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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象牙明月雕的窗户投下来,打在正倚在床榻上素发素衣的顾羽琼五官分明、神情冷漠的脸上。手里那枚雕制的栩栩如生的海青色羽毛状的翎令在月光下发出的幽幽的青铜般的光泽。顾羽琼有一瞬间想流泪,但这一丝情绪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羽琼慢慢的转动着翎令,忽然微微扬起嘴角,得意的向后一靠。她散怠的昂着头垂眼看着那铁器,又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被吹灭的灯,便将翎令扔开了,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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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羽琼自入宫后住在离太后最近的佑安殿。
四岁的顾羽琼虽然有点受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人搞错了把她当成了那个呆公主。周围的气氛透着巨大压迫力和威严感,不可抗力、私心、无力感、求生欲都让她硬着头皮应着这个新身份。
顾羽琼起初小心翼翼的打算模仿呆公主的做派,但她也很快发现,这里的人其实并不了解那个公主。
“禀报太后娘娘,冀北王府的人都死光了。冀北偏远,冀北王又性格孤傲不常与外人往来,我们也找不到还见过常平公主的人,而常平公主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入宫过一次,宫里这边几乎没人见过长大的常平公主。不过,臣已经翻出了冀北王府年前送来的常平公主的画像对比过了,确实挺像,而且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确实穿着公主的服饰,醒来也喊着要找母妃。”
“有一个女下人逃跑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常平公主,应该是逃跑到一半时抛下了公主,那两人已经死在了风沙暴里,我们找到的时候女人紧抱着那个孩子在怀里,但是孩子还是被沙子堵住了口鼻。”
不仅是那位高将军这样觉得,所有的人都觉得一个当娘的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孩子抛下别人的孩子显然顺理成章。
于是人人都说:“报应啊报应,公主这是吉人自有天相。”
但疑心重又精明的太后很快就发现了顾羽琼和一个公主的不同,她沉思了一会儿,对陪了自己几十年的贴身侍女唐晓云说:“这个孩子是真的吃过苦的。”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教她。”
顾羽琼起初一直被安排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七岁的时候,课程又加了剑术武功,射箭骑马。一个叫缪洪清的老太监被带到顾羽琼面前,“太后娘娘让奴才教公主一些别的。”
于是顾羽琼开始跟着那位老太监学算计人心,学运筹帷幄。
不久,缪洪清给了顾羽琼一个叫阿顺的人做她的手下,并且让她去安排一些事情:“从今天开始,阿顺会听你的话做事。”
已经心死过顾羽琼麻木而冷漠,她学的很快,做的也绝。
缪洪清有些震惊于顾羽琼安排这些事情时候的赶尽杀绝,“杀干净”三个词说的很轻松。
顾羽琼没想过这个,她现在时时也被太后拉去听训话,太后有时当着她的面说“处理干净”的时候表情也很平淡。
小孩子的模仿总是很快,若是顾羽琼知道缪洪清的惊奇一定会想:嚯,一个表情语气很难学吗?
其实是顾羽琼面对没有活生生站在她前面的陌生人没什么情感,那样的生命就像纸上的字一样单薄,当然也不在乎。
两个月后,缪洪清带着顾羽琼第一次站在审狱司里,满地的血红的发黑,她看着一个绑在黑红柱子上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人。
那人用仅有的一只好眼睛看着顾羽琼,断断续续的喊:“小......贵人.....救.....救......我,救.....我,我...真的...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宫人不断地在抽打他,他晕了过去。
宫人把鞭子放了回去,又从旁边放满刀具的桌子上拿了一把很锋利的小细刀,拿了一个瓷碗放在一边,开始剜晕过去的那个人大腿上的肉。
顾羽琼微微抖了抖。
那个人疼醒了:“啊!啊!”
