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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两强相争难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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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川家派遣援军支援武田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关东,但随后就又传出顿兵诹访,不肯再前进半步的情况。

    但这种无关紧要的三千五百远江杂兵,丝毫没有影响川中岛的对峙,更没有耽误犀川左岸长尾军队於栗田城的围攻。

    大凡围城,很难做到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特别是在战国时期,兵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一座平城往往也要占地数里方圆,若是依山岳、傍川水,特意为防御而修建的城砦,充其量只能说占据要道,修筑小型砦关,锁死守城敌军,让其无法做到大规模调动部队进行突围,同时也尽量做到不让驰援的军马进入城中。

    能做到这两点,就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围城。

    这两点看起来有多简单,做起来就会有多难,因为牵扯到太多方面,以及不可控制的外在因素。

    尤其是围城一方主帅对麾下部队的统筹调动,尽管围城的越信军,对外号称兵马八千骑,连营十里,但却连武田军修筑在城外,与本城遥相呼应的七座砦关,都无法攻破,这也导致了对於这座修筑在犀川岸旁的平城的包围形同虚设。

    说来这种守城法,还是效仿矢桶城下的越兵砦关,只不过武田军对於这种守城战法的应用,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上有两百赤备在外奔驰策应,无疑是更加增大了攻城难度。

    长尾政景与村上义清二人麾下部众,固然并非如宣扬的那般真的有八千精骑,但加上新近倒戈的北信豪族,以及阵夫却也是有五千余众,远远超出守城的武田军。

    兵贵在於精,而非人众。人多了,范围就更大,并且杂兵太多导致部众良莠不齐,有敢勇的,就会有怯懦的。有善战的常备旗本,自然也有毫无章法,胡乱奔走的杂兵。再加上缺少骑马武士,围攻以步行足轻为主,阵型移动就会很难保证灵活突进。

    但这不代表小山田信茂等人就毫无压力,长尾政景既能连克三座北信重城,前后左右数备军马齐聚栗田城下,合计有近五千人之众,就绝非庸碌之将,没有拔克城外砦关只能说他根本志不在此。

    正如朝比奈信置所言,这位越前守用兵谨慎,爱惜羽毛,一力保全麾下上田中众的实力,根本无意与栗田城守军死战。

    既然不能短期克城,长尾政景一面与村上义清加紧围城进度,另一面则让须田满亲出面,派人不停向郡中乡里调略村惣、国人,威逼利诱,痛陈利害,劝说他们重新归附村上家,与残害百姓的武田信玄彻底决裂。

    并分兵北徇横山、松原等城,以与旭山城连成一线,将武田信玄派出的援军彻底锁死在犀川南岸,首当其冲的就是犀川水贼众占据的横山城。

    为了给城中水贼造成压力,并又精选了百於‘样兵武士’。人人高大威猛,披挂着精美的大铠,耀武扬威地在城外不远的地方,策马来回奔驰。三军擂鼓,法螺悠长,从城上举目眺望,远处山林之中,幡旗飘扬,围城的越军无边无际,仿佛连四周草木都被阴阳术化作兵马。

    守在望楼上的犀川水贼,受其角鼓的震动,皆面现惊容。恍然间,连这座简陋土砦的城墙似乎都在为之晃动,这震耳欲聋的声响,直透城内,与城南的滚滚川水遥相呼应。

    守城的贼众慌忙派人下城向総领禀报,惊惧之下报信的水贼,脚下一慌,直接踩空,从木梯上翻滚着摔了下去,直接折断脖子,当然毙命。

    先前吩咐的头领见状,无奈只能另外派人报信,同时让人赶紧将尸体收敛,局势尚未明朗,己方便已经死了一人,不禁让众水贼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

    横山清岳本来正在居馆,接到军报,立刻召齐犀川水贼的其余头领,一同登楼观看,走到半路上,他想起了件事,找过一人问道:“信玄公与越后守的使者现在何处?”

