了出去,只哼哼两声,那两个健壮的粗汉已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