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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三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被郭尧告知,“夫人今天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带张小姐去州府后山抓螃蟹去了。”
沈十三狠狠捶桌子。
他还没个女人有魅力!
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殷勤过?
江柔确实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宋闵知出门了,还专程把沈度从被窝里面拉起来,详细的问了山泉的位置。
等到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带了个小木桶,用来装小鱼小螃蟹的。
宋闵知早已经不喜欢这种玩儿法了,可是看江柔兴致勃勃,她有开始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江柔将裙摆打了个结,挽了袖子裤腿,率先下了水。
宋闵知知道她在是在弥补。
以前江柔从来不敢下水,都是在岸上看她抓鱼,抓泥鳅。
她蹲在岸边偶尔搬开浅水的小石头,能找到几个螃蟹崽子,这是最大的限度。
张曼兰多次忽悠她下水都不得逞,她总是说下次,下了很多次,也没下成功。
这是她隔了十年的那句下次。
江柔见她愣在岸上,就过来喊她,她身上还有软筋散的劲儿,爬了半座山,已经累得有点儿直不起腰,坐在岸边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劲儿,挽了裤腿下了水。
终究是那么多年的快乐时光。
一个人的童年,是这辈子最珍贵的时光,在这段最珍贵的时间里,陪在身边的,都是最珍贵的人。
就算宋闵知不再是张曼兰,可是她依旧是张姚氏的女儿,依旧是江柔的发小。
江柔手脚慢,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并没有让她变成高手,甚至还在底层徘徊,除了能跑久一点不喘,其余的没有半点变化。
如果所宋闵知是武学天才,那江柔应该也能算是个天才。
天生的废柴。
她不适合学武。
在军营里面这么久了,连条鱼都抓不到,在小河塘里忙活了半天,小木桶还是空的。
宋闵知下了水,瞬间就不一样了,小木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了起来。
鱼这种生物滑溜得很,抓它讲究个快准狠,她从小就是抓鱼的高手,现在虽然力气不济,但快和狠还是有的。
江柔看她灵敏的动作,叹道,“你果然还是你!”
宋闵知默默的,心里在想。
要是没中软筋散,我能抓得更多。
江柔抓鱼不行,就一块一块搬河底的石头找螃蟹,由于只带了一只木桶,就把螃蟹和鱼放一起了。
江柔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宋闵知说,就算两人没有面对面,她也能巴拉巴拉的讲不停,回忆从前,展望未来,各种各样的话题都有。
期间不慎提到了张相公。
宋闵知其实早就知道了,远赴幽州的只有张姚氏,没有张相公,奉新那年战乱,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张姚氏是怕她伤心,刻意没提,她却自己问了。
她的爹死了。心口有一种钝钝的窒息感,呼吸都不顺畅了。
就算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真正从张姚氏最爱说出来,才是一番强烈的疼痛。
她没有爹了。
两人安静了下来,江柔蹲在她后面,看她认真的抓鱼。
她什么都没说,可是那个背影,装满了悲伤。
宋闵知的裤腿挽得不高,裤子早就被水流浸湿了,江柔以为她只是没注意溪水的高度,才挽得太低。
可是当她弯下身的时候,她在背后看着,才明白了。
卷上去裤子的高度,刚刚够遮住她小腿上那块狰狞的疤。
江柔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那不仅仅只是一块简单的疤痕。
宋闵知小腿肌肉的地方,不见了一块肉,皮肤已经长好了,不仅留下丑陋的疤痕,削掉的肉也再长不回来了,那里永远有一块凹陷。
她把裤腿挽得这样低,尽力的遮掩着,可是弯身的时候,稍稍带动了身上的布料,叫江柔看见了。
她急急转身,眼睛里又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她赶紧忍回去。
在山里呆到中午,太阳已经很大了,江柔随手扯了两张很大的叶子,给自己脑袋上盖了一张,给宋闵知脑袋上盖了一张,两人抬着满满当当的小木桶,哼着小调回家了。
张姚氏也知道她们俩一早就出去了,她也起得很早,借了沈府的小厨房,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上午,要是江柔和宋闵知再到家晚一点儿,估计她满汉全席都要做出来了。
中午有吃不完的菜,抓来的螃蟹和鱼被养在了一个大水缸里,且得吃上好一阵。
饭间,江柔和张姚氏一个劲儿的往宋闵知碗里面夹菜,把空碗里堆出了一个小山包,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要多吃点,这么瘦可不行”。
宋闵知哭笑不得。
她哪里吃得完这么多?
但她强塞完了,一口都没剩下。
吃完了饭,三人坐在院子里聊家常,奶娘过来说沈问哭闹不停,可能是想娘亲了,江柔就让她把孩子抱过来的。
奶娘说他哭得厉害,可是一见到小萝卜头,才发现这是个干打雷不下雨的货,一看到江柔就笑开了,屁颠屁颠冲过来要抱抱,那逗趣的小模样,把宋闵知都逗得轻轻勾了勾嘴角。
你们见过桃子吗?
知道熟透了的水蜜桃其实长得很像屁股吗?
