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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回忆,让她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心有余悸,甚至落下了梦魇的毛病。但或许是这些年,她钻研医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无从顾忌这段已过去了的不愉快的经历;抑或,她强迫自己封存掉这段并不愉快的记忆,连带也逐渐消除掉了记忆之中关于栾方叶的一切印记;又抑或,是她从内心深处宁愿让自己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栾方叶真的只是一时情难自抑,而并非有意为之。
无论何因,总之,她的确释然了许多,既然言子期提起了,她便可以云淡风轻的对言子期讲述这段过往,完全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言子期静静听完,从面敷冰雪渐渐变为脸色铁青,目光也逐渐骇人起来。
他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一拳,就连指节都在微微发白、咯咯作响!
“无耻之徒!”他重重吐出四个字,目色凌厉,似乎要将议论之人凌迟一般。
安思郁淡淡的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也不想再追究。”
又默默看向言子期,道:“往后我会避着他,不招惹事端,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她本就怕言子期将她赶回家中,现在栾方叶认出了她,凭空添了许多麻烦,她便更怕自己会被遣返回去,不仅给师傅带来更大压力,自己还要独自遭受婆婆庄静郡主带来的****!
毕竟,临溜出来前,她不是没有和婆婆提过随军之事,换回来的却是一顿极不友善的呵斥!
若不是自己机灵,及时开溜,此刻,怕是早就被禁足在家了。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言子期并没有顺着她的思维搭了这茬,而是看着她问道:“你那时,只有十四岁?”
“是啊。”安思郁不觉有异,点了点头。
言子期长出了一口气……十四岁,还不及他的小妹言知令的年纪,在遇到这般堪称绝望的危险中,却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的判断、熟虑的谋略、过人的胆识、当机立断的行动力!难怪战场行医,毫无惧色。
看来这个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丫头!
“该休息了。”言子期突然道。
“我……”安思郁突然脸红起来。她进来后就已看到,帐中竟有两张卧榻,很显然,其中一张,是为她而准备的。
平心而论,和他在一顶账中休息,她并不十分抗拒,甚至有些欣喜才对,以她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人比她有这个资格呆在他的身边,然而,那日言子期拒人千里的那一番话,却成为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离他愈近,便愈加隐隐作痛。
与所爱之人那么近,这本是她心中所愿,然而,这个人心里却没有自己,那么岂不是,越接近一分,浓浓的失落便要再增加一分。
“那个……我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她向言子期施了一礼,慌忙将榻下被褥抱起就要往帐外走去。竟未料却被言子期堵在了帐门口,无法走出。
“回去!”言子期目光示意那张卧榻,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却不容反驳。
“这样不好,将军……”安思郁急道:“那日我在将军帐中一夜未归,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说将军喜欢男子……”
话一出口,她却有些后悔,后悔将这些不好的话带到他的耳边,言子期却冷声道:“风言风语,我从不在意。”
安思郁刚想反驳,心说你身为三品将军可以不在意,但我可不行!正在这时,却见言子期向她离近了一步,道:“是你自己过去,还是我扔你上去?”
见他神情,几分严肃中,似乎却又夹杂了几丝戏谑,像是在开玩笑,又似乎不像,语气却是一般无二的不容驳斥。安思郁无奈,将被褥默默抱了回去,道:“我自己来……”
说罢,便听话的挪上靠里的那张床榻,缓缓躺下盖好,胸中之心,呼之欲出。
言子期也随即躺在另一张榻上,道:“休息吧。”
半晌,言子期又道:“睡不着?”
经过喀纳帐中那晚,言子期发现,若安思郁睡着,呼吸会变得规律有序,十分平稳。此时听她呼吸声仍有一些微乱,知她还是清醒着。安思郁道:“嗯。”
言子期道:“你希望我怎么处置栾方叶?”
安思郁心中一动,她真的很想将她心中最赤裸、最痛快的想法和盘托出,然而,她的本性、她的原则,却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平静的道:“不需要,将军。”
言子期倒是多了几分意外,问道:“为何?”
又道:“这次战役中,若论功行赏,栾方叶会受到嘉奖。”
半晌,安思郁道:“他既立了这个功,便该得到他应得到的赏赐。”她顿了顿,又道:“他与我之间的确有过不愉快,我也无数次的想要他自食其果、不能事事如意,但是,这与他在战场上立功,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所以,还请将军,依律行赏便可。”
言子期静静的望着与他相隔不远、另一张床榻上的安思郁,觉得似乎小看了她。
他方才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开口,他便不会给予这人面兽心之人任何的赏赐,然而,他却小看了她的胸襟,这份豁达,令他很意外!
他很欣赏!
沉默片刻,言子期道:“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一场大战。”
他这话,既是说给安思郁,也是说给自己。言毕,只听安思郁问道:“将军,我们是不是快要可以回家了?”
言子期打了一个哈欠,倦意不住袭来,他微闭了双眼,道:“我要是你,就不那么盼着回家。”
“为何?”安思郁听他回答,心中一奇,不免将半个身子歪过来,望向他快要睡去的好看面庞。
言子期阖眼道:“你从言府偷偷溜到这里来,你猜,母亲会怎样对你?”
安思郁闻言,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出来这么久,回去将面临着什么,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忘却了而已。此刻见言子期提醒,她小心翼翼的、有些讨好的道:“将军,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些好话……”
言子期将被褥往身上拉了拉,只是回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