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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临川对沈香香的事故忧心忡忡,生怕丢了一年几十单的盈利以及十洲记的客户。
第二天一早,他就买好水果鲜花亲自送去医院,可是护士却告诉他,沈香香已经出院回家了。许临川灵机一动,特地打电话过去慰问,说自己仍旧无法安心,最好可以上门探望探望。惊喜的是,沈香香没有拒绝,给了他地址,说会有人在小区大门口接他。
许临川看了一眼地址,既吃惊又激动,忍不住大喊一声。
浣花溪清水河边的别墅区草堂之春,是沈香香为了追随孟十洲特地购置的,有价无市,可不是普通人说买就能买得到的豪宅。
许临川这一回算是大开眼界。在这座城市拼搏了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踏入了这种守卫森严的小区大门。门口,西装革履的高欣已经在等他,按照沈香香的吩咐领着他进去。
看着高欣,一向口若悬河的许临川突然畏畏缩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陪笑夸赞着小区,好像是这里的一根草都值上万元。
高欣随口说:“小姐不喜欢这里的绿化……”尴尬得许临川满地找牙。
到了小区深处的一栋别墅跟前,高欣打开了门,在鞋柜里找出了一双马毛拖鞋给许临川换上。
许临川暗暗吃惊,“乖乖……这是给客人穿的拖鞋?!”他小心翼翼地脱下了新皮鞋,换鞋时顺手摸了摸棕红色的马毛。
两人走进大厅。
沈香香戴着口罩,遮住了还没有痊愈的脸。她穿着蓝丝绒长裙,头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
许临川左手提着水果篮,右手捧着花,原本他还觉得很拿得出手的礼物现在却觉得莫名的寒碜。
沈香香看着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许老板坐吧。”高欣对他做了个手势,邀请他坐在一张盖着熊皮的沙发上,并且接过了他的见面礼。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出现了几个男人。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取来了茶具,是专门喝英式红茶的白瓷,杯口镶金,绘着艳丽的花卉,他手势娴熟地泡出了一壶香气浓郁的花茶。
另一个长得乖巧可爱,端来了三层叠盘,放着各种口味的蛋糕,马卡龙,泡芙,伊比利亚小黑猪火腿哈密瓜等等点心,看得许临川蠢蠢欲动,他还没有吃过早饭,肚子早就饿了。
还有一个棕发灰眸的洋人,极其绅士地用许临川听不懂的法语和沈香香交谈了几句,随后离开,不一会儿,端来了一盘特独一份的健康素食早餐。
难道……这些都是她的男仆?
许临川不禁感叹,她看着沈香香优雅地吃着,又瞥了一眼摆在眼前的好吃好喝,想动手却又不敢动,再次陷入了尴尬。
沈香香优雅地笑着,“许老板,招待不周,你多多见谅。”
“哪里,哪里……”
“其实,这次我特地请你上门,也是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许临川瞄了一眼美男们,不过他们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都是自己人。”沈香香若无其事地笑笑,“那我们就直接说正题吧,可以边吃边说。”
许临川连连点头,默默拿起矮几上的茶杯。
“许老板,你是一个生意人,但是却不是一个有格局的生意人。”
刚刚拿起的茶杯,差点一儿就烫了嘴,许临川端着茶杯,不知是该放回去,还是继续喝。
“不着急,不着急。”沈香香继续说,“许老板,目前为止,我在迷摄影的花费差不多有……十几万了吧?”
她伸出手掌正反一番,“其实从长远来看,我能带给你的可不只是这十几万几十万的拍照费用,以许老板的慧眼,应该可以得更长远。”
“那是……那是……”许临川讪讪说:“几十万对于沈小姐来说,还不只是冰山一角?”
“我可以考虑赞助你们,为迷摄影打造更强大有力的品牌形象,同时也替影楼创造更多的商业合作。像许老板看中的影视基地这样的项目,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许临川又讪讪点头,“是……是……”嘴上说着,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说不心动那不可能。但他也不傻,当了那么多年的山大王,怎么可能让别人到自己的地盘上指手画脚?沈香香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她不愁钱,至于能给多少钱,那就要看他是否听话了。
“沈小姐,说说你的条件吧。”
“条件很简单,我要苏晓梦离开迷摄影。”
许临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再三确定地问:“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如果你可以办到,那么我可以考虑出资入股迷摄影的安祥分店。”
“那……就按你说的办。”许临川佯装犹豫了片刻,答应了,“恕我冒昧,沈小姐这么做是为了孟十洲?”
