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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纪树嘉的报恩之旅

作者:海岸线蜿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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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方体继续下降,林芝来到一片已经收割完毕的水稻田里,见一个身穿白色短袖麻布衫的男生,独自躺在田里的一堆干稻草上,时不时拉动着手里的棉线。

    他正在放风筝,天上飞的是一条“红色鲤鱼”,拖散开两条剪刀似的长长的尾巴随风摇摆。

    男生在心里管它叫“燕尾鱼”,这是他在大学里最要好的红颜知己送给他的,因为前些天他一个大一的小学弟带领整个土木工程系勇夺校运会的男子足球赛冠军。当时收到礼物,风筝还是用大大的四方形礼盒包装起来的。

    他有些犯困了,就把棉线缠在手腕上几圈,然后闭上眼,不久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时节应该是夏天,天空有几分阴郁。

    下雨了,一开始雨丝比较小,远处响起了闷雷,但还不足以把他吵醒。

    他还在梦里,梦里一条拖着两根丝绸缎带般五彩尾巴的红色鲤鱼,从一只碗状的鱼缸里游出来,来到他的跟前,嘴巴都快贴到他脸上了,侧着一边眼睛睁圆了看着他。

    “怎么鱼没有水也可以活的吗?”

    那红色鲤鱼从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说道:“谁说没有水,你脑子里都是水。”

    男生不高兴了:“你条臭鱼,你才脑子里都是水!”

    被骂臭鱼,高贵的红色鲤鱼也不乐意了,一个急转身游开,尾巴“啪啪”两下甩到他脸上。

    “哎呦!”男生脸上吃痛,醒了,却发现手里的线断了,天上的风筝也不见了。

    时间快进,是一个阴天,好像来到半山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外边是一片依地势错落而建,像少数民族的那种高脚瓦顶木屋。

    放目远望,这里是山连着山,山上草木葱茏,可谓层峦叠翠。两边山坳种着成片的竹子随山风摇摆,山间弥漫着雾气,掩映着临近山峰的起伏走势。正前方山脚下一条山路向左右蜿蜒,山路远侧却是一个断崖,断崖的对岸是一座座刀削一般层层叠叠的梯田。

    再极目远眺,天上的风拨开氤氲的云雾,陆续掀开帷幕的一个个缺口,接连露出些许大山的身影,隐约能一览其真容全貌。

    越看林芝嘴巴张得越大,她是第一次亲眼见这样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简直要突破天际的高山群,冷峻,巍峨,睥睨世间,恍若神话传说里,存在于世界尽头,建到天上去围揽全世界的城墙壁垒。

    林芝的家乡属于丘陵地区,从前她见过的那些所谓的“大山”,此时此刻简直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土包。她现在脚下所站的这个地方,顶多也只是一个小山丘。

    那这是哪里呢?

    传说中的十万大山?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汪汪汪!”一阵狗叫声让林芝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阿布醒了,转过头发现是院子角落一棵歪脖子树底下拴的一条大黄狗。里面屋子也响起略匆忙的踩踏木梯的脚步声,之前那个男生从侧边房门走出来,大黄狗热情蹦跳着摇尾巴,看着他穿过院子里两株开得正欢的桃花,“吱呀”一声打开院子木门,看到一个小女孩,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树嘉哥哥,村委会有你的信,爸爸让我拿来给你。”

    树嘉接过信,笑道:“谢了小依,下次跑慢点,不着急。”

    “哈哈,不要紧的树嘉哥哥。我先回去了!”小依抹着头上的汗跑开了,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那般开心。

    树嘉望着小依的背影,轻笑摇头,拿着信转身走回房间。林芝跟在他身后,走进那座两层的干栏式木楼,底层是不住人的,用来安放耕具柴草,圈养禽畜等等。从靠墙的木梯上来到二楼的一间屋子,里面没有开灯,树嘉坐到窗边的桌子前,对着光线拆开信来。

    林芝也凑上去看,这应该是一个陌生人寄给他的,叫沈乐韬,因为上面出现了“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之类的字句。信里说资助他们的薛老师被查出来肺癌晚期,准备下个月动手术,但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沈乐韬联系了薛老师近些年资助的十九名学生,号召大家都去看望一下薛老师,给她加油打气。信的末尾留有联系地址江苏荣春市北的怀阳小区,以及沈乐韬的联系电话。

