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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绊 上篇 (求推荐票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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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华医科大学附属医学院,电子与义肢改造体研究院。

    一间亮着惨白灯光的病房内,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空无一人,床架下结满了蜘蛛网,白瓷地砖的地面很脏,显然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墙边的柜门缝隙下,却溢出透明的粘稠状液体,流淌到污秽的地砖上,呈散射状布开。

    230mm的聚碳酸酯防弹玻璃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悬浮着。

    哐当。

    她撞开不锈钢门,从圆筒状的水柜顶端爬出来。

    浑身都是凝胶状的营养液,白色病号服紧贴着她的身体,冰冷刺骨,衣角上用惨淡的红色字体印着一个不吉利的数字“4”。

    湿透粘滑的长发不停滴着水,她将头发拧了拧,拨开,露出一张还有些瘀伤,但是伤口已经正在结疤愈合的小脸,目光透过凝胶蒙蔽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周围。

    浴室的水是凉的,她不停颤抖着,打着寒噤,竭力将身上和发间布满的凝胶洗掉,从浴室走出来时,她的脸色苍白,肩上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

    “128,129,130......199,200!”

    稀薄如霜的月色下,寂寥无人的空地中,一抹瘦小的倩影孤零零悬挂在单杠上,当做到第两百个引体向上后,她痛苦地松开了手,落地后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江心!”她闻声回头,看到一个喜不自胜的少年。

    “你恢复得怎么样?”

    罗毅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绯红色的鲜花,在乳白的月色映照下,看上去分外动人。

    ......

    墙角的洗漱台污秽不堪,放出来的水倒还算干净,鲜花的娇艳和陶瓷水槽的污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将花瓶冲洗后,重新装了水,再把花放进去。

    “很有精神嘛,江心!你这家伙,看来很快就能重新投入战斗了吧,真是害我白担心呢,他们还说......”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面有忧色地转过去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坐在病床上静静地说:“他们说我会瘫痪,再也不能战斗,是不是?”

    罗毅抬起手一挥,“现在看来明显是无稽之谈嘛!”

    “呵呵,”她淡淡一笑,轻轻抬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腰,说道:“人工脊椎,骶骨碎裂1-5节腰椎全部换了,3-4节的胸椎也换了。”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的惨然,她深吸一口气,似还有什么没说的话咽了回去,望向窗外的月光。

    洗去灰尘的花瓶和绯红鲜花,还沾着一些透亮的水珠,迎着月光被放置在窗台上。

    男孩转过脸来,比了一个大拇指笑道:“两百个引体向上呢,江心!简直就是怪物啊!你做了特别恐怖的修炼吧?”

    女孩轻轻笑道:“我以前都是2000-5000个。”

    罗毅嘴角抽动,反正两百个和两千个在他看来都一样,他都做不到。他随即安慰道:“没关系的,很快就能恢复了!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你去了吗,今天?”

    “什么?”

    “你不是该去武道班吗?今天。”女孩用质问的语气问道。

    男孩脸一红:“呃,啊,那个......”

    “你是不是没去?”

    “啊,是的。”男孩将头沉沉一低,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充满了失落,准备接受责难一般。

    江心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能理解。”

    听了这话,少年突然抬头,语音有些颤抖:“我会去的!我是等明天再去,”略作思忖一会,声音也变得平稳沉着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成为猎魔师!”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心:“你呢?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要变强,也是想成为猎魔师吧?那你就快快恢复,我还等着赶上你呢!”

    望着他那炯炯的眼神,江心一怔,脸上浮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沉吟片刻后,苍白的嘴角略微上扬,轻轻说道:“那你就好好干啊,千万别再做胆小鬼了,你这个胆小鬼。”

    “什么嘛!”

    “姐姐!”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闻声望去,是一个冲进门来的小姑娘,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美丽端庄的妇女。

    小女孩满脸透红,罗毅想她肯定是从走廊一路跑过来的,进门之后,小姑娘却顿时羞怯起来,一只小脚搭在另一条腿上,交叉着,站在病房中间始终隔着床一两米的距离,浅浅笑着,却不敢向江心走过去。

    罗毅见那位女士个字很高,身着一席浅卡其色大衣,穿着平底的黑色靴子,非常美丽,脸有病容。罗毅对这张脸印象很深,因为那五官确实是少有的精致。

    是那天饭局上,坐在江心旁边的人,应该是她妈妈吧?

