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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她看着愣了一下,脸色陡然阴沉下去的周蔓,心里叫苦不迭。
暗自咒骂商枝是个煞星,不就是偷狗吃的猪肘子?有必要纠缠着不放?
她又没有上商枝屋里头灶台上去偷!
“猪肘子?”周蔓睁圆着眼睛,发白的脸色开始扭曲。
“我、我、我……”许氏手足无措,紧攥着衣摆。
“你快开门,把话说清楚!”商枝喊着,一脚踹上门板。
许氏急出一身冷汗,眼见就要瞒不住,商枝还不停在外头催命!
“买、买的。我买的!”许氏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磕磕巴巴的说,“你肚子还怀着薛家的大孙子呢,我……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不会从畜生嘴里抢东西给你吃……”说到最后,底气不足。
周蔓眉目顿时变得尖利凶狠,“你给我说清楚,那半个猪肘子是从哪里拿来的!”
她怎么不了解许氏?吞吞吐吐,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我问陈族长借银钱买的,不信你去问刘氏,她数十个铜板给我。”许氏一脸苦相,打死也不肯承认是从狗嘴里抢的猪肘子。
周蔓根本就不信许氏的鬼话,想到那天吃猪肘子,看到上面两个整齐的牙印,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吃进肚子里的早饭直逼嗓子眼。
她气势汹汹的推开许氏,拉开顶着门板的一捆柴,将院门拉开,就看见眼神冰冷的商枝。
商枝看着脸色阴郁的周蔓,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她,“许氏前两日是不是上我家偷了猪肘子?狗嘴里的东西也抢,你就不嫌丢份儿?”
吃了畜生嘴里的猪肘子的周蔓,气得浑身颤抖,小腹都一抽一抽地疼。
商枝冷声说道:“今天若不是狗吠叫,咬住许氏的腿脚,我还不知道她专偷狗碗里的东西,欺负狗不会说话?好好的人不做,偏要一次两次的抢狗碗里的东西。沾着狗口水的东西,你们吃进肚子里,不嫌恶心吗?”
“呕……”周蔓脸色灰白,扶着门框弯腰干呕。
许氏吓得脸色惨白,看着恨不得将肚肠都吐出来的周蔓,急得团团转,“我……我都洗干净了,还刷上一层盐水,哪儿还有口水?你这吃都吃进肚里两三天,早就变成一泡屎给拉出来,哪还能吐出来?你可别把我的乖孙给吐出来了!”说着,殷勤的从屋里端出一碗水给周蔓,“你漱漱口。”
周蔓听得咬牙切齿,立即爆发了,端起瓷碗用尽全力砸在许氏的脚边,“好你个老虔婆!我给你薛家生孙子,你就拿畜生吃的东西糊弄我!你的心肠咋就这么恶毒,这么黑心肝!就不怕我生个狗东西出来!你好好给我等着,我肚子里这块肉有个三长两短,全都别想善终!”
周蔓还不解恨,挥着一巴掌将许氏给打懵了,反手一把将周蔓给推倒在地上。
婉晴吓一大跳,扑倒在地上,当做人肉垫子,周蔓重重摔在她的身上。
许氏看着自己的手,她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颤抖。
周蔓满面怒火,指着许氏尖声道:“婉晴,给我打她!”
婉晴爬起来,一脚踹在许氏的脚窝,拉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拽,扬手啪啪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许氏膝头皮绷着痛,脸上火辣辣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婉晴在周家做惯粗活,手劲大,几巴掌下去许氏脸颊肿起来。一脚踹着她的肚子,将许氏踹倒在地上。
“你这毒妇,小姐是双身子,你还敢下手推她!”婉晴不解气,又踢了许氏几脚,突然蹲下来翻许氏的袖袋,摸到十几个铜板。
这下子可算是捅着马蜂窝了!
许氏将银钱看得比命根子还重,婉晴抢她银钱,彻底激怒她,猛地坐起身,用头顶倒婉晴,破口大骂,“家里掏不出几个铜板,你张嘴闭嘴要吃肉,又不肯给我银钱,我上哪给你弄肉吃?从我身上剐下来给你吃?狗吃的咋了?给你肉吃你还挑拣!生个畜生出来,也是你肚皮里托生,是你遭天谴报应,磋磨男人婆母造的孽!”