    武田信玄与长尾景虎派来的使者,抵达横山城的时间不差先后,几乎可以说是前后脚。他们来到不久,长尾政景即麾军南下,旬月间,攻陷更及全郡,这些地方一丢,武田军的形式就大为不妙,战线被压缩至犀川一线,若是犀川在不保,恐怕连想全军而退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时候,控制川运的犀川水贼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陆路没法走,武田信玄就派人沿水路前往横山城,稳住这群平时根本不起眼的水贼,大肆许诺,只要帮助武田军守住犀川,战后便承认犀川众对於犀川水运的辜榷垄断,甚至可以连千曲川部分范围,也可以考虑一并交予,而长尾家的使者也是大概如此条件,一时间被两国争相拉拢,让这帮子上不了台面的水贼,根本拿不准主意。

    犀川水贼考虑得根本是许诺的辜榷权,因为犀川本来就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对千曲川去千曲川扩展底盘,更是兴趣缺缺,犀川已经够他们扑腾了,况且千曲川的也是有水贼众的,跑去别人的里查旗,挑起争斗代价太大。

    犀川水贼众又名犀川十六众,除了総领横山氏以外还有松原、金丸两家有力头领,其余十三家则都是依附这三家讨生活。

    横山氏认定已经实际控制大部分信浓国土的武田家,而松原氏更愿意靠拢鞭长莫及,无力收编国人众的长尾氏,至於金丸家则是处于中立地位,不论武田还是长尾,只要不管束犀川众的水运垄断,都表示无条件支持。

    算是大多数国人,最朴实简单的想法,只关心自己那一町三反地,对扩张原有领地和臣服某家大名主动家臣化,保持敬而远之地态度。

    先前支援武田氏就是横山清岳部下的水贼,而松原、金丸只是持默许态度,非但不阻止,甚至还暗中提供部分帮助,毕竟武田信玄十年里,横扫信浓,屠城灭族的赫赫武功,多家名门都被断绝,谁也不知道这位甲斐之虎会不会因为犀川众,没有援助而衔恨在心。

    相反打着‘义战’旗号,优待国人,连本领都没有完成一元化的长尾景虎,看上去就更加亲民一些,没有畏惧,自然偏向残暴的武田军的方略,显然就更加符合存续家名。

    因此犀川众思虑再三,得出一个两不得罪的结论,一面遵从武田家的要求继续运输补给,另一面则热情款待长尾家的使者,并且再三表示,自家绝对没有胆量敢同幕府官军作对。

    没错,跟比起今川家自称的官军,得到幕府求援的长尾军其实才是得到公方御判书承认的上洛讨伐三筑的勤王义师,虽然现在王师被困北信,动弹不得。

    被问话那名水贼答道:“慧真、长持两位禅师与等皆在客馆内。”横山清岳急忙吩咐道:“快去请过来,一并来城头。”那名水贼大声应诺,赶忙转身折回,去请两家使者一起上城头。

    ·············

    武田、长尾两家现在分属敌国,早已经不复文明年间的亲密关系,此回各自派来负责拉拢的,都是国内的外交僧,这样即便调略不成,因为僧人的身份也可以保证使者不至于被杀害,因此两名禅师见水贼们对於到底依附哪一家,还没有定论,也不催促,干脆凑在一起谈论佛法,参禅静修。

    两人除了因为僧人身份外,就是各自带有数十人的僧兵护卫,即使在敌我不明的水贼窝点内,也是浑然不惧,同时也有点自持其勇。就算出现最坏的打算。水贼里有人想要加害,认为凭借僧兵的勇力,也能够护持着两名大和尚,不说别的,至少固守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善光寺慧真有借机观看越军战力的打算,而林泉寺长持也正想借机炫耀越军武士的悍勇的念头。