“许老板,不該打探的,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沈香香不留余地站了起来,“慢慢吃,吃不完可以兜着走。我先休息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让高欣带你在这儿参观一下。”
自然,许临川还是知道那是客套话的,他快快起身,“影楼还有工作,我也要早点回去了。”
***
回到影楼,许临川一头栽进办公室不再那么顺眼的人造皮革沙发里,连抽完三支烟,踱步到会议室叫来苏晓梦。
为了表示公平公正,不一会儿,人事部门的漫漫抱着记录本进来,随后灵秀,雅文也坐下旁听,最后,孟十洲推门而入。
苏晓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连许临川的台词都替他想好了,但看到孟十洲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心头凉了半截。
果然,按照苏晓梦心里预设的步骤,许临川先将她痛诉一顿,强调沈香香事件,作为一对一化妆师的苏晓梦难辞其咎。
不等反驳,又谴责她的业务能力,最后长叹说:“晓梦,我对你那么信任,让你一个新人刚刚上任就给老员工上课,但是你……你却教别人怎么下毒……
你别解释,虽然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啊,你说说,现在查出是大漆过敏,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间接就是你造成的。再说说你的业务能力,灵秀,你实话实说。”
灵秀说得很中肯,却并不褒扬,“晓梦的构思很有创意,只不过在化妆技术上,确实还有进步的空间。”
雅文则说得很巧妙,“晓梦确实聪明,很会取巧。我赞同灵秀,技术上她确实有欠缺的,作为她半个老师,客观来讲,我觉得她比不上荟禾。
上次考核,她也只是赢在创意上……鉴于她是新人,我们还是要以鼓励为主,所以还是会经常夸奖她。”
“十洲觉得呢?”
许临川一下子就将烫手山芋扔给了孟十洲。
“化妆专业问题我不清楚,就算有什么问题,后期也都补上了……”孟十洲的话仿佛一支冷箭射中了苏晓梦充满热血的心脏。
许临川接着说:“所以说,晓梦啊,你能转正是大家给你的鼓励……”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苏晓梦彻底沉默了,再没有一句辩解。只听许临川越发兴致勃勃,指摘完她的业务能力,又开始检点她的私生活:“你如果还是顾客,要和我的员工发生点什么,我管不了你。
但是你既然来了迷摄影,就应该清楚,再这么做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而是整个公司的事。
沈小姐和十洲本就是一对,你去搞事情,先不说道德上是否有问题,万一搞得众所周知,影楼的声誉和口碑还要不要?!还有沈小姐和十洲记的那些粉丝,她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许临川一口气说完,期间该拍桌子的时候拍桌子,该吓唬人的时候吓唬人,轻重缓急,情真意切,句句都是戳心地提醒苏晓梦,——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结束了审判,许临川最后形式化地问:“接下来,晓梦,你怎么想?”
尽管知道结局,苏晓梦还是凭心回答,“从头至尾,我都只想好好工作而已。对发生的这一切,我问心无愧。至于孟十洲,我也只是把他当作同事看待,遇到困难求助同伴,也没什么错吧?!”
孟十洲及时起身离席,似乎不屑于参与这个话题,“我还有新品要准备……”
许临川没拦着他离开,终于,也不再藏着掖着:“公司已经决定开除你。当然我们也希望你以后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另外,虽然公司是不允许员工接私活的,但还是预祝你在荷风会的展览活动工作顺利,大放异彩。”
私活两个字刺激到了苏晓梦,让她呆呆坐在座位上,忘记了起立去迎接许临川伸出的右手。
不错,几日前,何止邀请她在荷风会的展览上帮忙化妆。朱颜得知此事,恳求她将这个差事给她来做,这样能够多赚几百块钱寄回老家,免得她那个凶巴巴的恶爸爸又来讨债责骂。
所以,这个差事应该是交给了朱颜才是,许临川怎么会知道,还说是她做的,缘由只可能有一种,朱颜出卖了她。
其实,这原本不是件什么事儿,公司里的化妆师多少都会有些私活,况且如果真是她去帮忙也不会拿何止一分钱,可是现在其中的意味却变了,变成了她品行的问题。
她看着周围的人,从他们的微表情中感受到了许临川的气势汹汹,雅文的幸灾乐祸,漫漫的事不关己,还有灵秀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顿时涌起一股唯有烈士才能感受到的悲凉之意。
果然,在商人的双眼里,只有利益二字。
苏晓梦站了起来,她看见了门外,朱颜的背影转瞬即逝,依旧是那么地怯弱。她低头签署了离职协议书,推开门,大步走出了迷摄影。
宽窄巷中,游客挤挤,来来往往,恍若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