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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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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梼离开的时候,??夜色里隐隐仍有爆竹零星的声响,时不时还有烟花火窜过天际。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跟金钗儿解释说明的,奈何给凤枕搅局,??骑虎难下,??不得不如此。

    金钗儿虽然并不怀疑他的话,但白梼知道,她如今可是失去了记忆的,??如今这么急的就告诉她如此匪夷所思的过往,??还包括她的身世、离奇的遭遇等等,可想而知她心里必然不会安宁。

    虽然金钗儿没再跟他说什么,但白梼能感觉到她的惶惑不安。

    出了院子,??白梼止步回头,对来送的新燕道:“好好……伺候姑娘,若有什么不妥即刻叫人去找我。”

    新燕忙道:“是。大爷放心。”

    正如凤枕之前旁敲侧击的一样,新燕虽是老太太派来的,??但却早就是白梼的人了。

    当初白梼本以为是那个金凤儿回来了,所以暗中在想对策,谁知道竟偏是正主。

    白梼回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今晚的月实在圆满皎洁,月色洒落地面,??地上像是多了一层银霜,只是突然间毫无预兆,??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丝云翳,竟把那月遮了半边。

    白梼皱眉看着这云遮月的情形,??心中无端地也掠过一点不祥之感。

    太素的担心确实并非多余,??这一宿,??金钗儿翻来覆去,心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白梼说的那些话。

    去世的父亲,下落不明的生母,还有那个恶魔似的胞妹,……她努力去回想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是徒劳。

    挣扎辗转中,新燕进来问道:“姑娘还没睡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钗儿怔怔地看着她,片刻才轻声道:“没有,你去睡吧。”

    新燕给她掖了掖被子,才又退了出去。

    佳节之后,休息了几日,老太太便带了金钗儿往广济寺还愿。

    金钗儿因从白梼口中得知那些离奇的过往,连日来始终有些恍惚之感,听说要去拜佛还愿,却也动了念头,心想或许可以借助神佛之力,至少能安安神也罢了。

    老太太这一动,慕容夫人自然要跟随伺候,至于白蕙白锦两位姑娘倒也愿意跟从,乐得出门透透气通通风。

    一大早,白府众人早备好了车轿,老太太跟金钗儿坐一辆车,慕容夫人一辆,两位姑娘却跟在后头,往后才是仆妇丫头们的车。

    白梼因不太放心,便亲自骑马陪行在侧。

    马车出城,老太太因对金钗儿说道:“自打过了节,我瞧着你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是怎么了?要是有心事,或者有人为难你之类,可要告诉我,横竖别闷在心里。”

    金钗儿看着老人家慈和的眉眼,心里却想:“虽然白大哥记挂的是‘金钗儿’,但老太太心里喜欢的是哪一个,谁又知道呢。而且我都不记得先前的事了,连是不是‘金钗儿’都还不知道。”

    却还打起精神道:“哪里敢有人为难我呢,没有的事。”

    张老夫人便又握住她的手:“若真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我也有件要告诉你的事,先前不是定了你跟太素是在腊月里成亲么?昨日那个先生来说,今年的腊月不如九月初三的吉日,劝我还是将婚期提前,所以我跟太太商议,不如还是到九月,横竖家里的筹备紧一些也是差不多的了,你看如何?”

    金钗儿很是意外。这若是在以前,她自然毫无异议,甚至会觉着高兴。

    但是现在知道了那内情,心里不免多了一层隔膜,想了想便问:“那白大哥的意思呢?”