宋闵知看到沈问,就像看到了一个水蜜桃在奔跑。
也可以说……看到一个屁股在奔跑。
沈府的伙食确实开得不错,但是沈问绝对是营养吸收得最好的一个,脸颊两遍的肉肉感觉都要耷拉到肩上托着了!
虽然略夸张,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难怪沈十三说这儿子丑,屁股一样的脸,确实好看不到那里去。
可能是奶妈的奶水营养太丰富,明明是正常科学的喂孩儿方式,可他就是要横向发展。
江柔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原因,无奈的算了。
不算了她也没办法呀!
沈问对养的那一缸子鱼很有兴趣,趴在一旁看了半天,晚上沈十三回来,见他撅着个屁股,走进一看,也看到了这一缸子的战利品。
他伸了两个指头,从水缸底抓了只螃蟹,拿到沈问面前晃,“想玩儿?”
小沈问似懂非懂,他就直接把螃蟹递到他面前,这小蠢孩儿就伸了手去接。
螃蟹的两个大钳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孩子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自然也不懂如何避开蟹钳,直接一手就怼上去,当时就被夹得哇的一声大哭,还顺带大喊了好几声‘娘’
沈问不会说话这这事儿,被郑立人和世界三大未解之谜并在了一起,光荣的成为了第四大未解之谜。
自从短促的对的沈十三说了一个‘滚’字后,就再也没开过口,江柔以为他应该要慢慢开始说话了,结果他又恢复到了原先的那个样子。
只有在找不到江柔的时候,会哭闹,蹦出一个‘娘’字。其余的时候,像是多说一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一样。
反正沈十三就只听到他讲过两个字。
一个是滚。
一个是娘。
而且每个字出现的频率少到令人发指。
‘滚’字出现了一次。
‘娘’字也总共只出现了两次。
现在被夹了一钳子,居然一口气嚷了这么多声娘。
沈十三顿时就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削少了,不知道疼。
等他知道疼了,大概就能开始学说话了。
你看,被螃蟹一下子夹疼了,不就开了‘尊’口了?
江柔听到声音急急赶来,沈问的的食指上还吊着一个半大的螃蟹。
他哭着想用左手拯救右手,结果连左手也一起沦陷了。
他有两只手,人家螃蟹还不是有俩钳?!
谁还不是个长得对称的生物呢?!
毕竟还只是个一岁点儿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而沈十三,就抱着双手站在旁边,也不打算帮孩子一下,并且!居然还在腆着b脸笑!
江柔真是……
!
她觉得自己脾气算是很温和的了,可跟沈十三在一起的每一天,至少都得气上一顿。
她赶紧过去,帮沈问掰了夹在指头上的螃蟹,丢回水里,抱着儿子会房间上药去了。
小孩子的皮肤嫩,好在那螃蟹的个头儿不是很大,手指头只是肿了,没有破皮。
晚上的饭桌上有一道菜——清蒸螃蟹。
螃蟹是寒凉的东西,太小的孩子要尽量少吃,可是沈问就像跟那盘儿螃蟹杠上了一样,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吃。
江柔只能挖了蟹黄喂给他,仔细的剥了蟹肉给他拌进粥里,
这个过程中,看着沈问发亮的双眼,江柔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这应该不是在报复……吧?
现在孩子的智商都已经这么高了吗?!
可是这个才一岁啊!还在穿开裆裤啊!
接下来的三天里,沈问顿顿要在餐桌上看到大钳子,要不然就拒绝吃饭,江柔喂到他嘴边,他都能‘噗噗’把粥吹得起泡泡。
江柔更加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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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梵音宫。
男子负手而立,面前跪着一个约十几岁上下的女子。
男子问,“有消息了吗?”
跪在地上的女子满背冷汗,“回主上,暂时没有。”
很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跨越了千山万水而来,“知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他看起来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可是女子知道,他已经怒了,很怒,顿时跪都有点儿跪不稳当了,咬着牙回答他的问题,“回主上,半年了。”
男子喃喃自语,“半年了啊……”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女子立刻道:“请主上再给我些时间,属下一定会找到宫主的。”
男子无意识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一定吗?墨云。”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立刻有人应声走出,垂首站在他面前,“主上请吩咐。”
男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墨云立刻道:“是。”
然后跪着的女子被拖出去。
就像戎玉一样,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曲风。
甄临风望着虚空某处,心思游到了天外去。
半年了,没有宋闵知的半点消息。
哪怕是死讯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傀儡宫主,用来做戏给世人看的,失踪了或者死了都没什么要紧,重新扶植一个就是。
但甄临风偏不。
他就是要找到宋闵知,告诉她,“这一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霍清把宋闵知的消息瞒得很好,丁点儿风声都没有漏出去,等甄临风联系不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失踪了。
问曲风,一问三不知。
他猜,有可能是被沈十三抓起来了,又或者是被一别人一刀捅死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真的死了,半年,半只能找到一副白骨。
可那又怎样?
就算是一副白骨,那也是她。
只有他才能拥有。
可是这些个废物,怎么偏偏就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