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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送出邀请卡开始,李琢言就美滋滋地在脑内构想了一系列进展。
她是十足的乐观主义者,“你看傅成蹊都没当面拒绝,一定会来的。”
赵初阳还在为粉色水杯耿耿于怀,哗哗泼起冷水,“那是因为你跑得太快,他想还给你也没时间。”
李琢言:“赌不赌?”
“赌什么?”
“他来的话,你给我打一个月的水。他不来,我给你打一个月。”她语调轻松。
赵初阳最不怕挑衅,“赌啊,谁怕谁。”
正值晚自习课间时分,夜风了吹散白日的闷热。走廊上人来人往,两人靠着栏杆,俱是不服输的神情,对视两秒,噗的一笑,很快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赵初阳:“要月考了,你这次进步应该挺大?”
“为什么?”
“废话,有傅成蹊给你讲题。”
“讲归讲,”李琢言双手托腮,叹了口气,“但我完全听不进去欸。”
“太深奥了?”
“不是,”她稍顿,像是想解释什么又放弃了,最后颇具深意地摇摇头,“算了,你不懂沉迷男色的痛。”
“靠,李琢言你不要浪费资源!”
“……”
“那不李琢言跟赵初阳吗?”走廊灯光有些昏暗,女生甲眯了眯眼才看清,“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呀,下午那会儿,我还看到赵初阳给她打水。”
“不会吧,李琢言不是喜欢傅成蹊嘛?”女生乙说完,才惊觉主角之一就在旁边,连忙吐吐舌头,拉着女生甲跑了。
傅成蹊出来透气,还未踏至走廊,便在班门口听见这番对话。
他脚步稍顿,朝那边看去。
教学楼微弱的灯光,镀亮了两个轮廓。
赵初阳从小到大,都和李琢言在一个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系比任何同学都来得熟稔。两人性格也挺对盘,时不时就能聊起来。
这点,傅成蹊是一直知道的。
她来问他题目时,没少跟赵初阳在前排拌嘴。
此时却不知怎的,越看越碍眼。
“李琢言。”一道平静的少年声线。
李琢言正眯眼眺望对面楼的教室,吹夜风乘凉,冷不防听见这略熟悉的声音,立即回过头去。
走廊光线半明半暗,傅成蹊站在门边,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旁瓷砖反射出冰冷的光,衬得他声音温度也低了几分,“过来订正。”
好端端的,李琢言忽然感觉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一叠声地应着,走近了又好声商量似的,“傅同学,你下次叫我,能不能温柔点啊?”
刻意放软的声线,带着调侃的笑意,她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从他身上寻找一丝心动的破绽。
可惜傅成蹊在此时转身,看不见表情了。
李琢言并不气馁,笑着跟了上去。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走回班去,赵初阳斜靠走廊栏杆看在眼中,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感觉自己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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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周六晚?那时间不是冲突了吗?”李琢言大事不好地叫了一声。
亏她刚才还因为他收下邀请卡沾沾自喜,结果一回班,就听到这个坏消息。
傅成蹊“嗯”了声:“还没有最终确定。如果教授行程结束得早,讲座会提前到下午。”
她又突然抓住了希望似的,一下扑上前来,“一定要提前啊。”
他稍稍往后,“我说了又不算。”
这会儿教室里没几个人,冗长的一节晚自习结束,大多同学都会去趟洗手间,再散个步,慢悠悠地走回来。剩下的几个同学,三三两两在位置上,做题或休息。
空调冷气呼呼地吹,反衬出一室的安静。
傅成蹊自觉话题结束,便伸手拿过她的试卷,“那……”
“那如果算呢?”冷不防,李琢言无缝衔接上了他的话,却将意思引往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方向。
她坐在对面,一只手肘搭着桌沿,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姿懒散随意,目光中却流淌着某种直白不讳的试探。
——如果算呢?
“如果你说话算数,你希望他提前来吗?”她笑靥如花,又问了一遍。
傅成蹊听懂了这弦外之音。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认为李琢言所谓的“喜欢”不过是闹着玩。她常常开玩笑,他从不往心里去。
直到那个下雨的周末,她那么笃定的宣言,混杂窗外瓢泼的雨水,把他的误解击碎。
他性格向来淡定,却也有一瞬的惊愕。
在傅成蹊的计划里,起码高中时代,不会有“女朋友”的出现。
这种时刻,按理该答“不希望”。
可随即,同样发生在周末的一幕,便跳入眼帘。
在那番宣言之前,她像是分享什么绝世秘籍般的,低声告诉他甩掉自己的方法——不要教她做题,不要接她电话,不要觉得认识很久,就不好意思拒绝她。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对她和其他人一样。
她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肯定很快就放弃了。
……
明知她这是欲擒故纵。
傅成蹊拾起笔,笔尖在指节轻轻一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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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也意味着演出时间将近。
接连几天,李琢言都在忙于排练。
察觉到同桌孟森夏有些不对劲,是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之前。
傍晚时分,她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孟森夏将头埋在桌子上。
“你不舒服吗?”李琢言拉开椅子。
孟森夏像是没有听见。
李琢言有些讶异,还未开口,后座女生便轻手轻脚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刚才阎王把她叫办公室去了,可能考试没考好,让她静静吧。她家…挺那个的。”
说话间,阎王从前面走进来。
班主任的身影永远比打铃还管用,细小的噪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琢言和女生也各自回位。
孟森夏依旧没有抬起头。
李琢言想了想,还是从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孟森夏的手,“上课了。”
孟森夏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来。
李琢言低声道,“不要太紧张了。”她也知道,对孟森夏而言,这句话或许只是徒劳。可是除此以外,也没有太好的表达方式。
晚些时候,成绩单下发到各人手中。
孟森夏早就从阎王那里拿到了成绩单,下课铃一打响,便兀自走出了教室。
李琢言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点担心。
“小夏考得不好,家里人就会说她,”后座女生显然也时刻关注着这边,“她看着脾气软,自尊心也挺强的,让她自己出去静一静也好。”
李琢言点点头。
她这次考了三十七名,算是正常发挥,不进也不退。不过几道傅成蹊讲过的题都做对了,她还是挺满意的。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找,“李琢言,去彩排了!”