周蔓气得肝儿颤,指着许氏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氏积怨已深,摸着自己红肿的脸,新仇旧恨,彻底爆发出来,“宁安好说歹说是你的男人,你娘家要帮扶他,他出息了享福的也是你!还愁少这几两肉吃?偏你是个恶毒的贱人!拦住你爹娘不许给宁安弄个正经营生,我用得着从狗嘴里给你抢口吃的?害得我遭狗咬,被狗撵!你这恶妇还指使贱婢打我,真是反了天了!”
商枝看了半天戏,突然开口道:“所以说,真的是你抢了我家狗子的猪肘子?”
许氏双眼一瞪,几乎忘了门口还有个讨债鬼!
“你自己说咋办。是付银子,还是赔我一个猪肘子!”
许氏咬咬牙,心里暗恨商枝,又不敢对她动手动嘴,愤恨地盯着商枝狠狠剜一眼。
“猪肘子是吃进你肚子里,你给我赔钱。”许氏觉得撕破脸皮了,不管不顾的指使着周蔓。
周蔓脸色发青,听着许氏的话,眼底的凶光活似要吃人!
“你不给钱,我就上镇上问你爹娘去要!”许氏本来是想吓唬周蔓,脑子突然灵光过来,她咋就没有想到呢?周蔓吃不上肉,谁叫她家宁安没有大本事,问他们要银子给周蔓买肉吃,周夫人不会舍不得!
周蔓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臭不要脸的许氏,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心中虽然怨恨爹娘将她嫁给薛宁安,到底不想让他们被许氏为难。
许氏吃相难看的嘴脸,若是将爹娘气出好歹可就不好了!
周蔓狠狠咽下这口恶气,让婉晴去掏二十个铜板赔给商枝。
商枝收下银钱,转身就走。
许氏紧跟着后面走出来,叫住商枝,“商枝啊,你看我这腿给狗咬伤,你给我一点药擦一擦呗。”
商枝冷笑一声,都不搭理她,转身离开。
许氏看着商枝的背影,狠狠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进屋。
屋子里静悄悄地,周蔓关进里屋,许氏冷哼一声,欺软怕硬的贱货!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等薛宁安回来,她就叫薛宁安硬气些,逼着周蔓问周叔治给他安排一个营生。
薛慎之都是举人老爷了,薛宁安可不能一事无成。
这样想着,等薛宁安回来的时候,许氏就拉住薛宁安到院子里说着悄悄话,“宁安,你可不能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薛慎之考中状元,他就要做官了。你可不比他差,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就得好好利用利用,趁着那两老不死的还活着,叫他们给你安排个营生,明儿就去镇上找他们要!”
薛宁安觉得有娘子有儿子,就是少个一飞冲天的机遇。听许氏的话,薛宁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薛慎之是我二哥,他做官出息了,当然得接济接济我这个弟弟。等他做县令,我就拖家带口去投奔他,让他给我一个县丞当当,我岳家一个教书的,能有啥大作用?”
县丞可不一样,户籍、马粮、税收都是归他管,他想要多少银子捞不着?
许氏不是这么想,薛慎之能不能考上还得两说呢!
“你不许犯糊涂,薛慎之等他考上再说,你先赖着你岳丈,给他哭穷,养不起周蔓,周蔓肚子里怀着孩子,成天吃着不见油水的菜,对他外孙可就不好。”许氏给薛宁安拿主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薛慎之那头你就别管了,他对我没有半点孝敬,对你爹还是孝顺的。他真的有出息,我就上山找你爹去,让他和薛慎之说,薛慎之不会不听他的话!”
她是不敢找薛慎之和商枝的麻烦,薛老头能,这把好钢可得用在刀刃上!
薛宁安点了点头,到底有没有听进耳朵里,许氏可就不知道。看着他急不可耐的进里屋,心里失落,她脸都给周蔓那贱人打肿了,薛宁安装瞎瞧不见,问都不问一句话!
