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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气氛再次骤冷，宋晨曦再次打破了僵局，“十哥，刚才拍得怎么样，给我看看？”说着接过了他的相机，打开翻看。
丁南在一旁把头也凑了过来看，宋晨曦一手挡住了显示屏，“太阳也太大了，嘛也看不见……”同时背过了身去。苏晓梦抬头看了看太阳，默默摇头。
眼看偷窥不了，丁南撇撇嘴，扭头去看风景。又突然听见宋晨曦在背后夸张地惊叹：“十哥你太牛了，这几张松树上的……简直是神作啊。快，教教我是怎么拍的，太牛了……”
孟十洲暗看了一眼苏晓梦的背影，“你拍过野生动物吗？”
前方的双脚顿了一顿，苏晓梦脸色铁青着，欲言，又止。
奇怪的是，眼看着孟十洲毫不在乎地对她微微挑眉，她心里竟有点窃喜。他的反应，似乎都是对她的一种回应。只有成功博得他的关注，才能顺利进行计划。
经历了一场狼狈的人猿大战，拍摄团队士气锐减，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处拍摄点。
这是一处山间的瀑布，由于地理位置偏僻险要，此时又是严冬，所以几乎没有游人往来。但冬季泉水充盈，竟让眼前三人高的瀑布有着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
更为神奇的是，瀑布之下，晶莹透蓝的潭水不断氤氲出薄雾，触手而入并不感觉冰冷，反有着高于常人的体温。
按照原先的拍摄设定，模特会或坐或躺在潭边的岩石上，长裙铺叠，绵延婉约。但现在……孟十洲瞅着苏晓梦抢眼的半截裙猛皱眉头。
“你确定这是最后一个拍摄点，拍完这个就收工了？”苏晓梦蹲在水旁用手捞着水。
“……对。”
不知为何，孟十洲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心头再次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他刚回答完就听“扑通”一声，——
苏晓梦跳水泡起了温泉，好不惬意地朝着岸上的人挥手，“这样，不就不需要裙子了嘛？！”
“下去倒是没什么，一会儿上来你……你怎么换衣服啊？”宋晨曦目瞪口呆地问。
“换……换衣服？不是带了两套吗？”
孟十洲无奈摇头，举起相机，“靠近我一点。”
面对十洲，苏晓梦飘了过来。白色的衣衫轻浮在水面上，周遭萦绕的雾气在光合作用下隐隐泛紫，被水雾润色过的五官素雅清淡，融入了周围的雪色之中。
特写镜头里，她的面容和水中的倒影相映着，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快门声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人察觉得到孟十洲的内心正在悸动，那是只有当他眼睛被吸引他的画面刺激时才会出现的悸动。那么多年，他拍过无数相片，能够让他悸动的时刻却不多见。他的影像绝大部分都是冷静的，因为冷静能够让构图拥有完美的黄金比例，让光线得到不差分毫的捕捉。而当他悸动的时候，影像便不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由他心生的产物了。
眼前苏晓梦没有表情的正脸，既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禅意，又有一种无欲无求的高洁，让人无法不去注视她。
苏晓梦微微抬手，潭中荡开一圈涟漪。她取过一只酒壶，盛起泉水，仰头入喉。
顿时，周围的气息变了，原本的禅境变成了江湖。她举手笑傲之间，夕阳的洒在她的侧脸将轮廓勾勒出了几分阳刚，云掩云开，又变得格外柔美。
孟十洲不再发出指示。他们之间那种不需言语的默契已经悄悄地发生。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可以做回自己，那个不曾挂着迷摄影招牌的自由的摄影师，而他也成就了她当下的美梦。
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这潭温泉水让苏晓梦久久不想离去。她肆意地游弋其中，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情节里，不知道拍了多久，又过了几时。
“拍完了——”宋晨曦一声吼唤醒了正在享受的苏晓梦。她回头，看见其他人正在哆哆嗦嗦收拾装备，而宋晨曦愣在在那儿半天，不无羡慕地嘻嘻问：“那里面……挺舒服吧？”
