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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声音飘荡在空气里,带着安抚人心的轻柔力道。
“你后悔吗?”宗念问。
章桦眉心皱着,“后悔什么?”
“后悔从我的童年退场,不关注,不关心,所以不了解。现在觉得我没有长成你希望的模样,想尽早的拨乱反正,但怎么也找不到‘病根儿’。”
章桦琢磨她问这话什么意思。
是纯粹的抱怨她从小对她不管不问?还是在暗示,讥讽,甚至于在挑衅,明告诉她章桦,之所以感到如此丢脸,其实是她宗念刻意为之?
章桦试图从宗念脸上探究她真实的情绪,忽然发觉宗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个子比她还高出一点,她要微仰着视线,才堪堪望进那双记忆中总黏在妈妈身上的眼睛。
“你想问我后不后悔从小不好好教,长大了放到外边去被外人教育?”
“嗯。”
“那我明确的告诉你,不后悔。”
难解的题面,不意外的答案。
宗念浅浅勾唇,敛下的眸子被睫毛遮住。累,她想休息了。
心底一声叹息,声线平添些许疲态:“妈,你总怀疑我智商不行,是不是你生的。可今天一看,我觉得你多虑了——我肯定是你亲生的,孩子没抱错。”
章桦皱眉等待下文,想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而宗念似乎没有解惑的意思。
“你觉得我是拎不清,其实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是知道那小子外边还有人,你觉得没道理,觉得你哪哪儿都没毛病,觉得自己不该输给一个来路不明的?”
章桦知道的存在,只要有心就很容易打听得到的消息,两人似乎都没有隐瞒丑事的自觉。
宗念摇摇头,“就是觉得,无声无息的退场,未免太窝囊。”
“……”章桦先是一噎,宗念以为话题到这里终于可以结束了,却不想一抬眼,章桦用眼神骂她智障。
“你什么逻辑?去给人家当丫鬟不窝囊,倒贴不窝囊?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报复,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更像以德报怨,是对那一家子烂人给出的嘉奖。”
“宗念,我早说过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需要处心积虑养精蓄锐,你更没必要搞什么绝处逢生!报复一个人方法太多了,你偏偏选一条最无聊也最吃力的?”
章桦是发自灵魂的诘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妈,抛开道德缺陷不看,徐斯明这个人是真的优秀——学识谈吐,能力手腕,甚至是身高样貌,当这些东西全部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你觉得他人生除了逆风翻盘和一帆风顺,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章桦嗤之以鼻,“你衡量出来的优秀,标准是有多低?再说了,你怎么就那么天真,谁说这世上优秀的人一定能出头,世上人才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想让一个人出头,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可要是想打压一个人,你知道那有多容易吗?”
宗念摇头:“可我不想把未来的大把时间都耗费在他身上。”
处心积虑的打压,然后殚精竭虑的看护成果,她觉得那过程中煎熬必定多过喜悦,她想要的是结束,而不是开启另一段漫长的折磨。
宗念觉得章桦不懂她的考量,章桦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我看你就是闲的。”
宗
念强打起精神总结:“见过最好的的风景,享受过最好的物质生活,久而久之,人会觉得自己理应备受优待。
“所以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追求完美,促使他追求极致,但月满则缺,物极必反,真正的完美在现实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持续而强大的心理落差,会逐渐腐蚀人的意志,把人拖垮……”
章桦头痛欲裂,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始终觉得宗念如此举动是在浪费时间,但否定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这孩子似乎并不如她想象般脑袋空空,时光在她未曾察觉的角落悄悄流逝,12岁哭闹着不想出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以前心思全挂在脸上,现在的宗念心思让人猜不透……
她始终找不到一个适合的方式跟这个女儿相处,忽然一阵无力感袭来,“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公司看看。”
“嗯,明天去一趟,正好去办点事。”
章桦往楼梯方向走,“至于林沅那边,明天到公司去找你舅一趟,有人看到林沅和宗炳辉一起吃饭。”
宗念又失眠了。
大脑皮层一场活跃,忧心的不止是林沅和叔叔宗炳辉的共同出现,还有林沅这个人本身。
感觉才刚睡下闹钟就响了,脑子浆糊一样,人也跟着犯恶心。
宗念浑浑噩噩的洗漱,赶在八点半之前到了杉北木业。
只是没想到她才要开进地库,就见叔叔宗炳辉从停在路边的一辆车上下来,满面春风的。
而那车她昨晚才开过,车牌号四个0的古斯特。
林沅的。
股权转让的事自然瞒不过叔叔宗炳辉,之前才听章松转述过宗炳辉如何在董事会上大发雷霆。
但此刻,他显然心情上佳。
宗念没找林沅对质,不是冲动的性格做不出冲动质问的事。
上楼前接到个电话,国外的号码,对方自称是美术馆经理人,说是给宗念发了几封邮件一直没有回复。
第二天早早起床整理行李,收拾到中午才开车去医院。
徐宏志刚拎着一小兜山竹进门,人走到客厅被大姑拦下,“昨天宗念没来,人家今天肯定要来,那钱你怎么打算的,给是不给?”
边说着,大姑把买给月嫂的山竹掏出来一半,塞给女儿。
徐宏志不是有一说一的人呢,不满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姐,她要我就给,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钱。”
二姑听声忙从里屋出来,“宏志,没有外人你过过嘴瘾就得了,待会儿当着人面儿可别瞎说,小心说秃噜嘴,那可是好几万,你家房子车都欠着银行钱。”
卢广珍在里面听着烦,不会说话就把那臭嘴闭上,这么贵的月嫂伺候过的都是有钱人,当着人家的面说她家拉饥荒,月嫂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人。
入口的冰糖燕窝都没了滋味,卢广珍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搁,扬声道:“老徐,你兜里不是有张卡吗?回头你去趟银行把钱取出来给她,那么点儿小钱,大姐二姐不提我还真给忘了,小丫头心窄,别让人家误会了,以为咱们有意占便宜。”
徐宏志心疼钱,别人不清楚他清楚,卡里的20万是全部家当,住院这些天已经花了两三万。剩下不到十七万块钱,还取出来嚯嚯?
但卢广珍说一不二,在家当领导在外也是呛茬子,他心里淌血,嘴上憋不出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