    横扫信浓的武田赤备,固然关东精骑,但吴越徒兵同样也是天下闻名的强军,两军交锋,不敢说稳操胜券,胜负最少也是在五五之数。要不然,何以能够两次争夺川中岛。

    说起来林泉寺长持身为监院,亲身赶赴水贼窝点,当初长尾军诸将,甚至包括长尾景虎在内都很是反对,担忧他会被水贼掳掠,送往武田军中当做人质,如若长尾政景能够一鼓作气,攻陷栗田城,林泉寺长持或许就会从谏如流,不会亲身涉险。

    但万没有料到,长尾政景竟然顿兵不克,再加上斋藤朝信、本庄繁长、色部长实三将突袭海津砦也是无有斩获,若是不能速克栗田,待今川、北条两家发力,如何抵挡?北信新得之地,尚且未曾彻底稳定下来,武田军侵略如火,没有越兵与之对峙,仅凭村上义清等残兵败将,下场可想而知,定然不战自溃。

    川中岛距离越后不过区区八十里路程,距离春日山城也仅有三百余里,若是北信丢失,等武田信玄稳固局势,越后边境,就再无一日安宁可言,他师弟宗三平定关东,匡扶幕府的野望,恐怕就再也无法实现。

    正是因川中岛对於越后的重要性,长尾景虎处心积虑,不惜亲自下场帮助村上义清等豪族夺回旧领,这才好不容易占据川中岛,取得了一块立足信浓的据城,岂容这般轻易便拱手相让与武田信玄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贼?

    林泉寺长持作为师兄,绝不能坐视自己师弟的心血前功尽弃!故此他非要说动犀川众倒戈不可,城外的越兵,就是他与长尾政景约定,若是他没能回返,就派兵直接围城,不必担忧自己的安慰,出其不备攻灭这股集会城中,商议对策的犀川水贼众。

    只要十六家头领全部伏诛,剩下的水贼在重新选出头领前,断然再没有机会从中作梗。

    现在来看,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只看这十六家的头领惊慌莫名,不知失措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为何。犀川水贼众平日都散布在犀川两岸的村落城砦,没有大事,很少会全部齐聚某座城砦内,面对长尾政景军马气势汹汹来犯,长久保持中立的金丸氏为首的五家水贼,不自觉的迈步靠拢松原氏,态度不言自喻。

    武田军的报复远在日后,眼下如果不遵从长尾家的话,破城灭门就在眼下,横山清岳也是长叹不语,看来横行犀川百年的水贼众,今天就要在自己手中散伙,自觉实在愧对列为先首领的托付。

    不多时那名水贼引着善光寺慧真、林泉寺长持两位使者联袂而来,后面跟着大队僧兵。两伙人互相见礼,城下太鼓震天,望楼上水贼们纷纷跪倒在地,乞求两位禅师救命。

    善光寺慧真、林泉寺长持二各为其主,却并未因此生隙起衅,见众头领叩首求活,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想到:“看来马上就要见到分晓了,只是不知打算作什么打算,忽然将我二人一起请来,却也古怪?”两人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准这伙水贼打算干什么。

    一见两名和尚登上城头,横山清岳带着松原、金丸两名头领膝行到两位禅师面前,伸手拽住两人袈裟失声痛哭:“禅师慈悲,我等虽然名为水贼,实则只是在犀川两岸,做些摆渡打渔,替人水运的营生,并未敢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武田大膳,长尾越后起兵争锋,我等十六家更未敢派兵参战,谁家向俺们这帮实诚渔民索要钱粮,更是无感不应,只是不知到底还要如何,才能放俺们一条生路啊!”

    善光寺慧真不觉狐疑,看了看旁边地林泉寺长持,发现对方更是满脸错愕,只能自己先开口劝道:“横山头领还请快快起身,你对武田大膳的忠心,贫僧都看在眼里,回去定然会禀告大膳知悉,此时开城降服乃是非战之罪,贫僧为你作保,武田大膳必然不会怪罪!”

    林泉寺长持紧接着也开口说道:“横山头领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领内百姓,贫僧也相信头领绝非有意与幕府为敌,此时易帜反正,投效朝廷官军,长尾越后素来以宽厚仁义闻名,定然不会以此为罪名,来为难各位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