薛宁安推门进屋,就看见周蔓哭得红肿的双眼,薛宁安心里揪起来疼,抱住周蔓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咋哭成这副模样?出啥事了?娘给你气受了?”
周蔓强忍着恶心,没有挣扎,偏开头,伤心欲绝地说道:“你娘她心肠太狠毒,我怀着你的孩子呢,想一口肉吃,她去商枝家中狗盆里抢猪肘子给我吃!那是狗吃的,她拿过来给我吃,安得什么心?不怕咱们的孩子有个好歹吗?”
薛宁安皱紧眉心,“娘真的这么做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要肉吃可不是嘴馋,你看我在你家一个月,瘦的不行,吃几顿肉补补身子,再回镇上求着爹给你安排一个营生,可你娘她是要我的命!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你给我休书吧!”周蔓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哭,她就不信薛宁安听到休书,会不给她狠狠出一口恶气!
薛宁安脸色骤变,他抱紧了周蔓,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不许胡说!我娘是做得太过份,我让她给你道歉。”
周蔓眼底闪过怨毒的光芒,扑进薛宁安怀里,“她咒我生个畜生,将我推倒在地,我担心孩子没了,才指使婉晴打她。我肚子有些疼,你就让娘跪着给我们的孩子祈福,她是孩子的祖母,一定会答应。”
“我让娘求一求菩萨。”薛宁安站起身往外走。
周蔓眼底蓄着泪水,“让娘跪到菩萨显灵,我肚子不疼了再起身。”
薛宁安走出里屋,许氏走过来问他,“咋样?周蔓答应了?”
“我没有问。”
许氏瞪他一眼,心想着她明儿去镇上找周叔治去说,“你想吃啥?娘做给你吃。”
“我吃不下,蔓蔓肚子疼,你是孩子的奶奶,跪在外面求菩萨保佑孩子平安,等蔓蔓肚子不疼了再起来。”薛宁安不耐烦的说道,心里怪许氏咒他儿子。
许氏不敢相信的看着薛宁安,他难道没看见周蔓打她了?让她跪到肚子不疼,摆明就是那贱人磋磨她!
别人的儿子维护老娘不被媳妇磋磨,他倒好,帮着媳妇磋磨老娘!
许氏心酸的掉眼泪,薛宁安厌恶地说道:“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去做?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娘,你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只是跪一晚而已。”
“宁安啊,周蔓她是故意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心肠歹毒?你不愿意就算了,带着你的东西滚,别气坏蔓蔓的身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薛宁安觉得许氏不可理喻,那是她的亲孙,下的手去推!
许氏心口一痛,像被一把钝刀子在割,彻底被薛宁安伤心了。
他一心只有周蔓,看不见她被周蔓磋磨得一身伤,只看见周蔓委屈的哭。她是他老娘,他为一个贱人这般对付她!
许氏觉得这日子过得没个头了,虽然恨薛宁安狠心,谁让她只剩这么一个儿子,真怕他听周蔓那贱人的话,将她给赶出去!还是跪在院子里。
——
商枝拿着银钱回去,去猪肉铺买一个猪肘子,明日做给小土狗吃。
等她回新房子,秦景凌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一坛子烧刀子下肚,就开始犯困。
薛慎之特地给商枝留一碗干净的菜,给她盛饭盛汤,坐在对面道:“秦将军带军医来向你学缝合术。”
“好说。”商枝敬佩保家卫国的将士,对于他们自然愿意奉献,“正好我买了猪肘子回来,可以做实验,晚上烧给小土狗吃。”
薛慎之低声应好。
商枝吃完饭,薛慎之去收拾厨房,让她与秦景凌谈事情。
秦景凌已经眯了一会,见商枝得空,拿出一个包袱给她,“这是栓子让我捎来送给你的。”
商枝一怔,她看着手里的包袱,里面是一块雪白的狐皮。
“童子军训练打猎,他去军营里正好一个月,只猎到一只兔子和白狐,这白狐我剥皮,他洗干净收起来。这臭小子是拿来送给你!”秦景凌耳闻过栓子的恶劣事迹,如今倒是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只要有良心,这人呐,就坏不到哪里去。
商枝心中百味杂陈,这块狐皮对栓子来说意义非凡,他用来送给她。看着秦景凌提及栓子眉目疏阔的模样,显然他在军营表现可以。
沉默了一会,商枝将包袱收起来,问秦景凌,“你们明天回军营?”
