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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度法会要举办七天,每天九个时辰不能停下,由承恩寺的得道高僧空了大师主持,一百名优质弟子参与,而燕不归,则是要穿着孝服跪在牌位前,一边烧纸祭奠,一边虔诚祷告,期间九个时辰,法会不能有一丝闪失,所有人都要心无旁骛的进行着,因为佛书上说,一旦出现纰漏,或是祷告者心不够虔诚,超度便沦为永世诅咒,诅咒被超度之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燕不归作为将门之子,杀伐果决毫不逊于先祖,加上这些年作为不归门门主,早已手染尽鲜血杀人无数,他原本也是不笃信佛的,可是当年他被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奄奄一息被救回,经过两年的疗伤休养还未大好,他听说死得惨烈冤屈之人,死后不得瞑目,会化作冤魂游荡于世间不得安息,永生永世都不会散去,而当年聂家九族被屠,庆王府嫡系一脉的人也都死的惨烈,战死沙场的,不是尸骨无存就是死无全尸,而其他的,不是尸首分离就是挫骨扬灰,五十万聂家军全军覆没,能侥幸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聂家先祖,也受此事牵连宗祠被烧王陵被夷为平地,燕不归不信佛,可却也害怕真的如同书上所言,所以在他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来了承恩寺,找了和庆王府渊源颇深交情匪浅的空了大师,恳求他帮忙,为这些亡魂供奉一方无字牌位,里面包含了当年所有因为那件事死去的人,每年举行一次超度法会,超度告慰死者亡魂,空了大师未曾拒绝,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为了承恩寺上千僧人的性命和承恩寺千年的荣光,此事只能暗中进行,而作为聂家仅存的血脉,燕不归自然是执孝礼的不二人选。
所以,每年的这段时间,燕不归都会提前来承恩寺,沐浴,斋戒,焚香,这样的事情整整做完七七四十九天,才开始这一场法会,而为了每年一次的超度法会,燕不归一直都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这些年他恶名在外,天下之人对他的名字闻风丧胆,都说他是索命鬼,可事实上,他不怎么杀人,很多人都是他的手下杀的,只因为空了大师说过,他的手少染一丝鲜血,便是为亡灵多积一份德。
而楚胤这次途径在外来此,参加这场法会也不过是顺带的,这几日在佛堂内静坐着也不过是为死者尽一份心,他并非祷告祈愿之人,自然,无需像燕不归一样斋戒沐浴,可虔诚之心,却也不亚于他。
好半晌,傅悦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问:“那这场法会还要多少天才行?”
楚胤回答道:“还有三天!”
法会要连着七日,从十月二十四开始到今天第四天,而今日是十月二十七,还有三天,这场超度法会便可结束,这个法会要每年一次做满十年,正好这次的这场,便是第十场。
当年这些事情就是发生在这段时间,庆王等人就是死在这几天,而下个月的十五,也就是十一月十五,便是当年庆王府被烧的日子。
也是庆王妃和聂兰臻的忌日!
而十月十四,便是他的父王的忌日,庆王战死后没几天,就传出了庆王通敌叛国的消息,他正打算赶回暨城,可因为父王突然战死,他临危受命,才没能赶回,之后没几天,就收到消息,就在他父王死的第二天,十月十五那天晚上,庆王府燃起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那场大火怎么都扑不灭,等第二日火灭了的时候,偌大的庆王府已经被大火焚烧成一片废墟,从废墟中挖出大量焦尸,其中有两具一大一小的女尸抱作一团,或者说是大的死死的抱着小的,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分辨不出样貌,可经过仵作验证,那就是庆王妃燕无瑕和兰臻郡主,之后没过几天,皇帝下诏,庆王通敌叛国导致北境惨败沦陷,聂家九族全部斩首,庆王妃和兰臻郡主作为祸首妻女,当挫骨扬灰……
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十二年前,现在可以说是十三年前的这段时间。
所以,法会就定在了每年的这段时间。
傅悦咬着唇畔想了想,才试探着问:“那……我可不可以也参加啊?”
楚胤愣了愣:“你想参加?”
傅悦点点头:“嗯啊!”
“为何?”
“就……”傅悦有些纠结茫然:“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我也应该尽一份力!”
她就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应该参与其中,好像,与她息息相关一样。
楚胤淡淡一笑:“夫人有心了,不过,不用了!”
“啊?”傅悦不解:“为什么?”
楚胤抿唇道:“你可知道做这个事情要如何?要在里面静坐一天,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连如厕都不可以,且还不能乱动,你做得了?”
傅悦一听,顿时蔫了:“不……不会吧!?”
楚胤无奈道:“那你以为呢?而且还要心无旁骛,不能心存杂念,否则此事会适得其反!”
傅悦咽了一下,一副胆怯的模样:“那还是……还是算了吧!”
她不能不说话,不能不吃饭,不能不如厕,也坐不住那么久,更做不到心无杂念,所以,这种事情,她还是别凑上去了,届时她受了罪事小,搞砸了法会就事儿大了。
楚胤看着她,眸色分外柔和,伸手抚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你有这份心,亡者英灵在上必定感念,这就够了,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这几日你自己打发时间,只要不到前面人多的地方去,也不出承恩寺,做什么都可以,等事情了了我再好好陪着你,可好?”
傅悦乖巧的点点头:“嗯嗯,你专心做法会,我不捣乱不给你添麻烦!”
虽然每天自己打发时间真的很无聊,感觉没事可做,可他要做那么重要的事情,她自然是不能添乱让他分心的。
再忍几天就好了,反正很快就过去了。
她难得那么乖巧,楚胤笑着夸她:“夫人真乖!”
