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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墨辰听她所言,似是放松了一些警惕,不知怎的,眼前这人,说的话,做的事,竟让他有种毫无由来的信任感。这时,玄诺琪在旁,向那人微微颔首道:“多谢这位……先生,”她似是不确定要如何称呼对方,礼貌问道:“请问我是否可以看一下这药粉?”
那人一怔,随即点头答应,将手中瓷瓶递予玄诺琪。玄诺琪打开瓷瓶轻嗅,只闻得一阵淡淡的苦甘之味,并无其他不适味道,便向玄墨辰点了点头。玄墨辰这才将受伤的手伸出,道:“多谢!”
那人却未回应,只是将药粉轻附在他的伤口处,又将棉布绷带细细缠敷,无比专注认真。药粉敷在伤口处,多了几分细微的刺痛,亦有几分清凉之感。她动作轻柔,玄墨辰甚至感觉有些舒服,伤口的疼,反而不那么明显了,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面前之人来……
初见她时,只觉她身材娇小,身负药箱却行动灵活,对面而立,离她近了些,才能看清她的面容:粉黛淡着,却仍觉白皙秀美,眉如柳叶春展,眼似繁星璀璨,鼻峰高耸,薄唇轻珉,美的内敛而不张扬,若着女装,定能再增添几分颜色。她周身似乎弥漫着一缕淡淡的香气,分辨不出是什么香,却很好闻。
“回去不要沾水,尽量透气,伤口会很快愈合的。”她嘱咐着,语气干脆利落,随即在缠着伤口的绷带上打了一个漂亮的小结。而对于眼前这位小医师抓小偷的一幕,玄诺琪仍好奇不已,忍不住从旁问道:“刚才……你是如何制服住那个小偷的?”
小医师闻言,动动手指,从袖内抽出一根粗细均匀的银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道;“小把戏而已。我见他跑的急,伸脚绊倒了他,把这个刺入他的‘公孙穴’,够他疼半天的!”
公孙穴,是人脚侧的一个穴位,若以针状刺入,则会疼痛异常。她既是医师,快准狠的找准穴位,攻其不备,这才制服了这个偷窃行凶之徒。好机灵的家伙!玄诺琪不禁莞尔。这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低头弯腰拾起一物,递予小医师,问道:“先生,这是否是您的物什?”
玄墨辰顺着玄诺琪目光看去,见玄诺琪似乎手中放着一枚香囊,刚才那缕好闻的香气,八成就是从这香囊中散发出来的。小医师依言看到玄诺琪手中之物,当下神色微窘,脸颊处似乎飘起了淡淡红晕,点头双手接过道:“是我的……多谢公子”
玄诺琪抽回手,柔和笑道:“这物件……很别致。”
“没什么特别的。”小医师淡淡的道,一种被看破的尴尬呼之欲出。她将药箱背在身侧,略施一礼:“告辞。”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玄墨辰心下一动,下意识的叫住了她。她脚步一怔,回头问道:“你还有何事?”
玄墨辰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医师灿然一笑,道:“医师,郁儿。”
“郁儿……”目送她如一片云般远去,他喃喃自语。“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诗的意境,玄墨辰此刻,仿佛才是真的懂了……
这个笑容,仿佛一把钢刃,只一击,就穿透至他的心里……
思绪回转,那日记忆的点滴,依旧还是落回了静谧如斯的雍明宫。玄诺琪回想那日经历,不禁浅笑嫣然。忽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陛下既对此女有意,是否派人再去寻过?”
玄墨辰重重的叹了一声,语气中几分无奈道:“朕派人去暗查,在那街上日日巡守,然而却一无所获……名为‘郁儿’,在燕都做医师,为什么就找不到呢?”
“陛下莫急!”玄诺琪见他神情沮丧,忙安慰道:“那日我见那医师装扮不俗,衣料装备均非下乘之物,应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或许是此女隐藏了身份,或许是王公世家之后也不一定?”