“啊,马上!”她应着,一下子蹦起来,把成绩单随手塞进书包。
临出教室门,李琢言回过头,视线往某个方向看。
月考结束这几天,永远是那个位置的繁忙期,不少问问题的同学都围拢在那里。她的目光,只能艰难地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到达傅成蹊身上。
停滞了两秒。
他正偏头跟一个男生说着什么,另一只手在稿纸上画图,忽然之间抬起眼来,恰接上她的视线。
李琢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一下笑开,朝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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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这次演出有不少顶尖艺术高校的招生负责人会来,八中的专任老师也费足了心思,选的是难度颇高的曲目《吉赛尔》,对表演技能和舞蹈技能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李琢言跳的正是女主角吉赛尔。
从台上下来,老师又提点了几句,末了道,“状态很好,明天继续保持。”
李琢言扬起笑意。
回程路上,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知道教授什么时候来了吗?」
傅成蹊的消息过了会儿才进来:「不知道」
车窗外景物飞快后退,李琢言低头输入:「教授好大牌,你吃饭了吗?」
F:「还没」
李琢言:「那快去吃!我彩排完了。」
发完消息,顺手把手机收进包中。
在她的印象里,傅成蹊在学校一直很忙,也不爱闲聊,李琢言默认对话就此结束,没料回到家中,却早已有条消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F:「预祝顺利。」
她弯了下唇,乘势打上:「有你才会顺利啊,所以为了我校荣誉,一定要来哦」
这次傅成蹊没有回复了。
不过,她脑补了一下他收到消息时的表情,还是美滋滋地一夜好眠。
八中周六上午依然有课。
舞蹈队统一请了假,一行人早早到市文化中心准备。
一大早,李琢言打开手机,点进傅成蹊的对话框:「教授来了吗来了吗来了吗?」
像个聒噪的小麻雀。
他们很久以前就加了彼此的微信,不过话却是最近才多了几句。上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在那个雨天,一通语音电话上。然后是九月一号,她祝他生日加开学快乐,他回了个「谢谢」。再往前,是大段的空白。
可见这些年,自己“追”他追得有多不努力。
发完消息等了两分钟也没回复,李琢言放下手机,开始做基础训练。
休息时间再看,傅成蹊的回复终于来了,就在一分钟前。
F:「没有。」
往上翻翻聊天记录,他的回复永远那么简单,冷漠又无情,好像多说一个字会少块肉似的。
李琢言无端升起一小股作劲儿,决定晾晾他,等他下次找她时再回。
可等啊等,愣是没有等到下一条。
这个人……
话也太少了吧。
亏她上次听到他的肯定答案时,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好久,还以为他终于给她回了个小箭头呢。看这态度,哪里像对她有意思啊。
李琢言双手捧着手机,转了个身,靠着把杆咬唇思索。
邀请他来看她演出,是她别出心裁的追人计划中的一环。傅成蹊还没有看过她跳舞呢,平时她都穿校服,突然一下把头发盘起来,腰收得紧紧的,还穿白色芭蕾舞裙,一定有种别样的美丽。她要绽放于他的眼中,给这个一心只有竞赛的尖子生惊艳一击。
李琢言算盘打得啪啪响,怎料时间这一环就出了差错,真是出师不利。
她想了想,打上一句:「你来的话,要记住舞台上最亮眼的那个主角,就是我哦。」
傅成蹊这下没有回应。
去忙了吗?