傅悦眯着眼笑了,十分受用。
楚胤瞅着她这副容易满足的样子,心顿时柔软下来,忍不住轻声道:“好了,你该睡觉了!”
傅悦当即往里面挪了挪:“唔……你也上来一起睡啊!”
楚胤倒是没拒绝,撑着身体吃力的挪上了床榻,之后,躺在傅悦旁边。
其实按理来说,在参与法会期间,他不能亲近女色,他和傅悦之间一直只是名义夫妻,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然而此事期间也不宜与女子同寝,可这段时间养成了习惯,傅悦需要抱着哄着才能入睡,他为了不让她多想,这几日子一如既往的抱着她哄着她,不过,在她睡着后,他都没有继续和她一起睡,而是点了她的睡穴防止她中途醒来,之后离开床榻,去那边的榻上睡的。
一整日的法会下来,燕不归虽然很累,可却了无睡意,听手下说今日傅悦出现在佛堂外面,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沐浴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来找楚胤了。
因为在承恩寺,还是法会期间,加上又是夜晚,燕不归没有戴面具,依旧是一身白色孝服,事实上每年在承恩寺的这段时间,不管是斋戒焚香沐浴期间还是法会期间,他都穿着孝服。
可刚靠近楚胤住的小院外面,楚青就在暗卫的通禀下走了出来。
揖了揖手,语气恭敬:“燕公子!”
“阿胤呢?”
“王爷已经休息了!”
燕不归闻言一愣:“休息了?”
“是!”
燕不归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佛堂内静坐一日,确实是很累人,楚胤休息了也正常,可是……
楚青见燕不归神色晦暗,“燕公子可要属下去禀报王爷?”
燕不归淡淡的道:“他在哪?我直接去找他就好了!”
以往他找楚胤,可从未需要禀报过,都是直接找的。
见燕不归抬步就要进去,楚青面色微变:“公子请留步!”
燕不归顿足挑眉:“怎么?”
“这……”
楚青一脸迟疑,不晓得如何说。
见楚青这副样子,燕不归眯了眯眼,凝神思索片刻,忽然问:“他在何处?是不是和傅悦住一个房间?”
楚青神色一变,却不敢否认。
燕不归眯着眼面色阴郁的问:“他们果真住一起了?”
楚青闭了闭眼,并未言语。
燕不归面色很不好,阴沉难堪到了极点。
且不说这里是佛门重地,加上又是法会期间,楚胤既然是来参加法会的,和傅悦待在一个房间一起睡,简直就是在胡闹。
而且,楚胤那样的情况,一贯都是自己睡的,如今却和傅悦一起睡,看楚青的神情判断,这一路来,怕是都是一起的,所以,楚胤和傅悦之间……
想到这里,燕不归的心顿时坠入谷底,极力压抑着才忍住没有闯进去。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楚青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立刻折身回了院子。
这个时候,楚胤刚哄了傅悦入睡,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沉沉睡去,正挪着身体到床边打算坐上轮椅,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楚青低沉恭谨的声音响起:“王爷!”
楚胤蹙了蹙眉,楚青这个时候打扰,怕是有事。
他并未立刻出声,而是吃力地把自己挪回轮椅上,扳动轮椅往门口去,打开了门。
“何事?”
楚青立刻道:“王爷,方才燕公子来了!”
楚胤蹙眉:“那他人呢?”
楚青羞愧自责道:“燕公子要见您,属下拦着没让他进来,可属下一时不慎,他还是猜出了您在王妃房里,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面带怒色!”
闻言,楚胤面色微变。
楚青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有罪,请王爷责罚!”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说楚胤和傅悦是夫妻,一起睡符合纲常伦理,任谁也没资格置喙,可这件事情对于燕不归来说,怕是没那么简单,恐怕这事儿会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他没能处理好这事儿,就是错了。
楚胤没有怪罪楚青,而是垂眸思索了片刻,淡淡的道:“起来,推本王去见他!”
楚青愣了愣,而后立刻道:“是!”
……
燕不归因为每年都来这里待两个月,平时偶尔也会过来,所以有一处院落是独独属于他的,当然,这也是因为空了大师和聂家的交情,空了大师如今已经年纪过百,和他的父王聂夙是忘年交,这才冒着承恩寺被灭门的危险为聂家办这样一场法会,对他这个忘年交的儿子,也是格外的优待。
楚胤过来得时候,燕不归正在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中极为醒目。
如今是初冬,晚上有些冷,他穿得很单薄,可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就怎么坐在那里,
看到楚胤,燕不归半点不意外,意味不明的笑着:“就知道你会过来,所以在这里等着你呢!”
楚胤被推到他旁边之后,抬眸看着他,淡淡的问:“你去找我,可是有事?”
燕不归语气稍显冷淡:“没事了!”
楚胤闻言,静默片刻,才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他抬手示意楚青推他走,燕不归登时跳下石头站起来,沉声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
楚胤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后,才吩咐楚青退到一边。
他看着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却依旧感觉得到心情恶劣隐有怒意的燕不归,淡淡的问:“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燕不归看着楚胤的眼神看得不打真切,只觉得幽深难辨,抿唇道:“你和傅悦!”
楚胤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
燕不归闻言,语气冷了几分:“所以,你爱上她了?”
楚胤没说话。
爱上了么?
他不知道。
对于傅悦,他现在是有些心动的,并不反感和她做夫妻,也不排斥和她共度一生,很满意她的性子,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其他的,他现在其实还不大确定。
可他不回答,燕不归却先入为主的以为他默认了,咬牙质问:“所以,你已经把臻儿抛之脑后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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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觉得阿胤和燕不归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所以,不归哥哥在质问负心汉的既视感……
咳咳,觉得自己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