    妇女说道:“过去吧,媛媛,姐姐很想亲近你呢。”她将脸转过来对着罗毅这边,黑色的眼珠好像戴着美瞳,要不然就是她根本没看见罗毅,因为那双眼睛的眼神很空洞。

    女人笑了,那张微笑的脸像一张憔悴带病容的面具。

    罗毅眉头一蹙,想起来父亲曾经跟他说过流通在高层社会的整容技术。

    “阿姨,你好,我是江心的同学。”

    “你好。”女人走过来,罗毅轻轻地握了握她伸过来的冰凉的手,那双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有看见他。“江心,竟然有同学来看你呢?我早就跟你说了要多交朋友,别整天练你那些......”

    “好了,妈妈。”

    望着被家人簇拥的江心,罗毅心道:“她们一家人还真是幸福啊。”便说道:“那个,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江心说:“罗毅。你过来一下。”

    “啊?”

    “十天后的武道班选拔测试,你可以去观摩。”

    “那你呢?”罗毅发呆地问道。

    江心缓缓摇头:“我本来要参加的,现在不能参加了。”

    “喂,那是什么样的测试啊?”

    “是针对准入初级猎魔师的筛选测试。”

    “筛选测试?”

    罗毅没注意到,当江心向他提起武道班时,她的家人都转过来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对着他,那个小女孩也一脸恼怒地看着他。

    他也没注意到,当江心的妹妹扑到床上以示亲近的时候,江心没有表情地将棉被从妹妹手里抽走了。

    女人来到江心面前,伸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抚摸着,“我的乖女儿,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妈妈给你倒水。”她们母女的感情可真好,罗毅心下有点羡慕,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便安静地退出了病房。

    啪嗒。啪嗒。

    过道里空无一人,他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着。

    ......

    回到家,他看到客厅的悬垂水晶灯金碧辉煌,全部灯光照映得客厅十分敞亮,父亲坐在客厅里,他身旁还有一个女人。

    罗毅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上楼。

    “喂,小子,”父亲叫住他,“你不喊你的新妈妈吗?”

    罗毅在楼梯中间停下,他的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

    “妈,妈妈。”

    那个女人哈哈笑了,笑声十分轻佻。他抓着扶手缓缓上楼,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客厅深处传来:“你看,我说过的吧,毅很听话的。”那只抓住扶手的手突然捏紧了。

    “可恶......”

    咚。咚。咚。

    咚。咚。咚。

    拳头,一次次地击打在墙壁上。

    直到血污满墙,他也没有停止。

    他已泪流满面。

    “该死,我为什么要说啊?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啊?这些年......我真是,恨透我的软弱了!我真是糟透了!”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闪过江心在战斗时,毅然决然冲到他身前,那瘦小但坚定的身影,闪过那她那无所畏惧的倔强表情,她受了重伤还在医院里努力训练的样子……

    “父亲!”

    他突然出现在楼梯口,走到了厅堂灯光的照耀下。

    “妈妈去哪了?”

    父亲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斜瞥一眼旁边的女人,再转过来看着他时脸上明显挂着愠怒,“喂,你......”

    “我其实知道的,妈妈是恶魔吧?还有父亲脸上的伤,也是妈妈抓伤的吧?”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感觉满脸都在发烫。

    父亲惊怒不已:“喂,你小子......”

    罗毅嘴角上扬,掷地有声道:“我今后,就算做恶魔之子,也不会再做随口就喊不认识的任何人作‘妈’的杂种!”