李琢言默默懊恼,早知道不较那几分钟的劲了。
“你在那干嘛呢,一会儿笑一会儿苦着个脸的,”跟她搭档的男主角走过来,“老师叫我们排练了。”
“噢。”李琢言暂且把飞出去的心思收回来,“就来。”
一场排练结束,中午大家草草补充了些能量,各自上妆。傍晚五点,演出快要开始,李琢言还是没有等到回复。
原本轻快雀跃的心,也有几分沉下来。
两人的聊天页面上,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空落落挂在那里,像一句自作多情。
怎么说呢……
虽然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如此。
不爱玩手机,回消息也简单明了不废话。
可还是,意外的有点烦躁。
李琢言微微拧眉,咬了咬唇。
她好像比想象中,更在意傅成蹊。
《吉赛尔》这支曲目总共两幕,第一幕轻快自然,第二幕瑰丽离奇,对女主角各方面素质都有着极高的要求。老师当初挑中李琢言,就是看中了她表演的灵气和扎实的基本功。
李琢言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结束时,全场掌声雷动。
“之前一直不敢说,怕影响你,上台之前,你可不怎么在状态啊,”老师笑道,“不过上了舞台,倒是调节得很快。”
李琢言这会儿额角还是亮晶晶的汗,她平顺了会儿呼吸,笑嘻嘻的,“我有点紧张呀。”
“得了吧,找的什么蹩脚借口。”老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会紧张。”
李琢言吐吐舌头。
她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两人之间,也没有普通师生那般界限分明的关系,对状态的提点,就这样在嘻嘻哈哈中过去。
大家回到休息室,各自换衣收拾。
李琢言第一时间奔去拿手机,看到屏幕显示有新消息时,差点喜极而泣。
结果点进去,却是大大的失望。
赵初阳:「他们竞赛班下午是不是有讲座啊?我先前去吃饭的时候看见傅成蹊跟14班那个女学霸还有个年纪挺大的应该是教授,一块儿从报告厅出来。怎么样,他来看你演出没?」
李琢言的视线从这几行字中划过,最后落定在某处。
14班那个女生……
好像是经常来班里找傅成蹊的那个吧,讨论题目或者通知事情。长得秀气文静,大巴从集训营回来的时候,也是她从身后叫住了他。
她就说,听讲座有那么忙吗?哪怕来不了,发一句消息给她也可以啊。
现在破案了,说不定,他是跟那个文静女生聊得不亦乐乎,全然把她抛到了脑后。
李琢言气势汹汹地磨了磨牙,像是要去咬人。
可一想到傅成蹊和那个女生言笑晏晏的模样,心情又一瞬跌入谷底。
她拥有十足的自信,外貌、身材、能力、性格,哪样都不输,但万一傅成蹊就喜欢那温柔秀气的类型呢?万一他对自己,一直以来就真的只有同情……
那她岂不是……真的在自作多情……
脑袋里思绪乱成一团麻,李琢言泄了气般,一屁/股坐在换衣凳上,仰望天花板出神。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李琢言仍然记得,自己最早把傅成蹊挂在嘴边,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帅。当然,那时班里帅气的小男生可不止他一个,她呢,也毫无专一的概念,小海王当得不亦乐乎,却始终惦记着没能把他收进鱼塘。
后来长大了,才开始渐渐思考,自己对傅成蹊到底是不是喜欢。
“都追了这么多年,不是喜欢是什么啊?”初中时的朋友惊道。
“不知道,”她咬着冰激凌的勺子,“我就是看到他就高兴,很喜欢和他讲话啊。”哪怕她每次打出的直球,都会被他自动无视。可她像是被激发了某种趣味心,乐此不疲地要烦着他。
“除了讲话呢?”
“还有长得帅,脾气好?”李琢言仔细思考了下。
她记得那天恰逢运动会,跑道边的枫叶开得像火一样炽热。两人一边吃冰一边闲聊,具体聊了些什么已模糊不清,倒是记得话题七拐八绕,落在朋友一句颇有哲学深意的语句上。
“我不想喜欢任何人,因为喜欢是很负面的情绪。”
当时李琢言不太理解。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负面的情绪?她喜欢傅成蹊,甚至愿意去面对枯燥的数学题。只要想到他,就觉得灰蒙蒙的阴云消失,世界又重新变得灿烂。
直到此刻才知道。
喜欢,确实是负面的情绪。
会贪心,会嫉妒,也会患得患失,也会猜疑。
他对自己,到底只有礼貌回应,还是也有那么一丝,哪怕称不上喜欢的好感。
光是想这个,就比数学题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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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言在更衣室磨蹭了很久,才打开门。
舞蹈队的其他同学早已被各自的家长接回,走得一个不剩。
按理来说,休息室该空荡荡的。
可是……
李琢言望着不远处站着的男生,连眼角都不自觉瞪大了。
赵初阳那条消息作前提,她压根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可事实却是,少年此刻穿着八中校服,简单的白衣黑裤,站在她的面前。休息室的黑色沙发上搭着暂未收拾的表演服装,乱糟糟的背景反衬出他的沉稳洁净,好似一丝不苟。
也不是一丝不苟。
仔细看,他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奔跑。
“你……怎么来了。”话音落下,李琢言就直想咬舌头。
问的这是什么话,好没水平。
“我我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直没给我回消息,然后又突然来了……”她有点语无伦次地描补,脸差点红了。一边开口,一边暗暗唾弃自己,有什么好结巴的啊。
等余音从偌大的空间消失,李琢言才渐渐察觉过来。
她是在紧张。
好奇怪,明明没脸没皮地追他这么多年,把表白当口头禅挂嘴边,这突兀的一次见面,竟然会叫她紧张。
与她相比,傅成蹊倒是很自然,递给她一个包,“刚在路上碰到你们舞蹈队的,说她拿错包了。”
“噢。”李琢言下意识想接过,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最重要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
所以说认识多年就是这点不好。
气氛被带到自然互动、无事发生的状态,简直太轻而易举了。
可这个时候,明明不该太自然。
“陈教授中午到校,讲座结束后我打车过来,”傅成蹊稍顿几秒,嗓音稳在某个平淡调上,“然后手机没电了。”
“……”
李琢言眨了眨眼,和他对视两秒。
他的手还伸在空中,示意她接过包,“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她弯唇一笑,甜丝丝的,“学霸难得也会犯这种错误噢。”
“……”
“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呀?”