“舒服啊，你要不要也来泡泡……？”
宋晨曦突然脸红，“别别……男女授受不亲。”
正在检查照片的孟十洲突然抬起头，盯着宋晨曦看了几秒钟，又低下了头。他并没有注意到苏晓梦已经游到了跟前。
“怎么样，好看吗？”苏晓梦趴在岸边，笑呵呵抬头看着他。
孟十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抬眼，“你倒是挺敬业，说吧，到底有什么企图？”
苏晓梦心虚，揶揄问：“你……这什么意思啊？”
“你二话不说就往水里跳，有没有想过一会儿出来怎么换衣服？”
“啊——”
突然，苏晓梦在孟十洲耳边一声叫唤。等他抬头时，她整个人已经潜入了水里。
叫什么……什么都没看见啊……
他心里刚刚这么想，就发现石头后面传来来了对他心声的回答:“我可不是故意给你看的！”
嗯？难道她是故意的？
孟十洲下意识地瞥向了那块石头。看见苏晓梦的身形在水里若隐若现，双手还捂着脸。他摇头，“现在怎么办？衣服倒是有带两套，可没有地方给你换衣服。”
雅文说：“这里没人，你们几个闭着眼睛不就得了？”
“现在天气冷，直接换可能会生病。”宋晨曦说。
“那索性披个斗篷就走吧？”丁南提议。
孟十洲摇头，“她里面衣服都是湿的，披斗篷走路不方便。外面冷，说不定衣服还会结冰……”
“不用换衣服，我有办法！”苏晓梦打断了他，捂住胸前游到岸旁凑近他耳语了几句，最后问：“这样行吗？”
行吗？！
听完她的主意，孟十洲已经无语了，额头上挂着三条看不见的黑线。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宋晨曦，半晌点了点头：“麻烦你跑一趟，找救援队，就说有人失足落水。”
宋晨曦痴呆地说：“这……这行吗？！”
孟十洲只看着苏晓梦，叹了一口气。
***
由于已经有滑坡事故上了新闻。救援队听有游客落水，立刻就行动起来。
四人赶到时，只见苏晓梦在潭中瑟瑟发抖，一脸惊惧，又听闻她描述了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终于被她的楚楚可怜打动，激发了英雄救美的工作豪情。他们三个将雨衣丢给苏晓梦让她先穿上，然后一起下水架着她上了岸，见人没什么事，叫来了当地的轿夫。
于是，苏晓梦披上毛毯，坐上轿子被一路抬回了酒店，手里还捧着暖茶。其他人跟走在后面一声不吭生怕露馅。看着坐在桥子上惬意无比的苏晓梦，宋晨曦恨不得俯首称臣。
“十哥，我向来只佩服你一个人，不过现在……”
孟十洲瞪了宋晨曦一眼，听见了苏晓梦和轿夫的攀谈。
“师傅，这茶真好喝，香得很。”
“是哟，是徐公花茶。”
“徐公花茶？”
“就是碧潭飘雪。茶坯呢，采用峨眉山的明前竹叶青嫩芽，茉莉花要在中午以后采含苞待放的花蕾，再经过各种工序精工窨制，最后保留干花入茶……”
苏晓梦看了一眼茶汤，果然碧黄清亮，朵朵白花漂浮其上，如同碧潭上漾着一层瑞雪。她闻着茶香，念念有词，“峨眉飘雪入碧潭，出浴暖杯茉莉香……”
宋晨曦挠了挠头，“有这首诗吗？这两天我天天读唐诗来着，怎么没见过这首，不会是她自个儿写的吧？”正要夸，又赶忙忍住去瞥身侧孟十洲，却见他举着相机，正对着苏晓梦。
在宋晨曦后退几步观测。在他视线里，轿上美人侧目低眉，仿佛弯着腰对身边人温柔浅笑。而孟十洲放下了相机，也抬头向她望去，好像看得有些入迷。虽然，这只是一个错位。
“你在看什么？”孟十洲突然回头。
“我……我在取景。”宋晨曦愣了愣，快步跟上了他。
轿夫轻盈矫捷的步子，在蜿蜒踩踏之中渐渐接近了目的地。
***
金顶山庄。
位于峨眉山金顶之上的一家民宿酒店，条件一般，价格却不便宜。冬天入夜早，一行人抵达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孟十洲十分不情愿地掏出钱包，将轿夫的钱付了出去。等他开完房，脸色就更加阴沉了。
“十哥，看你脸跨下的厘米数，我大概能猜出你刚才掏了多少……”
“今晚你和丁南一个房间。”
“……”
几人领了房卡，休整片刻，陆续下楼吃晚饭。
苏晓梦来到餐厅的时候，迷摄影的四个人正吃着泡面，商量着次日的拍摄方案。雅文贴心地剥了一根火腿肠，不等十洲拒绝，已经丢进了他的碗里。宋晨曦和丁南都装作没看见。
孟十洲也只能和他们一样无视火腿肠继续说着，最后提醒大家要总结今天的教训，规避拍摄风险，“尤其是丁南，勘景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是不是危险区域，今天幸好客人有对策，不然真出意外，我们都有责任……”
他这是在夸我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