“不可能的,”玄墨辰微微摇头,落寞道:“所有的贵胄嫡女,今日都站在朕的面前由朕挑选,没有她……”
“这并非坏事……”玄诺琪温柔笑道:“不是贵胄之后,反而少去很多麻烦。缘分会让陛下与她再相见的。”
“没错!”皇上坚定道:“朕相信,朕还会与她再相遇!”他沉吟片刻,继续道:“等西北战事平息,朕会亲自去找她,把她带回到朕的身边!”
“嗯!”玄诺琪重重的点了点头,“等到那时,臣定会相助。”
……
言知仪被选中的消息,先她一步传入了言府中。
言知令双手握住姐姐,怅然道:“长姐,你入宫后,我更要寂寞了。”
言知仪歉然一笑,将妹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阿令乖,从今往后,你更要听母亲的话,不要惹她生气。”
阿令闻言扁扁嘴,又往姐姐怀里钻入几分,感到更难过了,喃喃道:“我还是想和姐姐呆在一起,姐姐要是不嫁人……就好了……”
“又在胡说!”熟悉的严厉声音传来,阿令不禁打了个寒战,怯怯的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言母行至门口,仍是那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但神情中,却多了几分从前少有的温柔平和。这句之后,她没再和从前一样斥责阿令,而是缓缓道:“阿令,你先出去,我和你长姐说几句话。”
阿令闻言,依依不舍离开姐姐怀中,点头离去。言母走到言知仪身边、在刚刚阿令的位置坐下,微微一滞,伸手抚向言知仪的头发。
言知仪很意外,印象中,她的母亲很少有过如此温情表露明显的时刻,心下心绪微动,想到不久后,她便要离开家中,连人带心锁入深宫,可能见上家人一面都是奢侈,初被选中时的那阵欣喜渐渐退去,悲伤之意缓缓涌上心头,心中顿然酸楚,热泪汹涌而出,她扑进母亲怀中,轻声唤道:“阿娘……”
这个称呼,言知仪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了,记得自懂事后,无论是她还是弟、妹,都只能敬称“母亲”,而此刻的她,不是言家大小姐,不是皇上未来的嫔妃,只是一个娘亲怀中的小女儿。言母心中亦是不忍,却还是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中有几分喑哑,强做平静道:“你既得偿所愿,又何必要哭?若你现在便哭,往后入了宫,遇到难处,又要怎么办?”
言知仪努力止住了翻涌而出的情绪,低声啜泣道:“子期常年在外,我与阿屏都不在您的身边,小妹顽皮,我……我放心不下……”
言母顿了顿,道:“家中,你不必挂心……很快就要进人了……”
言知仪闻言,张大了眼睛,从母亲怀中起身,疑道:“娘这话是何意?”
言母道:“今日皇上下了旨,指了三品内阁学士安如柏的女儿给子期,等子期过几日归来,定了六月十八,就要准备完婚了。”
“安如柏大人的女儿?”言知仪惊喜道。安如柏大人,她不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安大人的著述她几乎都拜读过,颇为折服。言母点点头,表情却有几分难看,道:“比阿屏还小一些,叫……安什么郁的……”
听到这两个字,言知仪眼前一亮,又不敢确认的问道:“安思郁?”
“对!是这个名字。”言母讶异于她的反应,反问道:“你认得她?”
言知仪冁然而笑,刚刚弥漫悲伤的情绪似乎被冲淡了几分,握住母亲双手,肯定的道:“竟然是思郁妹妹,那真是极好的了!我今晨待选时与她偶然相识,她是个极好的姑娘……难怪,她还未及面君,就领了旨意回家,原来,竟是与咱们家有这样的缘分……”
言母心下一怔。“你是说,这安思郁,今日也参加了延嗣亭选侍?”
“嗯,她似乎……不太愿意参选……”言知仪想到安思郁接到皇上口谕时,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现,犹豫道。
言母神色凝然,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她神情如常,也不再提起此事,又与言知仪叮嘱一些,说了好一会话,这才离去。
想到今晨与安思郁的相识,言知仪不禁展颜,心道:“子期,一定会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