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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采石睡眼朦胧地看着面前明晃晃地四个人,??自己的哥哥出现也就罢了,怎么春日跟郝三江也到了场?
他觉着自己可能在梦游,迟疑了会儿后,??还是慢慢地退回了屋内,??默默地把房门关上了。
蔡流风最先反应过来:“是了,时候不早了……”
他看向无奇。
无奇接受到蔡流风的视线,心里会意:“呃……”
她跟着看向郝三江:“大哥,都这么晚了,??你能不能先家去?你看把小蔡都吵醒了。”
三江道:“我当然要家去,不过……”
他看向春日。
如此团团地看了一圈,??好像春日成了决定一切的人。
春日皱皱眉:“怎么,??你想我跟你一起走吗?”
郝三江确实是这么样的,??却有点不敢承认。
“不、不是,我是说小奇怎么不跟我一起,??还还有……”努了努嘴,??嘀咕道:“那你、你刚才说你有了心上人,是不是真的?那个……”
把“混蛋”两个字压住,??郝三江问:“那人到底是谁?”
春日先前本是要说出来的,可是给蔡采石这么一打乱,??她看看无奇带着诧异的目光,终于只是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改天我想好了再说吧,总之,是我很喜欢的人。跟你不一样的人。”
郝三江受到了巨大打击,脸色颓丧:“什么?是我比不上的人?”
虽是曲解,??但对春日而言,??当然也可以这么说。
可无奇看着三江颓然的脸色,??这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心里有点戚戚然,何况夜深人静,让这样的三江出去还不知怎么样。
她转头低低地对蔡流风道:“蔡大哥,我不太放心,不如我跟大哥一起回去吧。”
蔡流风摇头:“胡说,你的腿才好了点。你要真不放心,我陪他回去就是了。”
“啊?”无奇诧异而意外:“怎么敢又劳烦你……”
蔡流风微微一笑,抬手在她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放心吧,不劳烦。”
说了这句他看向春日:“姑娘……”
春日当然知道这人外表端庄,心里指不定怎么样,只怕想法颇为丰富,而且一定不会待见自己留在此处。
她咬了咬唇:“我留下来陪着小奇。等你回来我再走成吗?”
蔡流风的笑意是典型的完美敷衍的:“那当然。”
然后他又对无奇点点头,才走向三江:“郝大哥,我陪你回府如何?”
郝三江非常的伤心,这么多天了,总算今儿又遇到了春日,这颗心才热络了起来,现在却被人迎头痛击,让他极为难受,又不知如何发泄。
“陪什么、我又不是个女人,会给人非礼不成。”他失魂落魄地嘀咕,抬头看看春日,又盯了无奇一会,像是要说两句话,又摇头:“算了。”
郝三江转头往外走去,蔡流风随后跟上。
春日见他走了,这才露出笑容。
转头却见无奇兀自张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有担忧之色,便道:“你怎么了?”
无奇道:“我、我不太放心我哥哥。”
“你呀,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春日扶着她的手臂:“走,到里间去,天儿慢慢凉了,晚上更冷些,你的伤还没好,别又受了寒。”
扶着无奇进了房中,春日扫了眼,笑道:“真不愧是蔡学士,客房都这么精致。”她心里有句话没敢说出来,——这儿真有点郝三江说的,“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无奇打起精神来:“是啊,蔡大哥是个处处留心的人。”
“就怕是太留心了。”春日脱口而出。
“这怎么说?”
无奇请她在桌边坐了,摸摸桌上的茶还有点热,便要给她倒了一杯。
春日摁住她的手:“别动,我自己来。难道叫你伺候我?”
无奇笑道:“我虽然是客人,但到底住在这房内,算是半个地主。”
“什么话,别跟我客气。”春日倒了两杯茶,随口地问:“这半夜三更的蔡学士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无奇道:“蔡大哥本是去找石头的,看到我房内亮着灯便过来看看,正好我要去他书房找书,就碰在一起了。”
春日哼了声:“是吗。”
无奇笑道:“你这是什么语气,不然呢?”
“总觉着他有点怪,”春日撇了撇嘴,没有说下去:“算了,不提这个。”
无奇见她有点别扭的样子,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心上人”的话,便倾身含笑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有了喜欢的人了,是骗我大哥的呢,还是真的?”
