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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念对于医护工作者是自带滤镜的，觉得他们所有生活习惯都经过筛选重塑，有理有据的。所以她以为同桌几个主任医生都不喝酒是对身体有损伤。
然而狄科告知的真相并没能损耗宗念心底的崇拜，担心患者传召所以时刻保持清醒，端的是责任感与使命感并重，宗念的崇敬之情也随之爆棚。
为表心意，宗念既往不咎，当即用公筷给狄科夹了她认为好吃的所以菜品，小碟子堆得高高的。
狄科在也是不客气，“再给我夹块鱼排。”
鱼不行，公筷也不想沾，“吃别的?不想碰。”
到底是权威医生，狄科马上问：“海鲜过敏？”
宗念点点头，他又问，“是单一过敏原，只不能吃鱼，还是全种类覆盖，所有海鲜都不行？”
“都不行。”
宗念说着想到：“你说按照医学进步速度，我有生之年有没有可能等到攻克所有过敏体质的那一天？就像头疼感冒一样能治疗，甚至出生就能排查出来，然后有针对性的改善？”
她跟狄科正常音量说话，没有刻意背着人，狄科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心外科主任加入话题，“在讨论什么疑难杂症吗？满桌子都是医生，不妨拿出来一起探讨探讨，群策群力？”
心外科老主任一发话，众家响应，齐刷刷的往这边看。
宗念心底尴尬，她随便开了一脑洞，怎么就演变成大型会诊现场？
所有目光中，当属于家三口的不善，对于多角度多尺寸的眼刀子，宗念不痛不痒，悉数忽视。
把刚才的畅想一说，对面神经外科主任推了推眼镜，“基因干预技术其实早就存在，你说的过敏是一方面，最开始的研究是为筛查阻隔基因中遗传的易患癌部分，但技术存在不代表可以应用于临床，但这违反伦理，前阵子还有个医生因为私自干预三个试管婴儿的基因组而获刑。”
意思就是，技术早就存在，甚至某种程度来讲已经成熟，只不过不允许真正运用于人体？
好厉害。宗念的崇敬似乎又多了几分，然而还不等她表达这份澎湃，对面于医生看着她道：“狄主任朋友对基因改造领域这么感兴趣，是平时科幻片看多了吗？还是本身有什么难治的病？”
纵使于医生表情丝毫不见恶毒，但谁也不聋不傻，听得出这是明着挤兑人。
于副院长哈哈一笑，“狄科，让你能有别见怪，小彤这个性子你最清楚，没有恶意，就是心直口快。”
狄科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是吗？我跟于医生不怎么熟，我听着还以为她骂人呢。”
于副院长面色不变，对自己女儿道：“赶快跟狄科道个歉，有误会就该早点结束，免得因为一点不重要的东西心存芥蒂就不好了。”
宗念不敢说阅人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中，唯独讨厌这种嘴损又嚣张跋扈的。
“没关系，听说于医生说话带歧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上次也有幸见识过于医生独特的处世之道，心里有数，所以真不用道歉，左右…大家以后没什么交集。”
宗念说话始终是轻柔的，嘴角也保持着社交弧度，加上长得实在太好，所以就算绵里藏针，也并不引人反感。
宗念无意做刺儿头，可于家这三口简直让人不能忍。
讲真，就这样的女孩儿，这样嚣张的爹，还有个一声不吭总拿眼睛斜愣人的妈，这种巨婴家庭真不适合三观正常的男性，更何况，狄科根本就不喜欢对方，甚至早就不堪其扰。
差点忘了，刚才骂骂咧咧离场的那个常年装gay占女孩便宜的男护士，也是这家的旁支。
狄科拍了拍她
脑瓜顶，嘴角笑容分明带着‘孩子出息了’的赞许，宗念抬手一扒拉，目光满满的嫌弃：拍什么拍，吵架呢，别出戏。
梁院长放下杯子咳了咳，“别总欺负人家，”说一句似是不过瘾，“平时在院里也是，跟其他女性医生护士要保持距离，免得招来没必要的纠纷。”
宗念听着这话前一半是为自己发声声讨，后一句与其说是警醒，更像是意有所指。
指的是谁，不难猜。
梁院长的‘偏心’自然引得于副院长不满，可又无从发难，眼睛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把枪口转向宗念。
彼时，宗念正在为身边人解惑，旁人问她：“那天我们科室小年轻说现在没点儿文化都不敢买橘子，我不明白，当时又没好意思问，后来回家我女儿也说了这句，我问了她也不告诉我，就在那笑，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感觉现在的孩子们说话感觉又浅显又深奥，我们上了年纪的都听不懂。”
宗念当然不是网络梗小词典，不过说来也巧了，前一阵子部门里面总拿这开玩笑，她大致了解一点儿，“就是开玩笑，口头上占辈分便宜。”
她这么一说，周围都好奇起来，纷纷催着她解答。
宗念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能给别人科普新生事物，仔细打了个腹稿，“前一阵子都喜欢用橘子和辈分说事儿——”
她才刚起了个头，于医生淡淡抢过主动权，“我猜一下，是不是出自朱自清《背影》里的句子？‘我去买几个橘子，你站在此地不要动’，这是爸爸对儿子说的，谁跟你说，就是占你便宜。”
宗念淡淡扫了一眼，“是这样。”
然而还不等于医生沾沾自喜，宗念又道：“开场一般都是这句，毕竟大家都耳熟能详，而当别人这样占你便宜时，你可以说‘我就吃两个，剩下都给你’……于医生知不知道这句出自哪里？”
于医生微笑应答：“这种大白话，难道不是肥宅们随口编的吗，居然还有出处？”
宗念回以幽幽的一眼，于医生接受到了，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好像会说话，她在对自己说：人无知不可怕，怕的是无知的人偏偏又很自大。
这么想着，就见宗念视线飘开，对旁人说：“‘我就吃两个，剩下都给你’，出自《骆驼祥子》，是爷爷对孙子说的。”
于副院长见不得女儿吃瘪，哈哈一笑，“这么无聊？现在年轻人的水准哟…”光说不够还摇摇头“不学无术就算了，引经据典居然是用来骂人，无聊，真真是无聊透顶。”
说着，他明目张胆的看了宗念一眼。
狄科皱眉‘啧’了一声，宗念在桌面下捏了他一把，让他少说话。
狄科脾气从来都不好，院里都知道，那女的刚把手拿桌面下头，狄科直接收声，俨然对那女的言听计从的乖顺样子，于医生看着又委屈又生气。
这也就算了，那女的挤兑她还不够，得寸进尺的对她爸说：“于副院长有所不知，下面还有句更厉害的，‘你还吃两个，橘子皮泡点儿水得了，那是给我曾孙子买的’。”
说完顿了数秒，按照之前的套路，众人以为她考完女儿又要考爹，殊不知宗念没这个兴趣，直接道：“这话出自《四世同堂》。”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憋笑的居多，而梁院长不憋，大大方方的笑出声来。
起了话题的人并不战战兢兢，笑得爽朗，宗念只是反击，却并不乐于欣赏于家窘态，“班门弄斧了，论学识阅历在座都是前辈，还希望大家海涵，别觉得我们年轻的不懂事儿，知道点儿皮毛就爱炫耀才好。”
她有意终止这个话题，孰料从未言语的于家母亲嗤笑一声，“无聊当有趣，我就是学中文的，我就没觉得哪儿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