傅成蹊“嗯”了声。
“我也没,这样吧,你请我吃饭,我就原谅你了。”李琢言接过包,自作主张。
他倒是没有异议。
“然后你下次还得看我一次演出,作为补偿。”她又道。
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补偿。
傅成蹊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狡黠一笑,迈步去卸妆时,脚步已轻快起来,“放心,会尽量挑你有空的时候——答不答应?这可是你欠我的。”
像是攥住了某个把柄作要挟。
可彼此早已有种默契。
要挟者肆意妄为,是因为笃定被要挟者,会心甘情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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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蹊对于这一下午的匆忙,只是一笔带过。
事实上,讲座开始之前,他便被校方领到了接待室,提前和老教授见了一面。
老教授年近七十,在国内数学领域地位极高,退休后被K大返聘,身子骨虽尚为健朗,不过毕竟年纪大了,稍稍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次的来意,怕是要在众所高中里物色一名关门弟子。
而傅成蹊这个名字,老教授亦有所耳闻。
见面后,老教授对他更是青眼相加。以至讲座结束,还单独留他考察一会儿。
老教授颇有点顽童气质,时不时抛一个刁钻问题出来,傅成蹊一一思考应对,无暇他顾。等将老教授送到下榻的酒店,他才拦了辆出租车前往市文化中心。
上车后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
付车费时,傅成蹊解释清楚原因,摘下腕上的黑色手表作抵。
“表我可不要,”司机说着,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嘟囔着,“看你也不像骗子…手机没电了,现金也没带啊?”
可以说,在傅成蹊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遭遇被怀疑的窘境。
他留了对方的手机号,预备等充上电,就将车费打过去。
临走前,司机还狐疑地频频回头。
他顾不上别的,一路朝文化中心狂奔,到二楼发现早已散场,要下楼时恰好碰上一个舞蹈生匆匆返回,这才知道她还没走。
李琢言当然对他这一下午的经历很好奇,吃饭时,拐弯抹角地问。
一开始,问的还是无关痛痒的内容。例如讲座有没有趣,中午吃了什么之类的闲聊。
但很快,就拐到了她想要的方向上。
“刚我看到你额角有汗,是不是一路跑得很辛苦啊?”
时候已经不早,吃大餐太有负罪感,李琢言也并不打算敲竹杠。听说这附近有家出了名的馄饨店,一番七弯八绕,总算找到,两人各点了一碗馄饨。
她舀起一只虾仁馄饨,瓷白的勺,自然红的唇轻轻碰了个边儿,先吸一口汤汁,再咬下去。
眯起眼来,仿佛吃得很享受。
连问题也是看似随口一抛,并不认真。
却需要人打起精神对付。
傅成蹊撇开汤水上浮的小葱花,“还好。”
李琢言放下勺子,清了清嗓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你干嘛要用跑的呢?”
是想快一点见到她?
还是不想错过演出,或者怕迟到太久,她会生气?
李琢言美滋滋地发现,不管哪个答案,她都愿意听。
馄饨店略显老旧,昏暗的灯光,灰白的墙上贴着裁剪下来的美食报纸的报道。有种泛黄的年代感。
她坐在其间,穿了件格纹吊带,像报纸里跃出来的美人,偏头朝他一眨眼。她眼睛形状生得好看,不笑也带几分笑意,眼下一弧卧蚕,明亮甜美。
傅成蹊一时并未开口。
他想起随迢曾跑来,跟他求证。说他对其他追求者冷若冰霜,唯独不排斥李琢言,大家都传言,他们是双箭头。
“你不知道,关于你们的事,都能编出百八十个版本了!”随迢丝毫没有遗传到父母的霸总气质,聒噪起来,和李琢言有的一拼,“我随便挑一个版本,这是我觉得最有说服力的,蹊哥你听听看……”
傅成蹊兀自投篮,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她追着他,是因为好玩。
而他自然也没那方面想法,只不过,因为认识太久,一些忙总是愿意顺手帮,落在外人眼中,便像是“纵容”。
傅成蹊一直很理智,看待问题,更是愿意采取条分缕析的方式。对于他跟李琢言的关系,也早已在心中一条条剖析得很明白,知道对方并不认真,相处起来,便也并不棘手。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却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尤其是,在休息室见到她时,那一瞬心脏产生的欣喜。
哪怕此刻,画面依旧十分清晰。
她尚未来得及卸妆,肤白唇红,褪了几丝少女的青涩甜美,又多了几丝眼波潋滟的风情。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固有认知在被打碎。
他半晌没说话,李琢言觉得奇怪,正要伸手到他眼前晃一晃。
恰在这时,手机铃突兀响起。
她被迫转移注意力,“喂?”