“不是骗他的,是真的有。”春日水盈盈的眼睛盯着无奇,突然抿嘴一笑。
无奇也笑道:“是谁呀,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春日把玩着那个杯子,忍着笑道:“当然是你认识的。”
“啊?”无奇一愣,脑中飞快地闪过好多个影子:“总不会真的是蔡大哥吧?”
“胡说。”春日皱眉:“我才不喜欢那种文绉绉假正经的男人。”
假正经嘛,这怕是春日的一家之谈。
至于文绉绉?倒是无可否认。
但这不是缺点。
无奇心想:春日会武功,所以瞧不起文官吗?但就算是这皇都内的大家闺秀,若问他们对蔡学士的观感,只怕一百个人之中必有九十个是喜欢的呢。
连她自己都对蔡流风的学识人品倾慕有加。
既然她不喜欢文绉绉的,难道……喜欢孔武有力的?可自己的哥哥就是这种类型,总不会是欲拒还应吧。
无奇摇摇头,突然想起了林森:“总不会是……小林子吧?”
“小林子?”春日一时没想起小林子是谁,半晌才道:“你说林森?怎么可能。”
文绉绉的极品如蔡流风者不是,林森郝三江一类的也不是,而自己认识的人里,跟春日认得的也实在有限。
剩下的无非是……柯其淳?蔡采石?还是……
忽然,无奇想到了一个人。
在这个人冒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中顿时通明,那明明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无奇咳嗽了声:“其实,也难怪。”
春日一愣:“什么难怪?”
无奇说道:“我知道我大哥是痴心妄想的,毕竟,他怎么能跟那位相比呢,不过是天壤之别。回头我会劝他,叫他别再纠缠姐姐了。”
春日听她的话越来越怪:“你在说什么?”
无奇笑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说实话,朝夕相处的,不喜欢才是不可能的。”
春日本满目猜疑,听到“朝夕相处”,心头一动,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无奇试探着问:“你当真知道吗?”
无奇叹道:“我当然知道,除了那位殿下,还能有谁入得了姐姐的眼呢。”
“殿、殿下?”春日迟疑地重复了声,然后失声道:“你难道说的是瑞王殿下?主子?”
无奇见她反应这么大,便道:“怎么了?不然还有谁?你喜欢的不就是殿下吗?”
春日的唇动了几下:“不是!”她说了这句,又叹了口气:“我当然是对主子尽忠的,但是男女之情?你可千万别对人胡说,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恐怕就要遭殃?”
“什么、什么意思?”无奇诧异而震惊。
春日叹道:“主子……主子有点怪,他不喜欢男女之情,或者说他……”
她敬畏瑞王,就算背地里公允地说有关他的事情,都胆怯不敢出口,最终只道:“总之你千万别再提了,我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就……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奇看得出她的畏惧,便忙道:“好好,我原本是不知情才乱猜的,你不喜欢,我就再也不提了就是了。”她捂住嘴。
春日一笑,把她的手拿过来放下:“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主子的脾气令人琢磨不透。”她左右看看,才凑近了无奇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无奇一震:“真的?”
春日郑重地点点头:“所以你知道,我哪里敢沾惹半分呢?丝毫心思都不能起。”
无奇咽了口唾沫,不敢言语,竟也都忘了在意春日的心上人既然不是瑞王,那又是何人。
“我以为王爷是个外冷心软的人,现在想想我以前做的那些,不知有多少次足够掉脑袋的了?”无奇小声而心有余悸地问。
春日笑道:“你别怕,说起这个我也觉着稀罕,主子对你倒是格外宽容的,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对了他的脾气?总之你放心就是了,我啊,倒是怕主子对你太好,毕竟不管太坏还是太好,都有点反常的。”
无奇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春日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放开,只觉着小手柔若无骨的,很叫人喜欢……因为这种近乎痴迷的喜欢,她居然忘了去疑问——怎么一个男子的手会这样的轻,柔,软,嫩?
