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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还在考虑如何将此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禁卫军左统领葛云已经被侍卫带到了御书房外。皇上命即刻带上来,就见葛云已被除了官帽带进御书房,进门便跪下,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悲声道:“臣有罪,无颜见陛下!”
这葛云从不涉党争,本是孤臣,只效忠于皇上,所以皇上才放心将禁卫军左统领的位置给他。此时禁卫军混进了刺客,虽尚未审理清楚,但最轻他也是个渎职罪,若是重了那便是勾结刺客谋杀皇子,是灭九族的大罪。他已经想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在皇上下令除去他官职之前,已经将负责此次猎场防卫的五个带队的少统领全部缉拿起来审问了一遍,尤其将右统领白振生安排的两个少统领以及身边的把总们全都单独提审了,还真叫他问了点线索。他这次是豁出去了,便是他一家不能保全,也要拉下白振生跟他一起死。
皇上见了葛云又是愤怒又是失望,他还是自认有识人之明的,认为葛云不会串通刺客,极可能是被人利用或是疏忽渎职,但禁卫军关乎京城和皇宫的安危,容不得一点疏漏,不管问题出在哪,都不能宽恕。思及此怒道:“你有何罪?从实招来!”
葛云再拜道:“臣有负圣恩,被居心叵测之人蒙蔽,臣万死不足以赎罪,但臣死之前,定要扫除叛臣奸佞,以报皇恩!”
“说吧,你被谁蒙蔽?叛臣奸佞又是谁?若你所言属实,朕酌情将你从轻发落。”皇上沉声道。
“臣得知禁卫军混入刺客后,立即彻查了这次带护卫入猎场的少统领和他们手下的把总……”
“可曾查到什么?”皇上问道。
于是葛云将他调查的结果详细呈上,问题最后竟直指大理寺,若是彻查大理寺,那么大理寺卿陶奚便不能参与三堂会审,那么审讯刺客就落在了刑部和宗人府的头上。没有了陶奚掣肘,刑部和宗人府能审出什么来就很难把握!
王丞相还在权衡,二皇子却已沉不住气了,在旁说道:“也许大理寺只是一时不察疏忽了……”
葛云回道:“诚如殿下所言,臣也有此担心,故已将禁卫军五个少统领全部羁押,大理寺也牵扯进来,臣只得将人送往刑部彻查。”原来先怀疑大理寺,就是为了铺垫为何将人送去刑部。
刑部与大理寺都有审讯之责,且两部不合已非一日,大理寺对王丞相惟命是从满朝皆知。葛云这么做,用意明显。
皇上便是再信任王丞相,此时也难免有些疑虑了。何况他对王丞相的信任也是有限度的,培植他不过是为了与老臣勋贵们对峙,瓦解楚家和韩家在朝中的势力,若是他手中的权利已经能够操纵禁卫军刺杀皇子,那么他便与楚家和韩家一样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了。
皇上可不想再培植出一颗钉子硌自己的眼。
二皇子却一时理解不了皇上此时的心情,接着说道:“葛云,人都是你手下的,此事你的干系更大!”
葛云回道:“二殿下所言极是,微臣罪责难逃,但参与禁军防卫的五个少统领并非老臣一人安排,臣恐有失,已将部署防卫的右统领白振生一同羁押,送至刑部!”
禁卫军虽以左统领为先,但右统领与他份数平级,他把人家也给抓了!
“你连白振生也抓了?他不是没去猎场吗?”二皇子惊道。
二皇子先是有意为大理寺开脱,如今更有为白振生说话的意思,权臣与皇子勾结,尤其是与禁卫军过从甚密,这触了皇帝的底线,他冷冷扫了二皇子一眼,这一眼令二皇子瞬间额头冒了冷汗。二皇子自幼深得皇上宠爱,还没受过这样的冷眼。越是没受过,越是心里忐忑。
此时葛云伏地道:“臣虽一片忠心,但此次失职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辜负皇恩,自请去刑部受审!”
葛云罢职是难免,皇上想着罢黜他之后,储君将来即位后再将他起复,彼时他必会对新君感恩戴德忠心不二。这样一想,便也不觉得那么可惜了。只是一时让谁接任禁卫军呢?左统领右统领都去刑部受审了。然后他环视御书房众人,将这个问题丢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一直沉默不言,仿佛葛云所说猎场一事与他无关一般,此时被问道,坦言道:“回父皇,禁卫军责任重大,父皇可由神鹰卫和拱卫军调派官员分任左右统领,互相协调制约。”
皇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神鹰卫如今是他身边最信任的部署,但神鹰卫暗卫武功虽高,却不擅带兵,还需擅长带兵之人协助,从京郊调动拱卫军将领进京,用好了是一招好棋。脑中浮现出了之前赞过几句的锦乡侯嫡孙齐泰的名字,锦乡侯虽是勋贵,但已卧病多年手中无权,而这些勋贵忠君之心还是有的,可堪重用。
皇上微微点头,并未立时表态。王皇后见皇上如此,心内慌乱,便也不顾忌了,看向王丞相想他拿个主意。王丞相接到王皇后递过来的眼神,忙对她打了个眼色。王皇后会意,立时眉头紧皱,手捂胸口,歪倒下去。
王皇后有心疼病,这也是众人皆知的。皇上见她忽然发病,忙命人将她扶至内室,又传太医。二皇子是出名的孝顺,此时自是跟进去照看他母后。五皇子坐位太师椅上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皇上见状眉头微皱,想要责备他几句,想想却只叹了口气,心中烦乱,思量片刻,陶奚既与此事有关,再做主审自然不妥,下旨命大理寺少卿章康代替陶奚与刑部和宗人府会审刺客。即刻审理,但有招供,随时禀报。
皇上说完便命众人退下了。葛云算是松了一口气,准备自去刑部候审。出门时眼神扫过五皇子又连忙移开目光。想到一个时辰前他还在为身家性命忧心准备破釜沉舟,忽见一把飞刀破窗而入,钉在了桌子上,刀上绑着一封信。他一边命人出去查看何人送信,一边拔下飞刀将信展开,纸上只写了两个名字“陶奚、白振生”。
聪明人无须多提示。葛云自问从未牵扯党争,而今却不得不站队了。他只能说五皇子选了一个好时机,使得他不得不成为这局棋的一枚棋子。但他不明白当时五皇子尚且人在城外,是如何运筹帷幄算计这盘棋的。
一时几家欢乐几家愁,定远侯和荣昌侯甚为得意,脸上的笑纹都深了几分。王丞相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对皇上的了解可比那两位深多了,明白皇上如今不信任自己了。他拎得清轻重,此时最重要的是让彭坤开不了口,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这一关便能过去。
王丞相忧心忡忡回到府上,今天御书房中二皇子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二皇子平素还能维持儒雅贤王的面目,遇到急事却乱了方寸。这点比当年的皇上要逊色许多,甚至比不上武将出身的五皇子沉得住气。也许他早该意识到二皇子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然而只有这样的储君他才能够掌控,而且二皇子是他的亲外甥又是他的长女婿,他别无选择,只能靠一己之力想办法挽回局面。而他以往太轻视五皇子了,或者是五皇子伪装的太好,他以远遁西境多年不涉朝局的简单面目欺骗了他,让他渐渐落入了一个圈套,而他现在必须杀出重围。王丞相想到了一个人,他曾想过不到危及存亡之时绝不让他出手,这便是他手中最后的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