宫人细细的挖着,中间还侧了一下碗,让血水倒出来,直到血肉放满了一碗。
顾羽琼皱了皱眉毛。
宫人擦了擦刀放了回去,换了一把更细更锋利的。
刀尖伸向了那个人仅有的一只眼睛。
“啊啊啊!”那个人在疯狂的挣扎。
快要碰到眼球的时候顾羽琼的左手抽了抽。
刀尖下去了,血开始从眼睛处流出来。顾羽琼闭上了眼睛。
“睁开。”缪洪清看着她。
“......”顾羽琼紧闭了一下眼睛,只能睁开眼睛看。
她握紧手,身体晃了晃。
眼球挖出来的时候还牵着后面的红肉丝,宫人慢慢的切断了,小心翼翼的将带血的眼球放在那堆肉上。
那个人的眼眶处眼皮凹了进去,血像眼泪一样流出来。
虽然现在没人动他了,但是他依旧哑着嗓子凄厉的叫着:“啊啊啊啊啊。”
顾羽琼瞪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她的手紧紧的扯着袖口,但是看上去还很镇定。
“殿下,什么感觉?”缪洪清笑眯眯的看着顾羽琼,看惯了这种场面的他有意要看这个孩子的胆量和狠心。
“你敢去挖吗?”
“什么?”缪洪清愣住了。
“你敢去挖人的眼睛吗?!”
“.......”缪洪清没挖过。
“那你其实还不如他呢!”顾羽琼冷冷的指了指正在擦刀的宫人。
顾羽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生气:“本殿下该走了,时辰很晚了。”然后拂袖而去。
走在回宫的路上的时候顾羽琼有点想吐,她的心跳很剧烈,头很晕,而且走不稳。
回殿后坐在自己床上的顾羽琼终于干呕了出来。
恶心。
好累。
头一沾枕头,她就睡了过去。
一位守夜宫女睡在寝殿外不远处的地上,她悄悄的起身看了几眼顾羽琼。
第二天一早,顾羽琼就赶着去上箭术课了。
守夜宫女迈着碎步走到缪洪清的身边:“回去倒头就睡了,睡得很香。”
“知道了。”缪洪清心里震惊:牛逼。
他在看顾羽琼有没有良心,会不会内疚。
心狠的人办事利落。
没有心的人没有负担,不会被牵绊。
顾羽琼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认为缪洪清真不怕恶心。
隔了几天,她又被拉过去看断手断腿。
又隔了几天,几个死囚的头颅被当场砍下来,掉在地上,有血溅出来,还滚了几个跟头。
“这上课的成本委实太高。”顾羽琼想道。
照样第二天是守夜宫女向缪洪清报信:“睡得可香了。”
缪洪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是个狠人。
这次是淹人。
人被吊在一个池子里,那人昂着头,水正好在她的下巴处。
有水一会儿漫进去,淹过了头顶,一会儿又被抽干,回到下巴处。
女人努力把头抬高,让嘴和鼻子漏出水面。
水位又上去了,又下来了。
顾羽琼皱紧眉头。
“遇到嘴很硬的人,只能这样。”
女人只发出两种声音,一种是咕噜咕噜,一种是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顾羽琼终于搞明白了缪洪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她是不是心软的人。
心软会坏事。
她实在不想再看这些了。
顾羽琼打着哈欠问缪洪清:“什么时候结束。”
“本殿下都看困了。”顾羽琼装作困得站不稳。
“那就到这里吧。”缪洪清也觉得没必要了,弓了一下腰:“殿下,请。”
“睡得很好。”第二天宫女照常回禀道。
“牛啊。”缪洪清迈着碎步走在去崇华殿的路上,忍不住叹道。
“很合适。”缪洪清向太后回禀:“有些人没有心是熬出来的,这位是天生的”。
顾羽琼很珍惜她睡觉的时间,一是她觉得睡觉就该睡觉没什么好想的,二是从小跟着母亲赶路睡觉时间少养成的快速入眠的习惯,加上现在的确睡觉的时间不多,课又多又劳累,而且受了惊吓之后惊惧忧心实在劳心劳力,所以反而倒头就睡还睡的很香。
不过后来就没有这种观赏性课程了,顾羽琼也放松下来,反而连着几个晚上开始做噩梦惊醒。
因为以前顾羽琼夜里一直安稳,守夜宫女没了缪洪清交代给她的那个差事后一身轻,毕竟谁不想睡个安稳觉啊,所以倒是睡得很香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