电话那端,传来孟森夏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李、琢言,你方便……来找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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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那一瞬间,李琢言有种时光调转的错觉。
上个周末,她和桓红雪大吵一架,打电话给傅成蹊的时候,也是这样,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她立即站起来,“傅成蹊,我要先走了。”
从方才的对话中,傅成蹊已能大致推算出事情经过。
他轻点了下头,并未多问,“我送你。”
孟森夏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
公园很热闹,广场上有跳舞大军。只是这一角路灯刚坏,还没来得及修,零星的月光起不了作用,四周漆黑一片。李琢言靠着一双视力5.3的眼睛,在长椅上捕捉到一个囫囵的人形。
“孟森夏?”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人形抬起头来,轻轻吸了吸鼻子,“嗯。”
李琢言松了口气,迈步走过去。
夏夜的公园,飞虫蚊蚁很多,孟森夏一时半会儿没走的意思,李琢言也陪她坐着。
长久的安静中,孟森夏止住抽泣,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像今天这样跟家里闹了一场,无处可归的情况,本该打给最好的朋友支援。可她是外地来的,平时在学校只一心读书,也没交什么朋友,翻遍通讯录,发现除了李琢言之外,别无人选。
幸好她没有嫌麻烦。
想到这里,孟森夏充满歉意。
李琢言叫她不要多想,无所谓的语气,“不麻烦啊,而且刚好我就在这附近。”
孟森夏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的混乱紧张感也少了许多。
甚至有点庆幸,把电话打给了李琢言。她不会一惊一乍,也不会追根究底地问,或是用担忧的目光打量她。
跟李琢言回去的路上,孟森夏还是把情况大致吐露。
早在几年前,孟家奔着升学率,倾尽全力让孟森夏进入了八中。可以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她身上。可孟森夏的考试成绩,却一次又一次不够理想。
家人的脸色,也像晴雨表般变幻莫测。
虽然跟自己情况不同,不过,李琢言还是很有共鸣。
“不瞒你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也许是最难堪的压力都已剖白,孟森夏鼓起勇气道,“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家里也支持……”
“我家也不支持的。”李琢言道。
孟森夏很意外。
这种话题李琢言一般不跟人讲,可都起了个头,也就无所谓了。
“我妈很反对我跳舞,小时候当爱好还好,等她发现我想当事业,简直大发雷霆。”李琢言道,“反正现在也经常吵架,我上周还离家出走呢。”
“啊。”孟森夏显然没想到,都呆住了。
李琢言想起气愤事,“她以前还想不顾我的意愿,开掉我的舞蹈老师。”
“那怎么办?”
有蚊子嗡嗡从耳旁飞过,李琢言抬手“啪”得一打,干脆利落,衬着她的话音,像一记干脆利落的回击,“我拿她的卡,直接给老师转了之后五年的课时费。”平城首屈一指的舞蹈老师,哪怕一节课,金额都非一般人可以负担的。
“……”代入一下,孟森夏觉得自己肯定挨打。
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李琢言一笑,“然后我就挨打了。”
孟森夏“嘶”了一声。
“不过我妈也没什么办法,她爱面子,不可能找我老师要回那笔钱,我都以她名义说了续课,她只好妥协了。”李琢言颇为得意地一笑,“当然,以后我会还给她的。”她有个账本,记的是桓红雪这些年给她的所有支出。
孟森夏听得一愣一愣。
从小到大,她都被灌输了要好好念书,以后报恩家里的思想,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形式。
“怎么光说我了啊,”李琢言解开指纹锁,“你打算怎么办?”
孟森夏抿了抿唇,“我也想试一下,考上好大学,尽早把钱还给他们,独立出去。”
李琢言原本想问的是这次离家出走要如何收场,毕竟孟森夏跟她这种离家出走专业户不同,到时候回去,肯定少不了一番鸡飞狗跳。
听她这样说,倒是不由竖起大拇指,“加油。”
桓红雪今晚在外出差不回家,不过,就算她在家,李琢言带个成绩好的女生回来过夜,也算不了什么。
李琢言把孟森夏安顿在离她最近的客房,叮嘱有事就叫她。
然后,她回到房间,才脱力般地倒在床上。
这一晚上,先是跳了一场演出,后来又走了那么长那么绕的一条巷子,馄饨还没吃几口,就又去接了孟森夏。
她这会儿小腿都酸麻了。
缓了好一会儿,李琢言才打起点精神,打开手机,准备联系傅成蹊。
出乎意料的是,屏幕上早已挂着他的消息。
F:「接到人了吗?」
F:「到家了吗?」
还有一则未接来电。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而已。
李琢言盯着那条系统通知,慢慢的,唇角往上翘了一点。
因为孟森夏那个意外的电话,在馄饨店里,她没有等到傅成蹊的答案。
可此刻,却好像默契地,知道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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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初阳臭着个脸给李琢言打水。
往她桌子上放时,他十分不爽,“李琢言,你是不是骗人呢?”