“你有东西捎给他?”秦景凌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十分别扭。
商枝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一侧的军医道:“你想要学缝合术?我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教给你们,只怕有些东西你们会用不上,缺乏工具。”
秦景凌问:“你需要哪些工具?”
商枝眼前一亮,秦景凌是将军,他接触过的兵器肯定比普通人要多许多,是不是知道哪里有上好的铁匠呢?
“你等等,我有张图纸给你看。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造出薄而锋利小巧的刀具。”商枝去药房拿出她绘出来的三把手术刀,手术刀片有几十种形状,而最常用的只有三种,她便只打算做出这三把手术刀。
秦景凌看一眼,这几把小刀设计得很精巧,只有巴掌长,有的甚至不够巴掌长,刀片形状也与他们用的不同,的确需要精妙的手艺才能制出来。
他沉吟半晌,换一个姿势坐正身体,“锋利与薄我能够给你找到工匠,只是这刀刃只有一截小指长,太精细的活普通铁匠造不出来。而且你是用在医术上?不能用普通的铁,需要精钢,能不能造出来不好说。这样吧,我将你的图纸带回去,让裘天成带回京城,请军器监给你造。”
“好!多谢秦大叔!”商枝感激秦景凌,他给她解决一个大忙!
接下来她也没有事,去厨房拿着猪肘子出来,一般外科手术练习的时候,大多是用猪皮,正好可以用猪肘子给替代。
商枝最先教军医是如何辨认哪些伤口需要缝针,“首先我们需要观察伤口的深度,如果深可见骨或者是看见黄色的组织,皮肉大面积的暴露在外面,就需要缝针。”然后又用手指头比出六毫米的深度,军医心中能够更直观的有底细。
“伤口很宽的情况下,我们都是用绷带包扎使伤口合拢,一般六个时辰会结痂,开始自愈。如果绷带也无法合拢,就需要缝合强制合拢让伤口愈合。”商枝没有小巧的刀,准备拿菜刀划破伤口,秦景凌默默地递过来一把匕首,商枝接过来,划出不同的几个伤口教军医辨认,然后继续说道:“大出血的时候,最好用干净的毛巾或者湿帕子紧捂住,如果依旧无法止血,需要填充纱布压迫止血,之后用烈酒清理伤口,再采取缝合。”
缝合用的针是弯弧状,但是她没有,只能用普通针,这就有点不称手,需要格外的细致。而且需要手法娴熟,才能掌控好。她心里想着,得让秦景凌再找军器监尝试造手术缝合针。如果能够造出来,最好不过了。
商枝告诉军医,“缝合需要的工具,时间紧急的情况下用火烤加烈酒消毒,但是这种方法损伤器械。最好是放在沸水里煮,普通的在一刻钟左右,而完全消毒杀菌得需要半个时辰。”
军医在一边听得认真,商枝一层一层的缝合演示给他看,然后说一些注意事项与护理,再让军医动手,站在一边指导,“你初学手法不纯熟,回去后可以用猪皮练习缝合。这是细致活,不可马虎。”
军医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两个人练习一整个下午,军医基本上是掌握好几种缝合针法,见到商枝点头认可,方才长长舒一口气,一抹额头,才发现出了一头的汗。
商枝看着放松的军医,失笑道:“还需要多练习,明日你们走的时候,我再让给你代痛散。”
军医虽然觉得疲累,但是心情很激动,因为医术的领域里面,他又跨出一大步。
“学生必定会勤加练习。”军医拱手作揖,表示对商枝的尊重。
商枝受下这一礼,她累得坐在凳子上,提着茶壶倒一碗水,连喝两碗水才解渴。
秦景凌看着辛苦的商枝,他站起身道:“晚饭我来做。”
“你还会做饭?”商枝挑眉,有些诧异的看向秦景凌。
秦景凌面色冷峻,神情自若地说:“做得粗糙。”
商枝道:“你是客,我来做就行了。”现在天色尚早,她再歇一会就好。
这时,刘氏上门喊商枝,“商丫头,乡邻们将药材全都采挖晒在村口坪地里,你啥时候过称结算?”