    父亲瞠目结舌,那只独眼瞪得不能再圆了,在他愣神的那几秒内,一道飞快的背影已夺门而出。

    夜色下,一个自由飞驰的少年,仿佛永不疲倦地往前奔跑着,他跳跃,他奔跑,在月光和霓虹的掩映下穿越马路,跨过天桥,跑过小巷。

    “哟吼!”他纵身跳起,拍打行道树的枝桠。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好像终于从背负了多年的重担之中解脱了。

    “爸爸肯定气死。今晚是不能回去的,可是没地方去啊?”

    他略作思忖。“算了,去医院吧。”他转身,双手叠抱于脑后,沿着马路向前走去。

    ......

    “你们滚!都滚!滚出我的生活。”

    身着白色病服的少女,望着那两个一高一矮离去的身影,仍带病容的脸扭曲着,发狂一般地喊叫着。

    她往后躺倒,伸手擦拭眼角的泪,一阵清风徐来,将白纱的窗帘轻轻带起,飞扬来了一阵绯红花的香味。

    她看一眼窗台上,静静摆放在明媚夜色背景下的花朵,转身用枕头捂着自己的头。

    此刻,希望让自己的头脑清空,希望能忘记一切。

    可是脑海里,却不断出现着一个画面,那个画面是她在这世界最初的,也是仅剩的温暖,是她内心的慰藉,多年来,就像一部痴迷的电影,总是在脑子里循环回放。

    那是一个白衬衣西装裤的男人,衬衣轧进裤子,腰间悬挂一串钥匙,奔跑起来总是叮铃作响。

    是的,他总是在奔跑,那是她每天放学后在窗台上时看到的他的样子,这个做事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胡茬的男人,性格温柔内向的男人,在下班之后总是因为怕她在家等爸爸等得太久,而跑得比谁都要匆忙。

    “爸爸!”她咧开一张缺了门牙的小嘴,坐在窗台前望着他笑,她整个身子和笑脸都沐浴在阳光里。

    家里的茶几上摆放有妈妈做的木樨糕,还有父亲带回来的,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她那时候总是一脸嫌弃地推开妈妈做的木樨糕,而沉浸在父亲的关东煮的美味中无法自拔……

    “爸爸,你的头发都跑乱了!哈哈哈。”她嘲笑起那个男人来,因为印象里,他总是那么斯斯文文,戴着一副眼镜,并且很注重整洁,指甲从来都修剪的干干净净,父亲的工作是企业里一名普通文员。

    可是一天,这个形象突然被打破了,或者说,倾斜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夜晚昏暗的房间中,一个身穿黑色长款风衣,背后闪动着一把银色长剑图案的身影。

    “爸爸?”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疑惑地看着那个背影。

    “孩子,爸爸要走了。”

    “为什么?”

    “对不起,一直以来,爸爸都瞒着你,爸爸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一名猎魔师,其他猎魔师他们抓住了一个恶魔,爸爸要去救她。”

    “为什么,救恶魔吗?”

    “他们说她是恶魔,可是爸爸和他们的观点不一样,爸爸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因为,”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阿心,你以后都要记住,人的内心是多变而丰富的,一个人可能今天做了好事,被称为好人,明天却有可能做一件坏事,任何人都是如此,我们就要说他是坏人吗?当一个人或受他人唆使,或是误入歧途,他有可能因为一件错事抱憾终生,如果此时有人拉他一把,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觉得应该给这样的人重新来一次的机会,而不是放任不管,任由其被黑暗吞噬,这才是父亲要成为猎魔师的理由,也是父亲心里觉得,猎魔师应该做的事情。”

    ......

    此刻,纷繁喧嚣的市中心,霓虹灯和高楼全息投影的照射下,出现了一排身穿黑色长款风衣,背后印有银色长剑图案的人,他们在城市中心的各条街道蹿行走动,奔跑跳跃,最后用黄色胶带圈出数个区域,并用有力的手将不小心踏入那些区域的行人推开,同时通知了安保人员对那些地区进行人流疏通和调度,设下了一道又一道警戒线。

    “抱歉,考试场地,请无关人员立即远离。”

    霓虹闪烁下,三把白色的利刃悬贴在有银色长剑图案的风衣背后,不停地有红蓝横杠的霓虹灯光在王企那张俊美带笑的脸庞上交替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