    张老夫人笑道:“他还能怎样,你瞧瞧他的年纪,若不是因为你,这会儿莫说成亲,只怕子女都有了。他当然巴不得早些成婚。”

    金钗儿闻言,便低下头去。老夫人见状便只当她愿意了,便笑呵呵说道:“连我也盼着你们能够尽快有个一子半女的呢!好孩子,既然这样就定下来了。”

    进了广济寺,拜了佛,上了香,从前殿转到后面,老太太有些劳累,便在香房内休息。

    广济寺的主持惠空僧人有些年纪了,乃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今日亲自过来相陪。

    老太太也向他行了佛礼,便道:“当年我们那心肝宝贝不见了,我便在这寺内许下愿心,若是能找回钗儿,便在城内做三日的好事,如今果然灵验。”

    惠空和尚点头道:“当初我也同老施主说过,只需要静静等候,总有一日自当合浦珠还,也是您的虔心所至,终究心想事成。”

    “托您吉言,”老太太喜笑颜开,又拉着金钗儿过来道:“这就是我们那失而复得的小钗儿。已经订好了九月的婚期。”

    惠空定睛看了金钗儿半晌,笑眯眯地说道:“阿弥陀佛,万法缘生,皆系缘分,又何必庸人自扰。”

    金钗儿见这老和尚胡子雪白地垂着,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闻言一怔:“大和尚说什么?”

    老夫人忙道:“不可不可,你该称呼方丈主持才是。”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惠空却不以为意地,又看向门口处白梼的身影,他的白眉毛轻轻地皱了皱:“长公子……虽建功立业,可惜仍是杀伐太过,煞气太盛,恐怕……”

    张老夫人跟金钗儿几乎异口同声:“恐怕什么?”连旁边的慕容夫人也不禁走前了一步。

    惠空看这些人都着急而担心地望着自己,他是个有道高僧,本不在意尘世的俗礼,只是话到嘴边突然醒悟,便道:“哦,没什么,只是老僧的一点多虑罢了。”

    张老夫人最是担心白梼的,又知道惠空开口必有缘故,忙问道:“您且请说,不必顾虑……若是太素有什么妨碍,劳您开口我们能想法避忌避忌,就是您发了慈悲心了。”

    惠空呵呵一笑:“倒是我多话,引了老太太焦心,既然这样我就直说罢了,其实没什么太要紧,就是担心对子嗣上有妨碍罢了。”

    老太太愣了愣,然后看向金钗儿,这才笑道:“原来如此,……下个月他们就成亲了,都年纪轻轻的,应是无碍。”

    惠空点点头:“阿弥陀佛。”

    应酬片刻,惠空便告退,临出门便多看了金钗儿一眼。

    金钗儿见状,便在惠空才退出后,便找了个借口先跑出来。

    白梼本是在门口的,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金钗儿也不询问,只追着老和尚走出院门,才跑到跟前:“老方丈请留步。”

    惠空停了下来,道:“施主有什么事?”

    金钗儿道:“你刚才出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是怎么样?难不成有话跟我说?还有你说白大哥什么杀伐太过恐对子嗣不妙,他可是大英雄,难道不该有好报的吗?”

    惠空的眼睛透出些笑意,示意跟随的小和尚先行离开,才道:“其实方才当着老太太的面,老僧不便直言不讳,其实子嗣之说已经是轻之又轻了。”

    “什么?”金钗儿诧异。

    惠空道:“白大爷身上杀气冲天,恐怕有损他的福报,只怕命不长久。”

    “你、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大和尚竟然咒人?”金钗儿跳起来,绝对不肯听这样的话。

    惠空笑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倒不是咒人。何况……施主你……”

    “我又怎么了?难道我也命不长久?”金钗儿哼道。

    惠空叹了口气,望着金钗儿的脸,过了半天才道:“老僧有一句古偈想赠予施主。”

    “古、古什么?”

    惠空不理她,只自顾自地念道:“莫道水清偏得月,须知水浊亦全天。请看风定波平后,一颗灵珠依旧圆。”

    “水……月?灵珠?”金钗儿对这些佛偈之类全然不懂,便道:“都是什么意思?”