“骗什么人啊。”李琢言掀了掀眼皮。
“那天我明明看见,傅成蹊和14班那个女生一块儿,人家接待教授呢,哪有时间看你演出。”赵初阳越说越觉得自己推理正确。
说到这个,李琢言可就要好好得意一番了。
她眉梢一挑,挑出了好几分得瑟,朝他勾勾手指,“你凑近点。”
赵初阳一头雾水,还是照做。
“说实话,我也很奇怪,以为他不会出现了呢,后来你猜怎么着?他一结束教授那边的事,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哦,”李琢言慢慢咬字,笑眯眯的,如孔雀开屏,“最后错过了演出还很遗憾呢,哭着要我再送他一张门票。”
“……”听到后半段,赵初阳已经直起了身子,不屑道,“都崩人设了,你这显然是在造谣。”
李琢言耸耸肩,承认,“不过他真的要再来看一场。”
“行吧,其实打赌的时候我就感觉我赢不了,不过,”赵初阳撑着桌子,往后门一歪头提醒,“你看后门。”
李琢言顺着看过去。
一眼看到傅成蹊。
少年站在门边,一身普普通通的校服被他穿得挺拔好看,清俊无比。他对面的女生正往他手里递什么东西,看起来像学习资料。他轻点了下头,表情没什么波澜,看口型,像是说了个“谢谢”。
“14班的,送老师发的竞赛试卷。刚给你打水回来,我看到了。”赵初阳像个间/谍,此刻作旁白。
李琢言看了半晌,扭头感动道,“好姐妹。”
“……滚!”赵初阳气急败坏。
说着让她滚,上课铃声中,赵初阳自己倒是先滚回了位置。
李琢言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趴在桌上轻叹了口气。
刚那一瞬间,看到傅成蹊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她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好般配。
不是外表,而是气质。
黑色短发,沉静秀气的五官。
随便谁来看,都知道是和傅成蹊处于同一个世界的尖子生。
有那么一瞬。
仅仅只是一晃而过的想法。
李琢言想的是,要是她当年坚持学数学,是不是,就会跟傅成蹊拥有更多共同语言,像在同一个世界。
旁边孟森夏正做着课前准备。
自从想通之后,她卸下不少负担,目前处在“为自己好好念书”的状态下,积极性不降反升。
察觉到李琢言的没精打采,她扭过头,往后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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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言并非妄自菲薄的性子,更没时间伤春悲秋。
她打定主意,就算没有跟傅成蹊身处同一个世界,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八中每周安排一天,下午留了一小时,给各年级做内务整理。
高二是周四,恰是今天。
大部分同学会回寝室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洗洗衣服什么的,李琢言自从桓红雪出差后,便天天回家住。傅成蹊也不是住校生,一下课,就跟班里几个男生去了篮球场。
他学习上拔尖,运动能力同样出色,加之一副俊逸外表,是老师们茶余饭后谈起来,都要啧啧称奇的程度。
她决定去看他打篮球。
李琢言去便利店买了水,稍晚到了几分钟。
恰看到自己班的某个男生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划过一个舒展的弧度,准确无误扣了个篮。
“哇!!!!”在场女生齐齐欢呼尖叫。
李琢言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目光在人群中锁定傅成蹊。
他穿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短裤,露出来的手臂和腿修长有力,这样的男生,哪怕在球场上站着不动,都是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更别说是动态的了。
“太帅了!什么时候能看到傅成蹊投篮啊!他投篮好准的,今天好像还没投过。”旁边有女生攥紧拳头,说出了李琢言心中所想。
上半场结束后,傅成蹊跟方才投篮的男生走到树荫下。
对方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笑意飞扬:“谢了,兄弟!”刚才那个球,本来应该傅成蹊来投,可以想象,这颜值加再加个超帅扣篮,势必引起全场沸腾。
幸好他提前说了声——女朋友要来,自己想多出几个风头。
傅成蹊轻点了下头,“客气。”
对方的视线随即飞往看台上的女友,双手举过头顶,高高比了个爱心。看台上的女友显然也被刚才那个扣篮帅到,兴奋地回了一个爱心。
“靠,虐单身狗有意思吗?”一个男生跳出来,愤愤不平嚷道,“蹊哥,下半场我们不让他球!”
傅成蹊笑了声,不置可否。
一场友谊赛,双方都不紧张,休息时间,喝水擦汗聊聊天。
李琢言乘机跳下看台,“傅成蹊!”
她嗓音清亮,从看台上一跃而下,恰被阳光刷了层明媚滤镜,鲜亮无比。
傅成蹊稍怔。
她什么时候来的?
“喏,给你送水。”李琢言把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一块儿打篮球的还有别班男生,此刻哦哦叫着起哄。
李琢言可不在乎这点小风浪,笑容更甜,伸出的手更是没有胆怯缩回的意思。
旁边有男生故意煽风点火,“李琢言,蹊哥带了水的。你这矿泉水有啥特别之处吗?”
