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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钟鸣再回头，林沅还是那副冷漠样子，仿佛来的人是谁不重要，刚才也没有人在迁怒，更没有人在闹别扭。
钟鸣侧身一让，微笑着一偏头，示意她进去。
宗念浅浅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往里走，注意力全在脚尖，努力做到心无旁骛。
心里有一点儿慌，这慌乱又不单是因为紧张。下巴隐匿在厚厚的围巾里，不怎么敢抬头看林沅，因为知道自己并不坦然，至少不似看上去这般落落大方。
“很抱歉，来之前没有提前预约。”
宗念走到他面前，边坐下边解开深灰色大围巾，抚了抚飞起的发丝，眼睛还是不敢看他。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刚才听钟鸣说你很忙。”
“冷不冷？”
宗念手指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放好围巾和手提包，如水翦眸回望着他，“不冷。”
“不冷吗？我看你鼻尖和手都是红的。”
他就这么拆穿，似关切又似寒暄，宗念眼神飘走一瞬，“风大，车停得有点儿远，不过还行吧，这里挺暖和的。”
她柔声解释了一嘴，努力回视他幽深的视线，“这次来，主要是有件事儿想听听你意见。”
“公事私事？”
宗念不知道他何此一问，“是公事。”
“没有其他的东西要确定？”
宗念认真想了想，“没有，”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她又补了句，“今天确实是因为公事过来，城哥建议我听听你意见，如果是私事或者不紧急的公务，都不会贸然叨扰林总。”
至此，林沅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这份否定而飘散——无论是齐圣的馊主意，还是他不走脑的采纳，对缓和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没有一点积极影响。
诚然，她不见得完全不在乎他身边有没有人。要是对他一点想法没有，她进门后不需要三番五次逃避视线。
但他确实走了一步臭棋。
早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是个胆小又执拗的顺毛驴，一条绯闻逼不出她的真情实感，相反的，以她见事儿就退，恨不能一口气跑回家顺便把门带上的性格，似假还真的绯闻只会让她犹豫退缩。
若说本来对他还有点若有似无的喜欢，那么经此一役，那点不确定的喜欢，估计也在她的不断臆想中归结为‘不应该’——不应该介入别人的感情，‘喜欢’也不能作为蔑视世俗和道德的借口。
他不是不知道：她爸，她舅，包括她自己，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男人都做不到从一而终，那么换位思考，她要的一定是个忠诚的伴侣，这个人可以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只对她一个人好的。
她大概存在某种感情洁癖，他其实也是，但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告诉他不能轻易低头，他喜欢她，但他又固执的希望他在这段感情中处于主导位置，如果是她先忍不住，如果是她先……
然而现实中没有如果。
他忽然发现宗念骨子里有着同样的骄傲，有着同样的果决，以及与之占比相同的怯懦。
不明不白，干脆就不要了。
缺爱的孩子，舍弃，即是自保。
林沅浅叹一口气，用谈合同的战术谈恋爱，得到的一定不是爱情，顶多算个合作伙伴…就像她给自己的定位，只是伙伴，甚至都不是朋友。
“喜欢喝什么？我让人送进来。”
宗念说：“咖啡吧。”
“少喝点儿咖啡，这个时间喝了晚上能睡着吗？”嘴上唠叨，行动上还是照做，按了内线，叫人送两杯咖啡进来。
等待的时候林沅接了个电话，宗念不打扰，说实话这咖啡送的有点儿久
，约莫十分钟之后才有人敲门。
齐圣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满满当当好几个小碟子，他一一摆在宗念面前。
宗念看着眼前东西眉尾一挑。抛开多出来的几种点心不谈，单说咖啡杯里的拉花，居然是一丛绣球花，花瓣繁芜，层次却分明，连四周的枝叶脉络都清晰可见。
“好厉害。”
宗念由衷赞叹，甚至纤手轻拍，给齐圣爱的鼓励。
齐圣看着眼前那张明艳无比的小脸，好悬没哭出声来，“您喜欢什么图案，我回家再练练，您喜欢花卉还是卡通？下次您来，我还给您做。”
“……”那倒也不用。
除了一句‘谢谢，辛苦了’，宗念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男秘书真的热情，甚至在她道谢之后仍然一脸热忱的望着她…什么意思，她该怎么做？
宗念认真思考，泰禾秘书室招聘标准是否仿照某底捞连锁？但太热情了，有点扰民，她本能回头向林沅求助：你的员工，你管管。
林沅无障碍接受到她的求救信号，也很厚道的提供帮助，可他施以援手的方式当真值得诟病。
“齐圣。”
他就这么一声，虽不是斥责口吻，但他用那种谁看了都害怕的眼神吓唬人。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见被点名的男秘书眼白红红的，像是要哭。
罪过罪过，人家服务态度好本没有错，轻度社恐是宗念自身的问题，何苦让人家无端背锅？
思来想去，她觉得林沅的过度愤怒，只能是因为这秘书厚此薄彼：她面前又是精致拉花又是各种小点心，反观林沅这个当老板的，面前除了一杯黑咖，别无他物。
“一起吃吧，”她把自己面前的几个小碟子推到林沅面前，“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
出了门，齐圣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由内而外散发着逃出生天的解脱和喜悦感。
“鸣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钟鸣嫌弃的看了眼齐圣，斜支着长腿倚在桌上，示意其他人继续汇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齐圣不多说，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睛不断对着钟鸣发射爱的光波。
边发射爱的光波还不说，可能是连日阴云散去，心情太美丽，齐圣不知从哪儿找了张抹布辛勤的擦起了桌子，一边擦还一边美滋滋儿的哼起了小曲儿，“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内--是-谁-帮咱们得解放欸-”
魔音穿脑，最终仲明忍无可忍为民除害，照着齐圣屁股来了招侧踢腿，“以后没撇的话少说，你当我成天没事儿闲的，大老远的折腾一趟就为给你擦屁股？！”
这边闹得欢，办公室里却是早早开启无声模式。
当然，无声的只有宗念，林沅是真的忙，电话完了是邮件，邮件发走了又有进来请示工作的高管。
一句正磕儿没唠上，小蛋糕消了一块，大泡芙也吃了一整个，她都饱了，也腻得慌，小心翼翼的喝了口咖啡去压。
奶泡粘在上唇是有感觉的，她不敢舔，不雅是一方面，她真怕把口红舔得就剩个边儿，更难看。
刚想抽纸去擦，就见面前出现一张纸巾，她愣了一瞬，想要道谢接过，伸出去的手却是抓了个空，而那纸巾在眼前不断放大，最终降落在鼻尖下面，轻轻擦拭着。
他，是不是在帮她擦嘴？
宗念瞠目不语，半慌半呆，而此刻的林沅正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越过桌面帮她擦拭着，嘴上跟电话中人讨论着合作条款，目光认真的落在她唇上，俊美脸孔上没有多余表情。
轰的一声，宗念只觉得蚀骨酥麻如电流一般贯穿全身，所有神经都被电毙，唯有唇上感觉特别清晰，绵薄的纸巾，如实传达着男人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