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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救我!”
洪吉躯体剧烈颤动,浑身的鲜血,再一次狂用这一次,他爆发了全部的生命力,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他急得快要疯了,但耳边那道话语却仍然不紧不慢。
“为何要救?”
临近死亡,脑海中的念头转动无比快速,比以往也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我有很多宝物,我杀了很多世家中的人物,我积累了很多财富,我还有顶尖的绝学,救我,救我……只要你救我,这些都是你的。”
以往走南闯北,遇到过无数求饶的人物,洪吉从来没有饶过他们,等今时今日,遇到自己将要死亡,他才感觉到那种绝顶的恐惧。
若是直接让他死去也就罢了,偏偏眼前有机会活下来,这种在死生之间挣扎才让人绝顶的痛苦。
求生的本能让他求饶,让他恨不得付出一切和面前的那位人物却冷静残酷到极点。
面对他许下的如山的财富、绝顶的神功,情绪似乎都没有多少波动。
那人物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山渊一般矗立。
明明濒临死亡,但那人物站在那里,洪吉自然而然心头就平静了下来,不在如同之前那般惶恐。
这种感觉让洪吉即使心中安定,又别样的生出一股愤怒来。
这种风姿、这种气度他见过,那些顶尖的大派掌门人,亦或者那些最绝顶的、处于云端的人物身上有。
他曾经埋伏一位世家子弟的时候,远远的观望过其家族之中那位最绝巅的人物,感受过这种别样的气度。
那是处于凡人的最顶端的人物,只差一步就能够跨过天人之隔,成为真正的天人。
以往若是能够面对这样的人物,洪吉心头会兴奋,会像这样的人物去讨教,去学习,以这样的人物为目标、为偶像,他之所以一直在天魔嗜血刀法上修行下去,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
可偏偏今时今日不行,争气级别的人物就能够内视自身,到真元境界外视自身也可以做到,如今虽然处在重伤状态,但洪吉也清楚自身状态的狼狈和不堪。
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血污,琵琶骨还被锁住浑身捆着锁链,比街边流浪的乞丐还要不堪。
这种状态让他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落在一位绝巅的人物眼中。
他追求力量,因此见不得自身这种过于卑微的姿态落于这种处于力量巅峰的人物面前。
尤其是这人身上的身姿态度都让他想起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物,这点更让他不舒服。
他为什么没有投身于世家大族,没有投身于那些大派,就是因为心中有一丝傲气。
他觉得他自身能够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来,之前他走的很成功,天魔嗜血刀法虽然偏向于魔道,但的的确确是走出了一条路。
但今时今日,在这样的状态,他心中的悲愤难以压抑。
在这最为羞愤绝望的时候,洪吉莫名的感觉到那一股不断侵蚀他体内血气的阴冷的能量停住了。
时间好像被拉长到了极其遥远,极其漫长的程度。
这样的时候,洪吉的心反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努力的喘息,即便这样的动作,让他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但他还是尽力的喘息着。
没有忙着去调节体内的罡气和气血,而是略的恢复一番之后把头发整理一下,用手擦去脸上的血污。
虽说因为没有相应的清洗的工具,他的动作反而让他浑身都是血,神色比之前差上很多,状态比之前看起来还要恶劣,但整体而言他看起来却正分了几分。
儒家礼仪之一,正衣冠。
衣冠整洁既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张明图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他已经改换了一套服饰,脸上还戴着一张铁面具,周围无声无息的被他布下了隔音、迷雾、幻术三重法阵。
现在的,他是锦衣卫之中的神秘人物,带着铁面的锦衣卫高层。
见到血刀的动作,他也微微有些动容,神色比之前正经的两分。
勉强收拾了一番,血刀整体的身体状态依然很差,仍然是颇为狼狈,但整体的氛围却严肃了几分。
学到刚才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特殊的仪式,既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他人。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我也很懵懂!”
“嗯?”
张明图挑了挑眉,经历过生死危机,正常来说,洪吉不应该会对日出之国的很多事情保密。
结果他的回答却出乎张明图的意料,张明图仔细凝视了他一番,发现血刀并没有说谎的迹象,他眉宇之间的确是带着疑惑。
“你为什么和日出之国的人有所联系?他们为何要杀你?”
张明图又重申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主动给了很多提示。
血刀一愣:“日出之国?”
张明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来自海外的扶桑人,如今他们自称日出之国。”
血刀脸上仍带着疑惑,眉头紧皱。
“我不记得我和扶桑人有过什么交集,我可是华夏正统,怎么可能会和这些蛮夷之地的人有过多的交集?”
血刀的精神意念并没有作假的痕迹,张明图看着,眉头皱得更深了。
血刀的几次出手都是因为日出之国的人物,但现在他问血刀,血刀却说不清楚究竟。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滑稽和可笑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要针对薛成?”
“薛成?”
“就是你今日的目标,锦衣卫百户。”
“谁让你做这件事情的?”
血刀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是一位对我有恩的人物,他说他的家人死于锦衣卫刀下,希望我能够出手,为他报仇?”
“原博文?”
血刀面上的表情一变,嗫嚅着没有回答,但张明图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张明图面色没有变得更加轻松,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答案过于简单,反而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血刀洪吉居然真的不知道日出之国的事情,仅仅只是一个最为简单的打手的,虽然他的实力和境界颇高,但知道的东西甚至还比不上九江郡的土肥圆先二。
这样来看的话,问题就更加复杂起来了,既然血刀洪吉什么也不知道,懵懵懂懂,那为何日出之国的人物还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派一个式神来锦衣卫大牢之中杀他?