这个人……
李琢言磨了磨牙,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她尚摸不清傅成蹊对自己的意思,两人私下里有点小暧/昧归私下里,可眼下没来得及酝酿,便被挑到明面上来,是个人都会避嫌吧。
何况傅成蹊一直以来都比较正经……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刚准备说这水有益健康十全大补,没料傅成蹊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松拧开瓶盖,仰头喝下一口。
泰然自若的模样,倒叫旁边的人一下忘了要说什么。
两人走到一边。
篮球场旁围了深绿色围网,李琢言习惯性就往上面靠。可不及挨着,肩膀便被他轻轻一带,偏了回来。
“脏。”傅成蹊言简意赅。
李琢言“喔”了声。
心脏跳得有点儿快。
应该不是错觉吧?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酝酿着进行一轮试探。
此刻操场上有不少活动的人,傍晚阳光炽烈,微风拂动绿浪,球砸地的“砰砰”声不绝于耳。她视线四处飘,忽然眼尖地看到了那个14班的女生,正朝篮球场走来。
傅成蹊见李琢言长久地看着某个方向,视线便跟着偏过去。
赵初阳混在一群女生中间,正在和她们打排球。
再转回来,她依旧看得目不转睛,还微微咬着牙。
垂在身侧的手握着矿泉水瓶,不自觉捏出几个凹陷。
傅成蹊低声问,“想打排球?”
“啊?”李琢言一下没反应过来,“不了,没熟悉的人。”
他轻抬下巴,“赵初阳。”
“他啊,妇女之友,”李琢言大半神思还在那个14班女生身上,答也答得漫不经心,“跟我也就……”
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她一下扭头,意味深长地笑,“嘿嘿,傅成蹊。”
“嗯?”
本想问他是不是吃醋,话到嘴边,又觉得过分直白。
李琢言环起手臂,也学着他的样子,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别说我了,那个女生,和你也很熟吧。”
傅成蹊跟着看过去,没找到目标,“谁?”
“那个14班的,今天还找你递资料呢。”她叹了口气,“傅成蹊,你太抢手了,我追你追得压力好大。”
“……”他无言片刻。
“这次吧,我觉得很有危机感,”她故意往夸大了说,“你看她和你在一个竞赛班,温柔又文静,一看就是同类人,好合适噢。”
傅成蹊没有开口,视线倒是落在不远处。
然后,他喝了口水,慢慢拧上瓶盖。
“同类相斥,我不觉得合适。”
这话像是雨后初晴,一滴雨水啪嗒落在花瓣上,引人心弦微颤。
李琢言眼眸亮了亮,正要说话,却被一声尖利哨声打断。
下半场比赛要开始了。
傅成蹊回到球场。
李琢言拿着他的矿泉水,坐回了看台上。几个位置外,就是那个14班的女生。
然而,她此刻不再有见到情敌的不安定感。
反而,充满了小雀跃。
之前投篮的男生小跑到傅成蹊身边,“蹊哥,下半场也拜托了。”
本以为会和上半场一样顺利。
哪知,傅成蹊轻轻调整了下护腕,“不好意思,下半场不行。”
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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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李琢言也喜欢看男生运动,但很少刻意去看。
她之前追傅成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毫不认真。
听身旁女生议论得头头是道,才惊觉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专程来看傅成蹊打球。
然后,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看台上人数比以往多得多。
因为向来称霸于题海的尖子生,驰骋于球场时,就如同面对一份竞赛题般,同样锋芒毕露,控场感拉到顶峰。
饶是跟傅成蹊认识了很久,知道他长得帅,李琢言还是没忍住花痴连连,全程激情打call。
也不知是那天喊得太投入,还是晚上回家受了寒。
没几天后,李琢言就感冒了。
整个上午,都趴在桌上,像被烈日晒蔫的花。
“感冒要多喝水。”孟森夏把她的水杯拧开,这才发现没水了,“我去给你接点。”
暑假过后,八中在一楼装备了最新的直饮水系统,水质比原先的纯净水更佳。
唯一的缺点是有点远,十六班在四楼,快要上课,跑一趟显然已经来不及。
“不用了,一会儿我让赵初阳去就行。”李琢言勉强抬起头来。
孟森夏顿了顿,想起这几天的流言蜚语,小声问:“你和赵初阳……”
“他跟我打赌,输了欠我的。”李琢言解释。
孟森夏点点头,认真道,“那我下次听见,帮你澄清。”
李琢言“噗”的笑了,捏捏她的脸,“你都快把‘报恩’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说中,孟森夏有点赧然。
她跟李琢言同桌的时间不长,却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是个很好的女生,尤其是上次收留了自己,让她更想做点什么来回报。
下课以后,李琢言叫赵初阳来跑腿。
这人跑个腿,总能带来新情报,“你情敌又来了,这次,是在班门口问数学题。我在旁边看了会儿,题目问完了还赖着不走。”
李琢言本来感冒已经很不舒服,闻言哽了两秒,有气无力地说,“赵初阳,你怕不是故意给我添堵…我现在病得这么娇弱,怎么上阵杀敌。”
“怎么说话的,我也算你爱情的见证者,当然希望你赢了。”赵初阳不愧是妇女之友。
孟森夏再次往那边看去。
她捏了捏拳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然后,默不作声站了起来。
李琢言以为她有事,也没在意。
“我们十一准备骑行到平山,一号出发,你要一起来吗?”
