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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团子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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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元宝才一岁半,刚学会晃晃悠悠地不需要人扶着走路,那日午后他站在高高的房门槛后面,两只手捏在一块,惆怅地望着外头的院子,默不作声一站就是许久。

    嬷嬷们都不知道他想干啥,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半日之后,犹犹豫豫地问他:“世子,您想要什么?”

    元宝并不搭理她们,瞪着眼睛怔怔看着外头,仿佛入定了一般。

    祝云璟苦夏得厉害,正无精打采地倚在榻里看书,注意到儿子的反常,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元宝。”

    元宝转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站的地方离榻边的距离,放弃了长途跋涉的决定:“哒!”

    祝云璟扶额,这句“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喊清楚了:“你想做什么?”

    元宝看看祝云璟又看看外头,转回身,不再犹豫,弯下腰去,双手攀着门槛,颤颤巍巍地从门内翻了出去。

    嬷嬷们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扶,元宝人已经翻到了门槛外头,甩开她们的手,站直身,迈着小短腿,摇摇摆摆地径直走进院子里头。

    他立在花树下,仰起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开得最灿烂的一株,嬷嬷跟过来:“世子您是想要这花吗?”

    “发!”

    元宝踮起脚伸手去够,有机灵的小厮上前来,笑问道:“世子我帮您摘吧?”

    “发!”元宝又一次重复,着急地想要自个去摘,试了几次或许是发现了自己身高不够,他眼珠子转了转,落在那说话的小厮身上,“抱!”

    “好勒!”

    小厮将他举起来,元宝终于够着了他想要的花,奈何他力气也不够,想要连着花枝一并折下却怎么都折不动,额上的汗都出来了:“发!发!”

    旁的小厮上前来想要帮他,还没碰到花枝,元宝抬手就拍了上去,怒目而视:“发!我!”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元宝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竟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小的握住您的手,让您自己折可好?”

    元宝也不知听懂没有,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再次道:“发!”

    小厮便当他是答应了,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终于帮他将那一株花枝给折了下来。

    元宝眉开眼笑,紧紧捏着那花枝,落地之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太过急切还差点摔了一跤,进门时依旧不要嬷嬷扶着,手脚并用地攀上门槛再翻进去,似乎是把这当做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乐呵呵地直笑。

    进门之后,小家伙便直奔祝云璟而去,到了榻边,献宝一般举起花枝递到祝云璟面前,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哒!发!”

    祝云璟坐起身,意识到儿子这费尽千辛万苦,是特地给自己摘了株花来,顿时哭笑不得:“给我的?”

    元宝的手又往前送了送,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发!”

    祝云璟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花接过去,笑道:“谢谢元宝。”

    元宝拍了拍手,又伸手指向榻边的那个花瓶:“发!发!”

    祝云璟的目光移过去,那花瓶里头搁着前两日贺怀翎顺手摘下来的花枝,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小东西是看自己精神不济,学着贺怀翎的摘株花来,想要讨自己欢心。

    祝云璟牵着儿子的手走过去,将刚摘下来的那一株,一并插进花瓶里,笑叹道:“你这倒是机灵了。”

    元宝高兴极了,围着那花瓶转了许久,越看越是满意。

    小家伙刚才攀爬门槛时,把身上的衣裳给弄脏了,祝云璟叫了嬷嬷把他带去换一身,又见他满头大汗,转念间改了主意,吩咐下人:“去打热水来,让世子沐浴更衣。”

    炎炎夏日的午后酷热难耐,被剥光了的元宝不安分地在祝云璟怀中,拱来拱去:“热!”

    “都脱光了你还热,热你就别扭。”祝云璟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屁股,弯腰试了试水,觉得差不多了,将人放进去。

    元宝“哇”了一声,抬起手用力拍了几下水,祝云璟捏他的鼻子:“你给我安分点,一会儿父亲看到要打人了。”

    他难得有兴致亲自动手伺候儿子沐浴,但这活儿并不轻松,元宝从来就不是个能消停得下来的,越说他越来劲,啪啪拍着水,看着溅起的水花,咯咯笑个不停。

    祝云璟头疼不已,板起了脸:“再动我真要打你屁股了。”

    “打!哒!”

    “你还想打你爹?反了你?”

    见祝云璟仿佛真的生气了,元宝又去攀他的手,撒娇道:“洗!”

    贺怀翎进门来时,就见他们父子俩一个坐在水盆里,一个坐在水盆外,正大眼瞪着小眼,贺怀翎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去,在祝云璟身边蹲下,笑问道:“怎么这个时辰让元宝沐浴?”