或者她本能地以为,无奇尚是少年,所以才会如此吧。
她的心意飘荡,回想刚才四个人在门口的对峙,她的心意差点就当着众人都揭出来。
本来春日不想说的,只是三江实在叫她无计可施,索性想说出来,彻底打消三江的念头,谁知到底没有。
如今面对无奇,她的心意又活络了起来,带着醉人的暖意,荡荡悠悠地就飘到了喉咙口,很想告诉面前这个人。
就在这时,春日耳畔忽然听见一声轻轻地响。
起初她没有在意,过了一瞬,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嗖地便站了起来,同时抬手压住无奇想要说话的嘴。
春日用只有无奇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有人……在屋顶,别出声,在这儿别动。”
无奇只觉着一股寒意“嗖”地从身上掠过,赶紧小幅度地向着春日点头。
春日把她的手握了握,脚步轻而无声,瞬间到了门口。
两人进来的时候,她掩起了房门,若此刻打开必然有声音。她便立在房门一侧,凝神静听。
过了片刻,门外响起很细微的一声响动,就如同是风吹动了一片落叶那么轻。
春日脸色冷飒,右手抬起放在胸口,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将门打开,同时手底一点寒光嗖地射出!
院中有一道身着黑衣的影子,本是才从屋顶上翻下来的,横刀在胸想要往门边靠近,谁知冷不防被人偷袭。
还好此人反应迅速,刀锋乱闪,“叮”地一声已经将春日的暗器打落。
一上手,来人就知道屋内埋伏着高手,顿时不敢怠慢,一个翻身向着屋顶跃去。
春日也已经纵身跳了出来,手底嗖嗖两声,两点寒光直追上去。
耳畔隐约听见一声闷哼,自然是对方受了伤了。
若这会儿春日追上去,多半能将对方拿下,但是无奇还在屋内,她不想冒险,倘若来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个呢,这一追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春日凝望着屋顶那道影子几起几落瞬间消失,冷笑道:“没脸见人的东西!有胆子别逃!”
无奇本来在屋内不敢动弹,听到春日这般说,才小心翼翼地从门口冒头,见春日立在院中大发雌威,极为帅气的样子,忍不住拍手笑道:“姐姐果然厉害!”
春日回头看她喜笑颜开的,才也一笑:“什么厉害,是这些鼠辈没用。”
无奇仰头看天,只见黑幽幽地什么也没有:“是什么人呀,会不会是上次那人。”
春日皱眉道:“多半是一批的,他们如此穷追不舍,一定要想法子及早除掉,不然……”
她看了看无奇,拉住她的手道:“好了,天真不早了,回去歇会吧。总之蔡学士回来前我会看着你的。”
无奇笑道:“咦,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昨儿晚上蔡大哥看着我,今晚上春日姐姐看着我,叫我怎么过意的去。”
春日看她一副无邪之态,十分怜惜,可想到若自己今晚不在,岂不给刚才那不速之客钻了空子,心中却又是后怕又是恨极:“你先前跟主子说不叫我一直跟着,现在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说的是,”无奇也有点后怕:“不过,蔡大哥这么晚还不回来,会不会有事啊?”
春日往外看了眼:“不至于的,那人是冲着你,不是向着蔡学士。”
无奇松了口气:“那还好。”
春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别的。
蔡流风迟迟未归。
原来他本是要送郝三江的,谁知三江因为失去所爱,心中惨痛,走到半路便钻到了一个未打烊的铺子里,不由分说地要了一壶酒,又叫了两样小菜。
蔡流风只能陪着他入内闲坐,两人的小厮便在旁边陪站,蔡流风叫他们也坐了一张桌子,点些东西占着嘴。
郝三江瞅他一眼:“你回去吧,我又不是娘们,用不着你护着,我坐会儿自然就回府了。”
蔡流风道:“我答应了小奇要送大哥的。自然不能食言。”
郝三江喝了两口酒:“你这样看着我,我很不自在。”
蔡流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大哥喝一杯?”
郝三江看着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你能喝吗?别喝醉了,回头小奇骂我还是小事,要给家里头知道,说我带坏你。”
“不怕,何况,我的心情,也跟大哥是一样的。”蔡流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郝三江有些发呆:“你说什么一样?”
蔡流风喝了一口酒,这路边饭馆里的并没什么好酒,多都是那些烈性烫喉的,蔡流风微皱眉头将那口酒咽下去,心口里就有些热乎乎的。
他想到之前在小宅内跟无奇两两相对,想到当时那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眼睛里忽然有一点点潮。
蔡流风吁了口气,声音很低的很沉地:“我跟郝大哥一样的,我心里……也有自己喜欢的人。”
郝三江一听,顿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你也有心上人了?”