“他帮了你什么?”
血刀继续沉默,张明图沉思片刻,想到血刀那奇特的刀法,还有那偏向于日出之国样式的长刀,心中隐隐有了头绪。
“你的刀法?天魔嗜血刀?”
监狱的锁链哗啦啦的震动了两下,表明血刀洪吉心头的不平静。
张明图心中却隐隐有所明悟了,血刀洪吉的刀法的确迥异于大夏的刀法。
虽然脱胎于明月刀法,但改变的方向未免太大,太过于扭曲。
由原来堂皇正大的方向一反常态的转向邪道,但在中原并没有发现此类别的刀法。
反倒是张明图在日出之国游历的时候,倒是见到过不少类似于此等的法门,什么迎风一刀斩之类的,亦或者是拔刀术。
日出之国还有一柄极其出名的妖刀,就是以噬主、嗜血而名动整个扶桑。
之前张明图没有办法将这两者强行联系起来,如今再看,却发现了很多的端倪。
原本张明图得到天魔嗜血刀之后去往日出之国,见到有类似的心法,只觉得大夏与日出之国数百年来都一衣带水,颇有渊源。
有一些类似的心法,当然很合理,如今来看,这其中恐怕还有更多的问题。
而且日出之国这种灭情绝性,将整个家族上上下下全都斩杀殆尽的刀法,的确有很多,倒是很符合日出之国那种扭曲的环境。
血刀的脸色难看,比之前难看很多,他脸颊上的肌肉跳动,沉默良久之后,嘴唇颤动着说道:“你是说我学的是蛮夷之法?”
“我还被他们骗了,骗了很久?”
张明图并未回答,反而在默默沉思,他对于这些话语没有太多的感觉。
从血刀洪吉这里他已经知道了很多,唯有一个解答不了的疑惑,血刀洪吉为何会被杀人灭口?
不过我看血刀红极的样子明显不打算合作,张明图也就懒得继续追问。
这些事情于大局而言,都无足轻重。
无论知道与否,于大局来说都没有办法改变太多,张明图之所以多问几句,更多的是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满足他那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毕竟拥有生死簿之后,对于天地间的多多秘密他都可以触及,只要他想。
难得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他偶尔也会好奇一二。
张明图没有回答,血刀洪吉却是得出了答案,他的躯体颤动的越发激烈,都没有办法维持之前严肃的神色。
整个人都在抖动,甚至于他体内的气血都开始混乱,罡气都开始崩解。
“我得了蛮夷之法?原掌柜明明说的是从大夏古籍之中找出来的法门……”
张明图都愣了一下,没有办法理解红极这个样子,他的状态简直比今天被多位宗师打还要惨烈。
整个人都在激烈的颤抖,双目都有些无神。
“蛮夷之法又如何?它不是将你助推到了宗师领域吗?那不是你毕生的追求吗?”
张明图看过血刀的相关资料,对于血刀很熟悉,他有点不能理解,血刀为何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你懂什么?蛮夷,他们是蛮夷,他们怎么配!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血刀崩溃的大叫,一身锁链都在哗啦的作响。
“我家世代都是大夏之人,连续数代都在大夏之中拥有功名,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更强的心法,我一直都是最纯正的大夏人,怎么可能会和蛮夷有所勾连?
“有我改良的家传刀法名动天下,怎么可能会掺杂了蛮夷之法?”
张明图沉默,他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血刀的思路。
明明已经是邪道之中可以堪称顶尖的人物,而且一身的刀法诡异邪门,根本算不上名门正派,偏偏还这么在乎名声,这么在乎家族。
整体就很怪,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你的刀法路数如此奇诡,本身就不是正路,怎么会执着于大夏还是蛮夷?”
张明图这句话还是委婉了一点,天魔嗜血刀法吞噬他人的精元气血,然后辅助修炼,这法门怎么看都是魔教之中顶尖的邪门功夫,绝对算不上什么正义。
“你懂什么?你这样的人物天生就拥有最顶尖的传承最好的教导,怎么会知道他人受困于天赋才情,受困于武学功法而没有办法突破的痛苦和难受。
“又怎会知道我家族数代人耕耘,想要改良家族法门,却不得门而入,一直困于一州之地,难以名动天下的痛苦。
“你们不会在乎,你们只会让我改修功法,改换门庭,根本不在乎我家传刀法,我让我家族刀法名动天下,也能够让天下人知晓,这样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蛮夷之法?老天对我太不公了!”
张明图略略有些理解,但还是觉得血刀脑回路不是很正常。
大夏立国八百余年,名声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不知击败了多少对手。
来自北地的蛮族、与这片土地共生的妖魔、曾经同样庞大的帝国……
八百余年这股骄傲深入大夏的每一个人的心中。
大夏正统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骄傲,即便是街头一个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流浪汉,在提起大夏的辉煌,提起京都那千丈佛陀,提起那永不坠落的天宫时,也会一脸骄傲。
他们无敌于世间八百余年,因此有这个资格和能力骄傲,立于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大夏人都将这个骄傲埋藏在心底。
大夏之外的人就是蛮夷,这几乎是天下共识。
蛮横霸道而又不讲理,但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真理。
大夏,强!
蛮夷,弱!
这基本上是一种公理一般的存在,无人质疑,即便是向来讲究以理服人的儒家君子也是如此认为。
因此血刀在知道他的法门来自于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国之后,才会如此羞愤,如此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