商枝连忙走出去,拉开院门,对刘氏道:“我现在有空过去,你让乡邻们全都在坪地里等我。”
“好嘞!”刘氏匆匆离开。
商枝进屋对秦景凌道:“晚饭你们得自己解决,我需要去将药材过称,明天还得拉到县城去。”
作坊那边林掌柜捎话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等拉药材过去,雇人炮制。
商枝告诉薛慎之,让他写一张雇药童与郎中的告示。
薛慎之放下书册与她一起往外走,“明日才去县城,回来之后再写,我过去搭把手。”
“好。”商枝拿出一包碎银与铜板,还有账本去村口。
秦景凌左右无事,带着军医过去帮忙。
商枝没有想到秦景凌会主动帮忙,“这里活不多,乡邻们帮忙,很快就能干完。”
“人多干活快。”
秦景凌负责将药材捆起来过称,军医分类,薛慎之登记,商枝只管结账。因为之前有的人没有给药苗种钱,需要扣除再结,多一道工序,商枝稍微慢一点,但好在有秦景凌与军医帮忙。
一起分工合作,速度提升得很快,大约一个时辰,全部忙清。
村民们手里拿着热乎的银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神情间充满对商枝的感激。
“商丫头,我挣了几两银子咧。大半辈子没有挣过这么多银子,今后不愁会饿肚子,偶尔还能买点肉吃。”妇人家里八九口人,地就那么一些,人多咋够吃?还好劳壮力多,在外面做工,勉强填饱肚子,一年到头没有肉吃,如今不同了,一大家子全都扑在种药材上,拼着赌一把,相信商枝一次,哪里知道他们赌对了!
“你们是村里种药材最多的大户,这些银子都是你们的辛劳换来的。”商枝在结清的末尾处画勾。
“商丫头就是实心眼的人,我都后悔没有多种,只得了几百钱,来年我多种一点,多挣银钱,造一栋和商丫头家一样气派的宅子。”
“是啊,多亏了商丫头,能过一个好年了!给家里娃儿都裁一件新衣裳。”
商枝看着村民高兴满足的模样,她也被这简单的幸福给感染,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她相信用不了几年,杏花村将不会再是贫困村,家家户户能盖新房子,顿顿吃白米饭有肉吃!
秦景凌和薛慎之一起帮忙将药材堆放在村口不远处的仓库里,这是大家存放谷子的仓库,挪出来给商枝放药材。
一切全都搞定之后,几个人都有点累。
“今晚吃面吧。”商枝捏着酸痛的手臂,实在是不想做饭。
秦景凌沉默片刻,他沉声说道:“我要三碗面。”
商枝失笑道:“行,管饱!”
秦景凌准备回去,看见村口走来的一道身影,他皱紧眉心,“苏易,你怎么在这里?”
苏易听到秦景凌的声音,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看一眼商枝道:“我来找商枝给外祖母治病,你说她在清河镇,我们打听过来。”
秦景凌这才记起来他一个月前收到妹妹的信,苏易与苏锦瑟来儋州府找神医,他当时觉得胡闹!
他曾经严肃的表示过,商枝不愿意受到打扰,他们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只说过她在儋州府,什么时候说过她在清河镇?”秦景凌紧绷着脸,看着苏易身后,“苏锦瑟呢?”
苏易心中讶异,大舅竟未曾透露过?
他抿紧薄唇,心里哪里不明白,定是苏锦瑟偷听到曹管家与苏元靖的对话,方才急切的赶来清河镇,以为外祖母求医为幌子,可谁知竟那么凑巧,神医即是商枝!
他对苏锦瑟早已失望,如今回头明悟真相,依旧是生出一丝悲切,她偷走商枝该有的一切,最后贪心不足,妄想彻底取而代之!