蔡流风点头。
“是谁?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郝三江惊讶起来,催着道,“你快说让我听听。”
蔡流风的看着三江急切的样子,双眼笑意闪烁显得格外明亮。
又抿了一口酒,他终于道:“她啊,是个很好、很难得的姑娘,我从很久前就喜欢上她了,只是她心里未必有我,或者说……她心里并没有我。”
说到最后,眼底的笑也逐渐抹去了。他低下头。
郝三江震惊了,脑中再度空白而失语。
郝大哥向来认为,求而不得这种事情,只会出在他这种不解风情而且相貌不是很出众的男子身上。
但像是蔡流风这样的天之骄子,相貌、人品就不多说了,总之是京城内炙手可热的待价而沽金龟婿,自然是众家姑娘都追捧着争抢着要嫁的人物,从来不存在什么“求而不得”。
所以先前在发现春日跟蔡流风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便以为春日早跟蔡流风有什么,毕竟蔡学士这样的相貌人品家世都出众的,谁不喜欢呢?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他郝三江是个女的,只怕也会喜欢。
而最让郝三江吃惊的是,蔡瑾玄教出来的儿子,同样也是端正高贵,敬节守礼,一本正经,且以蔡流风个人高洁而目无下尘的脾性,怎么能想象到他会偷偷地喜欢一个女孩子!
这不仅违背他素来的家教,也违背他本身的修养。
那么,那女孩子到底是多难得多么好,才会引得他这般情不自禁而无法放弃。
郝三江本来为自己的失恋而伤心欲绝,觉着自己实在是世上最不幸的男人了,如今听说蔡流风也有求之不得的人物,顿时他自己那点不幸就成了汪洋大海里的一点水滴。
他迅猛地恢复了心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蔡流风:“到、到底是哪家的女孩儿这么了不得的?蔡学士你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堂堂的名门蔡家,又是学富五车的蔡学士你,就算是配公主都使得,怎么还能有配不成的呢?”
蔡流风笑而不语。
“你你怎么跟我打哑谜?”郝三江眉头紧锁:“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听说你们翰林院首座有一位小姐……难道是她?”
蔡流风诧异:“大哥,你指的是张翰林家里那位去年出嫁了的小姐吗?”
“已经出嫁了啊?那自然不成,不成。”他先摇头,又试问:“真不是吗?”
蔡流风啼笑皆非:“真不是。”
郝三江摆摆手,冥思苦想,瞬间把六部尚书家里的姑娘都想了一遍,又将各侯门公府家的女孩搜罗了会儿:“哎呀,我可实在想不到到底是哪一位这么矜贵。”
蔡流风笑道:“大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我自然让你知道,也许还要你的相助呢。”
郝三江道:“我?我能帮忙?”
蔡流风点头道:“当然。”
郝三江没有追究自己为什么能帮忙,只觉着自己突然身价倍增变成重要人物,又因为跟蔡流风“惺惺相惜”或者可以说“同病相怜”,他便笑道:“有盼头就行,还有……只要你喜欢的不是春日姑娘就行了。”
蔡流风低头一笑:“大哥,你就这么喜欢春日姑娘?”
“当然了。我一看见她,就觉着身上麻酥酥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她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啊?这个倒不知道,我问过平平,她只是搪塞我,那个小混蛋。”
“大哥,我告诉你,你可要保密。”
“流风!”郝三江握住蔡流风的手,感激涕零:“你要真告诉我,你可是我一辈子的大恩人!”
“我只怕说了,大哥你会失望。”
“这是什么话?”
蔡流风略一停:“这位姑娘出身不一般,她不是别的小门小户的人物,她,是瑞王殿下身边的人。”
这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郝三江叫道:“你说什么?是瑞王的、人?”
蔡流风道:“她是专门为瑞王殿下办事的,算是瑞王府的心腹吧。”
“心、心腹?”郝三江像是失去了意识的木头人,呆呆地语无伦次:“瑞王殿下的心腹,瑞王殿下……瑞王府,啊!她是王爷的人!”
到最后他像是死而复生般嚷了声。
蔡流风忙制止了他:“大哥,你怎么了?”
“流风,原来以为她是你的人,我、我都没机会,”郝三江泪汪汪地:“现在她又成了瑞王的人,我岂不是更巴望不成了?”
蔡流风一愣,无奈地:“大哥,她是给瑞王殿下行走办事的,不是、不是那种侍寝的姬妾。”
“啊?”郝三江呆滞的神情逐渐给喜悦取代:“真的?她不是瑞王殿下的女人?”
蔡流风含笑摇头:“据我所知,并不是。”
事实上,蔡流风倒宁肯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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