    祝云璟没好气地将布巾扔给他:“你给他洗。”

    贺怀翎捏元宝的腮帮子:“你又怎么惹你爹生气了?”

    元宝笑嘻嘻地喊他:“哒!洗!”

    贺怀翎笑着叹气:“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好不容易给元宝洗干净了,贺怀翎只叫人给他穿了件肚兜,放他在榻上随意打滚,和祝云璟说起话:“听人说你这两天身子又有不适?可是元宝吵着你了?”

    “还好,热得有些难受而已,”祝云璟说着冲花瓶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儿子为了让我高兴,还特地去外头给我摘了花来,他倒是有良心。”

    贺怀翎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瞬间乐了:“那你方才又在生他的气?”

    “他就难得贴心那么一回,还不是因为先头我训过他了,你是没看到,早上他竟从厨房里捉了只公鸡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还想要抱进屋子里。”

    清早嬷嬷领着精力旺盛的元宝去逛园子,厨房里正在杀鸡却叫那鸡给跑了,飞到了园子里来,一众下人手忙脚乱地把鸡捉回去,就怕吓着了小世子,结果元宝这小东西非但没害怕,还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非要亲手去摸摸那鸡,摸了还不过瘾,竟还把鸡给抱了回来。

    说来也是稀奇,先头七八个人才捉得住的鸡,到了元宝手里却格外乖巧,任由他抱着也不啄他,却是把一众嬷嬷们给吓了个够呛,回来之后元宝抱着鸡就要进屋,被祝云璟黑着脸给拦在外头,训了他小半个时辰才罢休。

    虽然,……元宝他可能半句都没听懂。

    贺怀翎闻言放声笑起来:“他才这么点大,就学会‘偷鸡摸狗’了?”

    祝云璟:“……这般顽劣不堪,只恨不能将他塞回肚子里去。”

    贺怀翎好悬没有笑倒,元宝滚到祝云璟身边来,趴在他腿上,学着他说的嘴里念念有词:“肚!肚!塞!”

    祝云璟羞恼不已,抓着元宝就拍了一顿屁股,不过下手的力气近似于没有,与挠痒也差不多,元宝非但没哭,笑得更乐呵了,扬起方才沐浴时,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脸蛋,望着祝云璟:“哒!吃!”

    这个时辰是元宝每日都要用点心的时候,他自个比旁的人都惦记得清楚,祝云璟很是无语,与贺怀翎道:“你瞧他这馋猫样,好似我们会短了他这口吃的一样。”

    贺怀翎乐道:“能吃就能长,没什么不好。”

    说话间,下头的人已经把点心吃食都送了过来,祝云璟热得没有胃口,那些甜腻腻的点心是一口没动,只喝完了加了冰的酸梅汤,心头的那股子燥郁之气总算压下去了些。

    元宝捏着个小勺子,并不需要人喂,一口一口吃得十分斯文秀气,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是最安静的。

    吃完了又捧着碗,递到祝云璟面前:“吃!还!”

    祝云璟不应他:“这么凉的汤,你还要吃,吃坏了怎么办?”

    元宝听不懂,却能从祝云璟的表情中,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知道他是不答应,又捧着碗转向了贺怀翎:“哒!吃!”

    贺怀翎看着他一脸渴求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与祝云璟道:“你看他都要‘讨饭’了,你再让人给他盛半碗吧?”

    “不行,”祝云璟坚决不同意,“前几日他就贪凉,吃多了这加冰的东西,闹了两天肚子还发了热,你又不带孩子,别想着惯着他就是对他好。”

    贺怀翎虚心受教:“那就听你的。”

    他转向元宝,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递了块糕点给他:“你爹说你不能吃这么多凉的,吃这个吧。”

    元宝圆滚滚的腮帮子鼓起来,把碗一放,扭过了屁股不理他们。

    贺怀翎挑眉:“这小脾气还挺大啊?”

    祝云璟道:“别理他,让他作。”

    贺怀翎失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说你自己?”

    贺怀翎眼中笑意更甚:“你说呢?”

    祝云璟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了人。

    贺怀翎笑着摇头,看吧,他一点都没说错。

    两刻钟后,闹了一通的父子俩又搂抱在一块,躺在榻上打起瞌睡,贺怀翎帮他们搭上薄毯,倚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窗外有一丝轻风拂过,花枝微微摆动着,夏日午后愈加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