“她在镇上。”苏易看一眼商枝,唇瓣嗫嚅,几乎有一种告诉秦景凌的冲动,商枝才是他们苏秦两家的血脉,可是最终被理智强压下来。
秦景凌目光微沉,“你将她一个人放在镇上,独自跑回杏花村,她若遇见危险怎么办?”
苏易深吸一口气说道:“商枝昨日定亲,我特地买贺礼给她送过来。”
秦景凌诧异的看向商枝与薛慎之,身上竟没有合适送出去的贺礼。
商枝看穿秦景凌的心思,不在意的说道:“你若是将那几把刀与弯针造出来,就是送我的一份大礼!”
“我尽力。”秦景凌道。
苏易将一个盒子递给商枝,“只是一对龙凤呈祥的玉佩。”
商枝没有动。
秦景凌缓声道:“收下吧,不是多贵重的。”
商枝思索片刻,最终收下来。
苏易嘴角微扬,露出这些天来第一抹笑意。
商枝看着他脸上愉悦的笑容,轻叹一声,“你不必破费。”
苏易目光诚挚而深沉地望着商枝,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没有破费。”你不会知道,能给你置办物件,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甚至生出贪念,喜欢她能够戴上玉佩。
只不过他知道不会实现。
秦景凌差缱着苏易,“你来了,今晚你做饭。”
苏易求之不得,能够做饭给商枝吃。
他的厨艺算不得好,只能是一般。大家干活都又饿又累,全都十分给面子的吃光。
苏易捧着饭碗,看着商枝吃撑,揉着肚子,眼底泛着柔光,“你喜欢吃,我下次再做给你吃。”
薛慎之冷着脸,放下碗,微微侧身挡住苏易的视线,温润的说道:“吃太撑,站起来走一走。”
商枝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不想动,太累了。”
苏易放下碗,倏然站起身,一句‘我背你进去’到嘴边,方才觉得不合时宜。他眸光暗淡,重新坐回位置上,握着拳头,“薛兄扶着她进屋歇着。”
薛慎之朝秦景凌颔首,扶着商枝去里屋。
秦景凌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虽然般配,却觉得商枝太小了。“我的闺女若是如此优秀,至少得留到二十再婚配。”
苏易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他低声说道:“是啊,至少得扛得住苏秦两家兄长的拳头再说。他真是走运了,就这么轻易的,不费吹灰之力将人给求娶走。”
秦景凌难得多说了一句,“薛慎之还不错。”
苏易目光复杂地看秦景凌一眼,心中想着:等你得知真相,商枝是苏家的女儿,便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薛慎之现在在他眼里是万般好,到时候就是万般恶!
薛慎之扶着商枝去里屋,商枝躺在窗前的竹榻上,肚子有点胀。
薛慎之垂着眼睫,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商枝的腹部,眼中浮现迟疑的神色。触及商枝微皱的眉心,他宽厚的手掌放在她小腹上,轻重有度的给她顺时针揉着肚子。
商枝舒服的放松身体,摸着手边的锦盒,想看一眼苏易送的玉佩。白玉透明晶莹,色泽均匀,雕刻着一龙一凤与祥云。
这是一块很贵重的玉佩,并不是苏易说的那么普通。
她将玉佩装进盒子里,打算明天退还给他。无亲无故,不太好收下如此贵重的物品。
手一滑,盒子砸在身上,盒子里的绸布掉出来,露出一张纸,她狐疑的捡起来打开,一张县城靠近同福酒楼的房契。
她看着房契上写的位置,正是当初与薛慎之一起去看过的玉器店,只是租金太贵,一年得三十两,几乎没有考虑租赁的念头,没想到苏易将宅子买回来送给她。
价值不菲的玉佩,一栋旺铺,对她来说都是无比的贵重。
苏易轻而易举送给她,为什么?
她闭上眼睛,放空思绪,慢慢地梳理着苏易的怪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就是因为这张脸,他才对自己很好?