    信封里除了沈乐韬的亲笔信,还附上了薛老师的病情诊断报告,和一张沈乐韬和薛老师在北京外国语大学门口的合影。

    树嘉手里紧捏着信件,一路狂奔到村头小卖部打电话向县里的团委青少年基金会询问。

    一开始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捐助人是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她不求回报,只说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读书,将来有能力了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树嘉继续追问,对方就变得支支吾吾的,答非所问。树嘉一再央求,急哭了,对面静默许久之后,电话交给另一个人才告诉他实情:

    “薛老师的确是患上了肺癌,两个星期前已经把接下来三年对你的资助款,全数打到了基金会的账号上,并且向我说明了情况。

    “当时我也建议薛老师通知一下这些年她资助过的学生,让大家去看看她,她以路途太过遥远为由拒绝了。

    “前些日子有两名青年人来到县里,恳求我把薛老师资助过的学生信息提供给他们,我答应了。

    “纪树嘉同学,你有空的话也去看看薛老师吧,虽然她不愿意麻烦你们,但是打心里,她还是希望你们去看看她的。”

    “我一定去。”纪树嘉含泪应着,放下电话就马上回家里收拾行李,火急火燎赶往县城火车站。

    可能他们这十里八乡只有这一个火车站,进站口就挤满了人,林芝紧紧跟在纪树嘉的身后,一路上下意识地躲避着神色匆忙横冲直撞的行人。直到攀登足有半层楼高的台阶时,上头有个女生手里的行李箱没有拿稳,哐当咣当地滚落下来,林芝条件反射往右边一跳,正好这时后头又有个愣头青一根筋似的往上冲,直接从林芝的身形中穿过,林芝又再一次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

    在售票厅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纪树嘉买到最近的一趟,去往江苏省荣春市的火车票。

    火车上很拥挤,只买到站票,现在是夏天,出了山里大家都穿得很清凉,有些大叔受不了热直接把上衣脱了打赤膊,纪树嘉在过道上经常和挤过来挤过去的人手臂贴手臂零距离接触。

    林芝站在纪树嘉的旁边看着这样的情形,心中直呼,以前我怎么没有想到!来这种人又多又拥挤的地方,有很多机会跟别人肢体接触,可以吸取到很多幸运值啊。

    唉,可惜我在这里是没有实体的,阿布也昏过去了,不然我定要找机会吸取一些幸运值……

    纪树嘉看着过往的人怔怔出神,燕尾鱼告诉他,要确保薛老师的手术万无一失,起码需要2000点幸运值,但他现在只有1800多点。

    纪树嘉略一思忖,在脑中吩咐道:“你帮我吸取幸运值,每个人不要超过10点,同时给他们留下3点。如果现有的少于3点,就不要下手。”说完开始在过道人流中穿行,为了增加与别人肢体接触的概率,他还特意把T恤的短袖子卷起来,像穿短褂一样露出肱二头肌。

    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供应开水的地方,一个穿着篮球服,个子和纪树嘉差不多高的同学,正俯下身去一手端着泡面桶一手扶着热水开关在接热水。

    纪树嘉准备从他背后穿过的时候,他接完热水用叉子的两根“牙齿”咬住桶盖开口,就直起身子转正方向往前走,不过毕竟手里端着一份烫伤隐患,他端着泡面桶还是走得小心翼翼,纪树嘉也因此往后顿了顿,没有急着超过他。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提着行李的阿姨,他便很自觉地侧过半边身子贴在另一侧供电间的墙面上,两手捧握着泡面桶护在胸前。

    他这样一回转,右边手臂就和纪树嘉的左边手臂贴在了一起,因为大家为了给那几位阿姨让路同样是贴靠在墙面上,纪树嘉和他并排相邻。

    车上人多,尽管和一个陌生人这样肉贴肉持续了十几秒,那位正直有礼貌的同学也并没有多做他想,目不斜视地等那几位阿姨都稳当通行后,端着泡面桶沿着原定路线回到他自己的座位坐好了。

    而纪树嘉通过燕尾鱼得知,他也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最近生活还算顺遂,身上总共余有9点幸运值。当时纪树嘉心一横,让燕尾鱼吸取了6点过来,就当做是这位可爱的同学对薛老师的援助了。

