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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秋翼笑了笑匆匆走出办公室。
“看见范老师,我觉得蒋村中学还有希望。”程垂范凝视着范秋翼离去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哇,就这么看不起武哥了?”武良把烟头往垃圾篓里丢。
“不是我看不起武哥,是你的心态有问题。”程垂范把手搭在武良肩上,“武哥,我来蒋中才一天,可超乎我想象的所见所闻让我有了一个念想。”
“什么念想?”武良看着程垂范。
“我们一定要将蒋中落后的面貌改了,而且是彻底地改了,既然我们生活在这里!”
“你说什么?”武良推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死死地盯着程垂范,并且踮起脚用手去摸程垂范的额头。
“你这是干嘛?我脸上有虫子吗?”程垂范不自然地也摸了摸脸。
“不是有虫子,是我觉着你发高烧说胡话了。”
“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是你还不明白我前面说的话。兄弟,蒋村中学是蒋氏家族的私有品,这话的意思就是,学校的一切都是蒋家控制的。你能改变什么?蒋廉忠只是一个傀儡。任何到蒋中来当校长的都是蒋家的傀儡。”
“你心态有问题就是基于你这种认识。”
“不信吗?”
“我的人生信条是:世界是拿来改变的。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班级。哦,不对,现在是我的班级了。”
“老范他肯定是搞错班级了。那些浑小子,哼!”
……
在连接蒋村中学和蒋村的笔直的砂石路上,许义蹲在路边抱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
刚才一定要去蒋孝泉的赌窝的念头现在变得摇摆不定。
主要是怕。
主要是他不确定走进赌窝的时候能看见什么。
他怕他的揣想,和他平日里所听闻的,被亲眼证实。
如果那样,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近一个月,林燕真的太不正常了。
严格来说,是林燕沾染上“批驼”这种赌博就太不正常了。
幸福、安逸的局面从此被打破。
深更半夜不回来,挤在那么多臭男人间,烟雾缭绕的,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忍受。任何一个做丈夫的只要想一想都会暴跳如雷。
但许义忍了。
每当要发火,老婆一个撒娇的动作,一个妩媚的眼神,都让许义生不起气来,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因为,他相信八年的恋情坚不可摧。
所以,当不堪的语言传至他的耳朵,他第一反应是臭骂传言人,绝不相信妻子会不堪。
但慢慢地,他的信念开始动摇,尤其在近一个月里。
自然是因为林燕太不正常的行为。
半夜里,可能是凌晨一点,也可能是凌晨三点,许义醒来,枕边不见人,惊,急速出卧室,开灯,看见林燕蹲在沙发脚下无声地流泪。
厨房里,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傍晚,许义坐在小客厅里看书,忽然闻到一股焦味,连忙跑去看,看见林燕站在锅灶旁,一只手提着锅铲,呆愣在那里。而锅里则冒着浓浓的油烟。
还有那入魔了的神情,和想法子都要你给钱给她让她去扳本的执念。
以及,在梦魇中骤然醒来,而后抱着你,紧紧的抱着你,不连贯的呓语……
所有这一切都让许义的信念一点一点崩塌。
直至他再也不能忍受,直至他坚定了要去见证。
是以,今天,在他怎么劝阻都劝阻不了,在儿子许诚哭闹着喊妈妈,林燕都毅然决然去蒋孝泉的赌窝,许义便决定去见证一切。
反正都要面对,迟早都要面对,那何必还要逃避?
反正暴风雨要来,迟早都要到来,那何不坦然迎接?
但是,下了缓坡,走在砂石路上,看见蒋村万家灯火,许义的步子还是不由得放慢了,心纠结无比,以致于要蹲下来才能顺畅地呼吸。
你真能面对吗?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面对吗?
无论看见什么场面你都可以面对吗?
他不停地在脑子里问自己。无论每一次询问,他都嗫嚅,不知怎么回答。
就这么纠结了十分钟。真的,至少十分钟。直至那愤怒的情绪再次袭扰他的脑海,许义方才果断起身,向万家灯火的蒋村走去。
……
蒋孝泉那个赌窝,就在蒋村村里,离蒋村塘一个弄堂的距离。曾经是一个单身汉的房子。平房。蒋孝泉花钱修缮,就成了他的窝点。
村里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点是蒋村最热闹的点。
别说过年期间,就是农忙双抢的时候,这里依旧有人耗着。游手好闲之途,穷途末路之辈,都想到这里挖一块金。
是以许义走在塘边沿就能听见窝点里传来的吼叫声。
拐进无名弄堂,直走五十米就到了。
两扇木大门敞开着。堂前正中央,一张四方桌旁围着一群人。
那阵势好似比许义想象中的要差一些。
“呦,是什么风把许老师吹来了?”有一个叫小朱的注意到了许义,大着嗓门问道。
马上就有一个名叫吴磊的小年轻离开四方桌迎上来,“呦,还真是许老师呀,是不是也来压一把?大家让让,让让!”吴磊近乎扯着嗓子叫,“让个位置出来。”
听吴磊这么叫唤,好几个人这才注意到是许义,都安静下来。
“你们误解了,”许义慌忙摆手,“我不压。我是来找我媳妇的。你们看见林燕了吗?”
“不压呀,”小朱好似有点遗憾,“我还以为许老师也来压呢。”
“你看见林燕了吗?”
“林燕?诶,吴磊,你有注意到林燕吗?”
“我?我好像,没注意到。”吴磊说话有点吞吞吐吐。
堂前稍稍安静一些,隔壁房间里的一种声音便显得很清晰。好似床铺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还夹着女人处于压抑状态下发出的声音。
许义脸色陡然一变,立即迈开步子。
“耶,许老师,你这是要去哪?”小朱赶忙抢在许义前头,试图阻止许义前行。
但许义用力推小朱的身子,绕开小朱,然后绕过一根杉木屋柱,走到了房间门口。
吱吱呀呀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许义猛地将门推开。
房间的门不仅没有上栓,房里的灯也没有关。许义看见右手边横摆的一张老式床沿上坐着一个赤身果体的女人,女人前面则站着一个同样赤身果体的男人。女人双手搭在男人的肩上,一只腿翘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