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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念觉得这不对，甚至大错特错，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不是就是从每一个细微的、不合理的感动开始？
心里默念着‘事业为重’，她不给自己预留任何会错意表错情的机会，从电梯口到办公室，她目光集中在他手里拎着的那件大棉袄上。
宗念本身是个不爱花里胡哨的女人，衣着以素色为主，车里没有一点装饰，但办公室里面还是或多或少有一些增添氛围的小物件儿，比如桌角的发财树小盆栽，座椅上只有女人才会用的矫姿靠垫，窗台上一排猫狗木雕摆件，笔筒里两支签字笔，一支水粉色末端镶钻，另外一只黑色的，笔帽上刻有泰禾字样。
“泰禾标会给的伴手礼，蛮好用的就留着了。”
林沅没说什么，“我跟你讲讲桦市项目目前的进度。”
宗念几乎是正襟危坐，林沅说桦市那边酒店工装这块儿，原本的乙方资金链断裂，不能按照合同约定时间完工。而泰禾方面拒绝了对方工期延后的请求。
“……但有一点要注意，你们不能在任何板材或配件表面冲印杉北logo或中文字样，包括所有复合板材的封边压条，我会让三屿把压条和板材覆膜提供给你们，杉北接替三屿完成桦市整个项目，报酬方面你们会得到八成，三屿得两成。”
宗念眉心不自觉蹙起，“林总意思，是让杉北给原本的乙方三屿木业做代工？”
本以为是煮熟的鸭子死而复生，从别家餐桌飞回到自己盘子里，谁知鸭子是飞回来了，吃也吃了，但对外她得宣称从来没吃过鸭子，还得把完整的鸭架洗干净打包送回去。
若是搁在一般小公司，这行为稀松平常，贴牌嘛，既赚得盆满钵满，又不用担心未来可能产生的售后问题。
但杉北无论从资历从规模，都足以碾压三屿木业，这就好比宾利给丰田做代工，品牌价值差实在悬殊是一方面，关键一个企业的生存不是光考虑眼前的利润，它有自己的气节在，有它长远的发展规划。
杉北给四五线小企业做代工，说出去怕不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连带着也会对她同意接单的行为群嘲，并猜测是不是杉北穷途末路，导致这个前董事长独女为人处世都毫无底线。
宗念之前在电话里答应，最坏的猜测也尽是原乙方工程质量不过关，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也是又杉北来承担拆除遗留材料的所有成本，但代工这事儿，不能做。
她心里已经有决策，但林沅本尊就坐在对面，她借着给他泡咖啡的功夫琢磨着如何婉拒才不至于令双方心生嫌隙。
可咖啡刚送上，她还没等开口，林沅问道：“你对三屿木业了解多少？”
宗念思忖数秒，而后直言道：“桦市定标之后找人打听过，三屿木业注册资本5000万，法人是归国华侨，公司起步靠着削价竞争截了很多单，但赔本确实赚到吆喝，产品质量和设计理念都过关，平心而论，三屿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代表作。”
她想了想又道：“但做生意不能这么做，削价竞争本来就是坏规矩，在客户那儿有口碑，但同行对这种恶意扰乱市场的行为并不买账，据我所知，他们所在的城市及周边规模相当的同行已经联合狙击，三屿近半年几乎没开过张，”宗念抬眼看林沅，意有所指的说道：“但是三屿厉害，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她都不是暗示，算是明示，三屿拿下了泰禾的单子，稳了。
林沅看着她的脸，脂粉未施的脸蛋仍旧五官在线，照比妆后的明艳逼人，此刻的她依然美的动人心脾，唯一的差别是少了些许攻击性和距离感，此刻的她，看起来出奇的温暖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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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原因可能也只是因她穿了一身家居服，颜色粉嫩，料子柔软，即使她一脸正经的分析商业局势，观感上也不像是在谈生意。
这感觉像什么呢？
林沅鲜少的走神，这倒像是寻常情侣日常相处，睡前在卧室里吐槽职场奇葩。
“还耿耿于怀吗？”林沅问。
宗念抿唇摇头，“过去很久了，而且林总不是给了补偿？冰城溪甲村观光项目照比桦市度假山庄规模只大不小，我挺知足的。”
“所以不愿意接手，不是因为骄傲，只是因为知足了，无欲无求？”
他这么解读当然不对，宗念眼睛本能一瞪，“不是不愿意接手，赚钱的买卖为什么不做，但贴牌儿……林总，就算我过得了自己这关，你信不信我们董事会老年纠察小分队一旦收到风声，分分钟杀到杉北手撕了我？”
林沅闻言，眉尾几不可查的一挑：老年纠察小分队是什么鬼？
宗念观察下来，林沅好像没有因为她拒当接盘侠而气恼，心情稍松，她也忍不住想听爆料。
但直接问未免突兀，所以她开启循序渐进模式：
“林总，三屿资金链为什么会断？据说三屿这位法人本身财力一般，但家族里面有一位算是海外资本大鳄，对方随便搭把手，三屿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连门面项目都没办法继续进行的田地。”
林沅随意瞥去一眼——她怕不是以为自己藏得可深了？满脸的求知若渴，还有她眼底迸射的精光，她就差在脑门上写‘求八卦’、‘求爆料’了。
“谁规定亲戚就一定要雪中送炭？我以为在这方面，你应该深有体会。”
“……”宗念嘴角一抽抽，最扎心的莫过于此，被怼了，想反击，无奈人家说的是事实，可是要若无其事的忍下，她还咽不下这口气。
她讪讪的撇撇嘴，原本挺直的腰板一弯，泄气皮球一样靠进座椅，摆明了不开心有情绪。
林沅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调开。
他其实并没有露馅，但宗念眼尖，他明显忍笑的细微表情还是被宗念捕捉到。
她都不敢相信——所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惹她不痛快他是不是格外开心？二年级以上小男生都嫌幼稚的行为，偏偏三十二岁的林沅乐此不疲？
嘴毒，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
这，不可能吧？
宗念垂眸，郁结之气骤散，她也不循序渐进了，两个胳膊垫在桌上，身子往前一倾，“林总。”
再回头，那张让所有女人腿软的俊美脸孔没有一丝儿表情。
“有传闻称三屿高层跟泰禾高层关系匪浅，才得以在上次的桦市项目杀出重围，是不是真的？”
林沅眼睛随意一扫，她穿的是长衣长裤没错，领口也是在锁骨下一寸处。此刻的她上半身压在胳膊上，淡粉色的软料子薄得像第二层皮肤，并随着她动作瞬间拉紧，完美勾勒出上本身形状。
他不着痕迹的看向别处，脑海里却不断回放前两秒画面——他抱过她，感觉最多也就是九十斤，但她那么瘦的人…怎么那么大？
关键是她对这若有似无的诱/惑还不自知，余光中她又往前靠了靠，“这儿没外人，林总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过剩的好奇心，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泰禾高层又指的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