    惠空笑笑:“眼下就有一劫,施主且小心。切勿……”

    “切勿什么?”金钗儿见他又不说,着急地拉住袖子:“你到底说明白。”

    “切勿大开杀戒,血染佛前才是。”惠空脸色郑重地说了这两句,又念道:“阿弥陀佛。”

    金钗儿不懂那四句佛偈,但这“大开杀戒,血染佛前”两句却通俗易懂。

    她望着惠空离开的飘然身影,琢磨道:“这老和尚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吧?好好地难道我要在这寺内杀人吗?还说白大哥什么命不长、可恶,一定是个胡说八道的老骗子!”

    正念叨中,就听到身后有人道:“钗儿!”

    金钗儿回头,却见竟是白蕙带了个小丫头走了来,笑问:“我就知道你出来有事,是干什么呢?”

    “没什么,”金钗儿才不会把老和尚的话告诉她,便道:“白大哥呢?”

    “听说是到前头去了,不知有什么事。”白蕙说着便道:“老太太跟太太喝茶呢,咱们回去吧。”

    金钗儿点头答应,才转身,只听“咻”地一声,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箭,堪堪地擦着她肩头而过!

    眨眼间,容不得人反应,只听那跟着白蕙身后的小丫头惨叫了声,竟正给射中了脖子,血溅了白蕙一脸。

    滚烫的血溅过来,白蕙惊呆了,她愣愣地转头看着倒地的丫头,抬手擦擦脸,满手的鲜血触目惊心,二姑娘嘴唇哆嗦眼睛一翻,竟是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金钗儿身后又是一道冷风送来,她想也不想脚下一踏,旋身回头!同时右臂一挥!

    “啪”地一声,一支箭竟给她打落在地!

    那射箭的人没想到会如此,本以为一箭毙命,没想到第一支错过,第二支竟给打落……他见状便从墙头翻身跃下,手一抬,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金钗儿本是该慌张的,但不知为何,心虽然狂跳,人却冷静的出奇。

    她问:“你是什么人,是想杀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那人狞笑着挥刀上前。

    眼见刀锋迎面而来,金钗儿动也不动,直到刀刃距离自己不过三指之遥的时候,她突然抬手,单手如刀,竟正切中那人手腕内关穴道。

    那杀手只觉着碗口一痛一麻,动作猛然僵停。

    正在错愕的时候,金钗儿又悄无声息袭出一掌,眼见掌心将击落那人胸口,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变掌为拳,指骨朝前,不偏不倚狠狠地击中了那人的檀中穴。

    这檀中穴是极要紧的大穴,关乎心脉,给她这么一击,那股锐力直透入心,那刺客闷哼了声,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此刻,地上的丫鬟微弱地挣扎着,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给狠狠斩了一刀,想跳进水里去求生,终究只是徒劳。

    血从颈间流出,几乎染透半身,她的呼吸也一寸寸凉了下去。

    金钗儿只瞥了一眼,便知道连她也是救不得这个人了。

    本是无辜之人,竟然这么平白丢了性命。

    想到这个,她的心突然冷硬起来,无法形容,像是过于盛怒,又像是完全的冷绝。

    抬手在鬓边一拂,纤纤小手把头上插着的那股银簪子摘下,她纵身上前,毫不犹豫地向着杀手的颈间狠狠刺入!

    这一刺正中杀手颈间的血管大脉,顿时间血如泉涌,这刺客避无可避,瞪大双眼,抬手捂住脖子,却也是无力回天。

    他来不及出声,整个人踉跄后退,轰然倒地。

    金钗儿握着那染血的簪子,唇边却是一抹冷峭无情的笑意。

    可笑着笑着,她突然也僵住了,就在她身前,大殿内的韦陀像正默然地看着她,看着这院中发生的一切,而在他的面前,两具尸首的鲜血肆意蔓延流淌。

    瞬间,“大开杀戒,血染佛前”这四个字从脑海中跃出来。

    怎么……会……

    金钗儿看看手中的血簪子,又看看地上的尸首,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噩梦惊醒似的打了个哆嗦。

    这是她干的?她……居然杀了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金钗儿后知后觉、慌张无措的时候,门口有道身影及时地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