商枝从未想过苏易是对她有男女之情,因为苏易看她的眼神,并没有情意,反而是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宠溺?这种宠溺,就像对待妹妹一样。
如果不是知道他只有一个妹妹,家中没有丢失过人,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就是苏易的妹妹了。
腰肢一紧,被薛慎之掐着往上提起来,几乎靠近他的胸膛,“在想什么?”灼热的气息轻轻喷在耳边,微凉的手指抬高她的下颔。
商枝仰着头,望着俯视着她的薛慎之,他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清隽的面容上是一派温柔的模样,可她知道他在不悦。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眉心,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在想苏易为什么送我贵重的东西,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我是他妹妹呢!”
薛慎之一怔,感觉到她的指尖划过脸颊,泛起一种异样的触感,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他沉默的低头,回想起苏易的古怪,除了倾慕之外,还有一种便是亲人。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很糟糕。
薛慎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她的眼睛清澈明净,对他不设任何防备,能够让他一眼望进她的内心深处,拥着她的双臂不由更紧了几分。
商枝胳膊被他勒得生痛,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窗台边的桌案上的灯火照映着他的面容,如玉生辉,就是一个轮廓侧脸都是那么好看。
商枝抬起头来,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掰正,他深暗的眸子里流露出不安与眷念,最后渐渐凝结成无法摧毁的坚定,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枝枝。”薛慎之轻声叫她。
商枝双手按在他的肩头,稍一用力,整个人攀附在他的身上,不由自主靠近他,红唇碰触着他淡色的薄唇,一种异样的感觉向她心底蔓延。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缠绵,商枝心口砰砰跳动。
一触即离,她向后仰头,想问他有没有安心一点?薛慎却之顺势俯身将她按在竹榻上,薄唇微张,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允吻。唇齿间似有无限的温柔与缠绵,渐渐深入。
商枝紧张的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抱着他的脖子,被他这一吻撩拨的心神悸动。
薛慎之缓缓放开商枝,凝视着她娇艳的面颊,泛着水光的红唇,抵着她的额头,忽而轻笑一声。
商枝望着他眉眼间藏不住的愉悦笑意,推开他,舔了一下唇瓣,“你笑什么?”
薛慎之只是看着她眼底含笑,清冷秀美的面容随着露出的笑意,仿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商枝心里那一丝羞涩与紧张,随着他的笑意散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房间里气氛正好,屋外却是另一种情景。
苏易等着薛慎之出来,再与他道别。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秦景凌望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着克制住某种情绪的苏易,端着茶喝一口,“你散了吧。”
苏易几乎克制不住想要说出来,深吸一口气,看着秦景凌冷峻的面容,倏然站起身离开,决定眼不见为净。
次日一早。
秦景凌打算一大早就走,遇见了苏易和苏锦瑟,他推迟行程,打算见苏锦瑟一面再走。
商枝做一顿早饭,大家一起吃了,出发去镇上。
商枝要去镇上小作坊里帮忙,将东西全都搬到县城去。再去医馆问一问林玉儿,霍乱药有没有效用。
她看着骑马跟在牛车后的苏易,拿出盒子递给他,“你的东西太贵重,我受之有愧,你拿回去吧。不然咱们朋友也没得做!”
苏易拉紧缰绳,他抿紧唇角,“外祖母和舅舅的命,值你手里这点东西。”
商枝眉心一皱,就听苏易解释道:“你不是要开医馆?你又要顾着酒楼,那个位置刚刚好。你如果觉得贵重,就先欠着我,如果今冬回京城,你帮外祖母医治,这算是诊金。”
话说到这个份上,商枝只能收下来,她心想以后再找到机会还回去。
苏易见商枝收下,心里松一口气。
到达镇上,商枝与苏易、秦景凌道别,她去医馆。
苏易带着秦景凌去客栈,正好与曹管家狭路相逢。
曹管家看到秦景凌顿时心惊肉跳,他猛地看向苏易。
苏易摇了摇头,曹管家才吐出一口气,行礼道:“秦将军。”
秦景凌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你怎么也在清河镇?”
