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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四下静寂,没有回音。
反而是刚才指甲刮门板那声窸窣,清晰回响在神经。
裴奚若更害怕了。
敲门的声音也大起来。
“傅展行!”
话落,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
裴奚若又被吓了一跳。
她是“人菜又爱玩”的典型。喜欢各类惊悚刺激影片。却不禁吓。
以前,和简星然一起看电影时,两人都是吱哇乱叫,影片没多恐怖,也能互相被对方吓死。
傅展行方才已经处于浅眠状态。听到她的声音醒过来,一开门,就见她仿佛见鬼似的,吓得原地一跳。
“怎么了?”
也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男人清越的嗓音浮在夜里,比白日多了一层捉摸不住的缱/绻。
也有镇定温和的作用。
裴奚若抚着胸口,抬眼望他,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傅展行,我睡不着了。”
奇怪,明明张口之前,还想着找个借口,不那么丢脸的。
但是没留神,真话就跑出口了。
算了,裴奚若难得佛系地想,她本来就是弱女子,怕鬼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啊。
傅展行一手搭着门,“因为看了鬼片?”
裴奚若现在完全听不得一个“鬼”字,一听,浑身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神情紧张,像是怕讲话的声音大了,就会惊动角落里的什么人一般。
从相识开始,裴奚若始终给人一种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的感觉,难得流露出这样柔弱惊恐的姿态。
傅展行略感新鲜,“刚才是谁说不怕?”
“……”裴奚若瞪了他一眼。
她后悔来找他了。
这和尚,不仅不会驱鬼,只会拿她取乐。
两人一时无话。夜深秋凉,老式洋房没开暖气,厅中窗扇半开,夜风沿着花窗灌进来。
裴奚若穿了件胭脂粉长袖丝绸睡衣,身形纤瘦,像是风一吹就要化作女妖飘走。她抱着手臂,站在房门口。
傅展行回身,想给她拿一件外套。
刚迈开一步,她就警惕叫道:“傅展行,你就不管我啦?”
“我给你拿衣服。”
裴奚若半信半疑,“是吗?我要看看。”
她趁机抬脚往前,蹭了一步,又干脆蹭了两步,走进卧室中。
傅展行递给她一件干净浴袍,顺手带上了门。
他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件黑色睡衣,头发较之白天,略显凌乱,多了几丝随意。不过,那清寂端正的气质,还是和白日无异。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目不斜视,仿若看她一眼,就会破坏他的清规戒律。
要在一个月前,裴奚若走进他的房间,肯定还会考虑一下人身安全问题。
但是这会儿,她只担心和尚会把她赶出去。
毕竟,他不近女色,冷血又无情。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傅展行,”裴奚若想法转了一转,决定先下手为强,“你今晚也看了那个鬼片,不会失眠吗?”
和尚的回答果然是,“不会。”
“……”看在他不解风情的份上,她不计较,“但是我因为你那句话睡不着了。你要负责。”
“哪句?”
“说我看鬼片会睡不着那句。”裴奚若倚住角柜,冲他扬眉,一副在此地生根的架势。
她这样,算是明摆着赖上他了。
傅展行坐在床沿,倒是有几分闲心地看她,“那你要我怎么负责?”
“陪我通宵吧,”裴奚若眼梢带上笑意,她换了条腿支撑重心,对他循循善诱,“你忍心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担心受怕一整晚吗?”
她说着,眨了眨眼,还真眨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然而,她天生一张妩媚脸,哪怕不施粉黛,美目流转间,还是妖气甚重。
像古代夜宿山庙的书生,会碰上的娇柔美艳的妖精。
傅展行道,“女鬼打不过女妖,你可以放心。”
“我是善良的女妖,当然怕恶毒女鬼。”她听懂了,机智地把他的话堵回去。
傅展行看她一眼,似是没了办法。
最后,他把他的枕头拿走,换了另一只,“裴奚若,你睡这里。”
“那你呢?”她还是怕他走了。
“地铺。”
裴奚若放心了,一边美滋滋地往床上躺,一边夸赞他,“傅展行,你真是个好人。”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裴奚若,你怎么不怕?”
“怕什么?”她倒是奇怪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有道理哦,是我大意了,”裴奚若裹好被单,朝他飞了个媚眼,很勾人地叫道,“来呀~”
她知道他不会,所以才胡言乱语。
果然,傅展行理都不理她,抬脚走开了。
裴奚若笑得很放肆。
他在床侧打好地铺上躺下。
她全程观摩。
从他铺床的动作中,得出了和尚腰挺好、没赘肉、肌肉不错等结论。
打一个女鬼绰绰有余。
熄了灯,月夜很安静,窗外,偶尔响起几声凄惨虫鸣。
裴奚若睁开眼,“傅展行,你睡着了吗?”