    林芝在心里叹道,果然不难嘛,三两下就收获了6点幸运值。

    不过很快她就不这样想了。纪树嘉从这节车厢挤到下一节车厢,期间和别人“擦膊而过”的时候,为了给燕尾鱼足够的时间吸取幸运值,他都在触碰到别人的时候故意停顿,放缓动作拖延时间,但是这大热天的,胳膊上有汗粘腻腻的,一般人贴上他正常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挪转一下身位,起码换成是有衣服的部位来和他接触。这样有了衣服的阻隔,接触时间又不够,燕尾鱼想要吸取幸运值难度就很大了。

    林芝心里失望之余也很快释然,本来嘛,人们心里一般都会有一个防卫意识中的安全距离,更不用说这样肢体接触紧紧贴在一起了,有些人可能还担心会通过汗液传播病菌疾病什么的,抗拒也是情理之中。除非是那些同样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才会在你贴上来的同时也对你亲密回应。

    十几分钟后,纪树嘉就遇到了一位身材健硕的大叔,在臂膀触碰时用饱含浓情蜜意的眼光回应他,几欲顺势伸手将他环抱入怀中……跟在后边的林芝是看得心底一阵恶寒,大呼这样吸取幸运值的做法风险太大了!不适合我……

    但纪树嘉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一路“拈花惹草”,“披荆斩棘”,选择性地吸取路人的幸运值,同时也在心里念着:“对不住了,虽然你们不欠我的,但这是拿去救命的,去救一个很善良的人。就当是我帮你们积福吧,将来你们一定会更走运的。”

    5个小时的车程,他就这样一节节车厢,从车头挤到车尾,然后又折返回来。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快累脱力了,“搜刮”到100多点幸运值。

    加上出了车站转乘的几趟公交车,纪树嘉已经差不多集满了2000点幸运值。

    按信上给的地址,傍晚时分纪树嘉来到怀阳小区,一番耐心交涉之后,门卫大叔帮忙打电话叫沈乐韬出来。

    沈乐韬一身亚麻布料的休闲装束,戴着金边眼镜,一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汉模样。两人握手拥抱,一阵寒暄之后,一起来到街角的一家餐馆。沈大哥像招待自家兄弟那般,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吃喝的过程中,纪树嘉从沈大哥口中得知:

    薛老师原本是一名软件工程师,江苏宋春市人,结婚不久后就怀孕了,但是在六个多月的时候和朋友去逛街,街上有一个小偷被人追赶,逃跑的过程中撞到了她,导致流产。

    她丈夫痛心失望之下,执意和她离婚。为了离开伤心地,她辞职去了大山里的一所中学支教,一教就是六年。

    “我是薛老师资助的第一个学生,因为她丈夫当初给还没出生的儿子起的名字,也叫“乐韬”,所以她对我可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沈乐韬很争气,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后来又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但是临近开学了家里还没有凑齐学费。当时薛老师得知消息后,决定拿出自己的存款资助他,直到他顺利毕业。

    从那以后,薛老师又陆陆续续资助了许多全国各地的贫困大学生,一直到今天还在继续。

    沈乐韬大四那年放假回到家,发现薛老师已经回江苏荣春去了,给他留下了一封信。后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毕业出来工作,每年中秋、春节,不管出差在何地,沈乐韬都会不远万里去薛老师家里探望,逐渐和她再婚所生的儿子魏续涛成为好朋友。

    给纪树嘉寄的信里,照片和医院的检查报告复印件都是魏续涛提供的。

    吃过饭,纪树嘉当晚住在沈大哥家里。隔天是工作日,纪树嘉自己搭公交车去郊外的南山寺求了一块在佛前开过光的护身符。

    在医院病房见到薛老师的时候,纪树嘉托着薛老师的掌背,把护身符放入她的掌心说:“薛老师,只要您握紧这块护身符超过三秒,它就能给您带来好运气,保佑您手术一定成功。”同时将自己存下来的2000多点幸运值,全数传给了薛老师。

    薛老师眼里闪动着泪光,把护身符攥紧在手心动情说道:“我收到了,谢谢你树嘉。”

    手术当天,手术室外面围满了人,除了薛老师的亲人家属,受资助的学生大部分都来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与虔诚祈祷,手术室的门终于再度打开。医生走出来倚靠在门框上,拉下口罩呼了一口气,神情疲惫,却掩不住欣喜地告诉大家:“手术很成功,薛老师没事了。”

    众人喜极而泣。

    薛老师醒了之后,跟大家说她梦见了一只黑白相间的乌龟,守着一只青玉碗。

    乌龟告诉她,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她就可以长命百岁。

    同学们也衷心祝愿道: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