“不好意思,我有事。”
“啊,那多没意思呀,我问了一圈,大家基本都去呢,”女生略显俏皮的声音,“那…要是改个时间呢?”
孟森夏走近了,听到的便是这番对话。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往办公室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逼真地做出了个惊喜表情,又夹杂着几分不确定,“赵雨雨…是你吗?”
赵雨雨迟疑道:“你是……”
“孟森夏,我是孟森夏呀,以前我们在一个小学的。”孟森夏努力凹出自来熟的语气,笑得很灿烂。
“噢……”赵雨雨小学没毕业就来了平城,不怎么愿意被提起外地人的身份,碍于面子,礼貌笑了一下,“有点印象。”
“没想到,你也在八中呀。”
“嗯。”赵雨雨应得礼貌,眼神却一直落在傅成蹊身上。
“我们在同一个年级,居然一直没有碰到过。”孟森夏腼腆笑笑,“太神奇了。”
神奇个屁。
赵雨雨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这个孟森夏就不觉得自己在尬聊吗?
正当她思索着该怎么保持形象结束这个话题,傅成蹊却已礼貌地点点头,“那你们聊。”
“等……”还没聊几个字呢!赵雨雨刚想喊住他,却又被孟森夏小心翼翼的一句话拦住:“对了,你在几班呀?”
再看傅成蹊,早已走远。
赵雨雨在心里恨恨叹了口气。
“……”
没完没了了。
傅成蹊回到位置上,习惯性往侧前某个方向看去。
一个上午,李琢言都趴在位置上。虽然平日里她也是这样懒懒的,不过,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他走过去。
“我嗓子喊坏了啊。”她可怜兮兮地说,“都是给你喊加油喊的。”
傅成蹊看了她一会儿,问,“鼻塞也是喊出来的?”
“……”李琢言碰瓷不成,干脆趴下来,“反正跟给你加油逃不了干系。”
她鲜少有蔫巴巴的时候,少了几分狡黠劲儿,几绺柔软的头发覆着白皙脸颊,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碰一下。
鬼使神差,傅成蹊“嗯”了声。
“什么?”李琢言惊讶地抬头,“你居然认了。”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又有几分可爱。傅成蹊笑了下,“嗯,所以我要怎么赎罪?”
少年嗓音过了变声期,干净沉稳,这种稍显暧/昧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添了几分正经意味,像是对她的碰瓷无可奈何,只好纵容。
李琢言一听这个可就不困了,正要狮子大开口。
没料,傅成蹊视线在她的水杯上停留半秒,淡声道,“本来应该让你多喝水,看来有人给你打了。”
像是不怀私心地道出事实,又像含了某种醋味。
李琢言可没那么好对付,小声嘀咕道:“那你还经常有女生来找,送资料呢。”
“那是同学。”
“赵初阳也是同…咳咳咳……”她嗓子眼发痒,没说完就咳了好几声。
傅成蹊给她拧开水杯,递过去,“你少说话。”
李琢言喝了几口温水,顺过一口气来,“哼。”
“哼什么。”
“没什么。”
“……”
过了会儿,李琢言重新开口,声调忧伤,“我和赵初阳打了个赌,他输了,只好供我差遣。唉,现在想想,幸好打了这个赌。”
“不然我都生病了,这么娇弱,爬个四楼都累死了,怎么多喝水啊。”她用眼神朝他暗示,“不如你给我当男朋友,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唤你了。”
话落,她笑意盈盈,等着他的答案。
可惜铃声打响,阎王迈着大步走进来,注意力打岔开半秒,再回头,傅成蹊已起身离开。
也对,他们是阎王的重点监管对象。
应该保持距离。
只是……
李琢言咬了咬唇。
又有点不甘心。
这个试探,还等得到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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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李琢言回到教室,习惯性使唤赵初阳,“赵初阳,没水了。”
“靠,你是水牛吗?”赵初阳骂骂咧咧的走过来,一把拿走她的水杯,然后动作一顿,诧异道,“不是满的吗?”
“啊?”这下,连李琢言也呆了。
她半信半疑地拿起水杯,果真沉甸甸的分量很重,可去吃饭之前,明明还是空的。
桌上物理书旁边,还放了支橙子味的维C泡腾片。
也不知是谁,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
李琢言扭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傅成蹊正坐在位置上,似是心无旁骛地写着题。
她不动,就这么看着他,眼梢慢慢挑起。
终于,尖子生也有装不下去的一天,他抬了下头,恰接上她的视线。
傍晚时分的教室,最是嘈杂的时刻。灯光明晃晃,人来人往,水淋淋的拖把留下蜿蜒轨迹,静下来听,也不乏身旁书页翻动的细小声音。
她脚步轻快,如一只小蝴蝶,翩然在他身前落座。
——“傅成蹊,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要给我当跑腿吗?”
——“给你当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