“没有。”这才躺下一分钟。
没有就好。可能是今晚先是被吓了一通,这会儿又感觉到莫大安全感的缘故吧,裴奚若反而清醒了,难得也想讲两句正经话。
“傅展行,其实,我是相信你不会乱来。”
换做一般的男人,她宁愿吓死,也不敢往他房间里跑。
傅展行过了下才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裴奚若觉得奇怪,忍不住从床上探出头看他,“你可是从小到大,标杆一样的模范生。面对女人,当然也是个君子了。”而且之前,都有那么多次实践证明了。
“也许你了解的,都是错的。”他并不是从小到大的模范生。
这叫什么话?
裴奚若眨了眨眼,然后,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
“你干什么?”冷不防听见动静,傅展行睁眼,就看到她坐起来的身影。
她语气严肃,“去找防狼棒。”
“这里没有防狼棒。”
“但是有狼。”她盯着他。
“没狼,”傅展行终于知道她在演什么戏,语调中带了点无可奈何,“睡觉。”
裴奚若“哈哈”一笑,很得意地捧着被子倒下,“让你吓我。”
声调婉转,带着点儿小得意,在夜色中格外娇柔。
傅展行不知怎的有些心浮气躁,闭上眼道,“再说话,我就去睡沙发。”
“……”
她当即安静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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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裴奚若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女鬼,没有狼,只有一座破庙。
破庙中,坐着位白衣男子,她见到他第一眼,就贴了上去,媚笑着叫道,“傅展行。”
他岿然不动,甚至闭起了眼。
她不气馁,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撩了一把。他厌恶地皱眉,撇开头去。
“装什么君子。”她朝他耳朵里吹口气,低低笑道,“功名有什么诱人的,比我长得好看?”
他不答,握住她手腕,将她从身上拽下去。
她更紧地贴住他,吐气如兰,“傅展行,你刚才摸我了哦。”
他眉心一条,似是终于忍不住睁眼,然而,宛若冰面般无情的眼神在望见她时,忽然有了一丝裂缝。
她笑意绽得更开,手也朝他探去……
下一秒,画面一转,她摇着羽扇,坐在灯光迷幻的山洞中,莞尔一笑,“以前我也不知道,书里的狐狸精,为什么总喜欢逮着俊秀的书生下手。如果碰上个心无旁骛的死脑筋,岂不是费时费力打水漂?不如找个同样的男狐狸精,浪天浪地。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书生有书生的好处呀。”
一群女妖纷纷道,“但你看上的那个,可是位和尚。”
“你们不懂,”她十分得意,语调拉得长悠悠的,“冷静自持的和尚,诱/惑起来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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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奚若一觉醒来,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好像做了个梦,但是内容已经想不起。
她也没太纠结,瞥见傅展行醒了,便从床上探出头去,“傅展行,昨晚真是委屈你了。睡得还好么?”
这个角度,傅展行不必偏头,就能对上她的笑颜。
明明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媚脸,却迟钝得可以,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还能问他,睡得好不好。
平心而论,傅展行一直以来,都不是重欲的人。
青春期时,就很少有不得不自己打发自己的时刻。就算有,也是潦草行事,并不眷恋。
哪怕对裴奚若,除了那次贴身,他也没有过强烈的动/情。
他想要她在身边,就像遇到了一只心仪的小狐狸,于是费尽心思让她留在家里,好吃好喝供养,好让他时时见着。
却从没想过,要再进一步。
也没想过,要对她做点什么。
像是未尝过禁/果的人,不会好奇它有多美妙。
然而昨夜,两人共处一室。
没有肢体接触。他却轻易有了反应。
她身上的香气,起初不够明显,后来,像是滴入湖心,渐渐在水波中游离开来。
跟她平时搭着衣服妆容喷的香水不一样,这种香,不掺丝毫杂质,不像任何花,单单只是好闻。
纯粹的,属于她的香气。
像挂于树梢的果子,诱人采撷。
偏偏,她不知做了什么梦,一直发出呓语。细碎呢喃,磨着人的神经。
傅展行后来去吹了半夜凉风,逐渐冷静下来。
然而一回房,看见她仰面朝天地睡在哪里,方才压下去的绮念便又势不可挡地蹿升起来。
其实,她的睡姿不美,脸藏在枕头阴影中,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可他还是被欲/望包围。
或许仅仅因为,躺在那里的是她。
“傅展行?”也许是他沉默太久,裴奚若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
她手臂白皙,玉瓷一样的质感,在清晨的天光里,细腻修长。
傅展行喉结轻滚,“裴奚若,睡醒的话,你可以走了。”
“你好无情,我还没睡醒呢,”裴奚若没察觉到他略哑的声线,跟个女流氓似的,嗅了嗅被单,“不过,你床上好香呀,用的什么香水?檀木?”
“……”
没等她再问,傅展行已经起身,无情地将她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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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关上。
裴奚若站在门口,感觉怪怪的。
她这会儿穿着睡衣,手里拎着个枕头,特别像电视剧中勾/引未遂,被无情轰下床的心机女配。
这和尚大早上吃错药啦?
一秒钟都不让待,怕她占他便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