曹管家笑道:“护送小姐与世子。”
秦景凌‘嗯’一声,没有多问,敲开门,看着抱着膝盖缩在美人榻上的苏锦瑟,脸色沉下来。
“秦……秦将军……”弄墨见到秦景凌十分惊讶。
秦景凌迈进屋子里。
苏易准备跟进去,被曹管家叫住,领到一边问话。
弄墨见苏易跟着曹管家离开,悄悄吐出一口气,将门关上,给秦景凌沏一杯茶。
“锦瑟。”秦景凌站在美人榻边,看着苏锦瑟苍白的脸色,透着病态,“病了?”
苏锦瑟听到秦景凌的声音,她回过神来,仰头看着秦景凌,杏眼中蕴含着的泪水大颗坠落,仓惶不安的说道:“舅舅,我好害怕!”
她倏然站起身,扑倒进秦景凌的怀中,泣不成声道:“舅舅,锦瑟好害怕,差一点被人玷污清白,哥哥对我不闻不问,冷眼相对,怨我不该四处乱走,方才被人给劫持。他不愿为我做主,为我讨回公道!哥哥是不是嫌弃我给侯府蒙羞?让侯府遭受到耻辱?我想了很多,想一死了结自己的性命,保留侯府的清白,可是我若死了,娘该怎么办?她如何承受失去丧女之痛?倘若我不死,我做了错事,又该怎么弥补?”
“舅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苏锦瑟情绪激动,十分痛苦,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秦景凌眼底凝聚着风暴,他双手握住苏锦瑟的手臂,将她推开。看着她彷徨而又无助的模样,几乎快要崩溃。他脸色阴沉,冷肃道:“谁做的!”
苏锦瑟紧紧咬着下唇瓣,双手捏成拳头,只是沉默着落泪,不愿说是谁。
一旁的弄墨跪在地上,她哭着说道:“秦将军,您可得为小姐做主,我们来清河镇,没有与人结仇,只是小姐听杏花村的村民说商姑娘生活困苦,为了顾全商姑娘的自尊心,小姐想着办法借别人的手将银子给商姑娘,但是商姑娘并不领情,觉得小姐羞辱她。她说除去家世,不知道谁施舍谁。心里对小姐因这件事存了芥蒂!”
“小姐一个人在清河镇,便去姨祖母家中做客,不过就是留了片刻,文府出事,是商姑娘的药有问题,事情闹出来之后,她却怪小姐故意让文家找她麻烦。那一日她约小姐去县城同福酒楼,小姐在同福酒楼等她,不见她的人影,回到马车就被人给劫掠……”
“住口!”苏锦瑟突然打断弄墨的话,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地说道:“商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有误会。”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一次两次对她不设防,才会被害得差点失去清白!到如今,她都没有给您道歉,您还为她说话!就因为她是神医,您要求着她给秦老夫人治病?才这般委曲求全吗?”弄墨突然磕头说道:“秦将军,求求您给小姐做主,不能白白让她受罪!”
“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苏锦瑟摇头否认弄墨的话。
秦景凌目光锐利的看向弄墨,弄墨头都不敢抬,趴伏在地上,就怕对上秦景凌的眼睛,绷不住全都给交代了。
她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咬着舌头,颤声说道:“若是秦老夫人得知商姑娘这般欺负小姐,一定不会让她医治,反而还要治她的罪!可是小姐担心秦老夫人受不住刺激,才会痛苦的煎熬着。”
苏锦瑟似乎难以承受心里的苦闷与委屈,趴伏在榻上哭泣。
秦景凌冰冷的嗓音里蕴含着沉沉怒火,“你们说是商枝派人劫掠锦瑟,毁她的清白?”
弄墨心中一喜,抬起头,满面泪痕的说道:“是她!”
“一派胡言!”苏易破门进来,目光冰冷的射向弄墨,弄墨心口一滞,瘫在地上。
苏易阴冷地看向苏锦瑟,竟没有想到她包藏祸心,颠倒黑白!
终于,他忍无可忍决定告诉秦景凌!
苏易看着苏锦瑟惊慌失色的脸,对一旁满脸肃杀之气的秦景凌道:“舅舅,你出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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