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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天色已暗。
银霜遍地，雪没马蹄。燕从灵喝了两碗烈酒，裹着厚实披风，帽沿那一圈绒绒白毛被寒风吹得不住拂在面颊上。
街道漆黑宁寂，只有她一人一马。
风雪交加，大王爷本想让她留宿一晚，但考虑明日沐休，正好可以去趟冥河，燕从灵还是婉拒了。
大昭没有夜禁，凝墨般的夜幕却时不时掠过几道庞大黑影，羽翼快速划过空气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是正在巡逻的飞虎兽。
帝京重地，不仅仅是天子安危，还关乎到镇妖塔里那些凶恶邪祟。这些飞虎兽都是岳凌恒一手训练出来的，一旦发现妖物痕迹，就会第一时间俯冲下来，用尖利的爪牙勾入猎物身体。
她迎了大半辈子的男客，还是第一次接这样不守礼的……年轻姑娘。
不料，少女拒绝了她，“直接把名册拿过来吧，我自己挑。”
徐妈妈这才想起，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燕从灵那位丈夫容貌惊为天人，这才迷的她连六王妃都不做了，宁愿得罪姚贵妃也要推脱掉。
镇妖司内成员不多，但职责分明。
要是能打好关系，下回下手也能轻点……
他也在这？
名册？
“成家怎么了？”
太子？
来回看了遍过去，她终于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就这个吧。”
上上次也是……
徐妈妈却是浑身犹如虫子爬，前几次她也是这么笑的，一边客客气气，一边毫不含糊地把正沉浸美人温柔乡的那几位大人，直接扭送押走。
燕从灵抬头，极淡的妖气在寒风中扩散。
而是满身刀剑般的风雪。
“徐妈妈您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人眼光比较特别。”
虽说她近来拓展业务，新养了一批貌美小倌。
这不是财神，是煞星。
她认不清，却能通过声音清晰辨认出它们。
头戴浮夸红花金簪，徐娘半老的鸨母正好拧着香帕，扭着腰肢从二楼下来。鬓影衣香中望见一身干脆利落劲装的少女，眼皮忍不住狠狠一跳。
燕从灵蛮不在意，“来这里的男人难道都是没有娶妻成家的？”
可到底是个官差，还背靠七王府，她努力扯出一个标准的招客笑容，“燕姑娘，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但像燕从灵这种，成了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她闻所未闻。
心中不再有疑，徐妈妈扬声，“绿萝！去把我的那本册子拿过来！”
帝京繁华，不少酒肆客栈这会儿还没打烊。
见徐妈妈说不出话，又问，“那男子可以做的事，为何换到女子身上就不行了？”
更想而知，她来准没好事。
少女待人亲和，笑盈盈的仿佛路过门前的邻家姑娘。一招呼就能坐下，一起喝茶说话。
“燕、燕姑娘，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一定配合……”
拍拍为首那只飞虎兽，燕从灵向着那片光源示意，“去那边找找看。”
从前执行任务，也不是没有来过这种烟花之地。
徐妈妈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回过神，“燕、燕姑娘，您不是已经成家了吗……”
这位燕姑娘就是个脑子坏的。
偏生还不能得罪。
一九二.三.一二七.一五
或有一两个离经叛道，行走江湖的胆大女子。
桌下的掌心轻轻摊开，一张符纸悄无声息地贴上路过那对男女的衣角。人群之间，裙衫相接，符纸也在不断移换……
“听说您楼里有几个极好的儿郎。”扣下手中空盏，燕从灵在徐妈妈逐渐瞪大的双眼下，缓缓说道，“忙了一天难得闲下来，不如您给我介绍介绍吧。”
高挂的牌匾缀着红彩，莺歌燕舞之声从里间流出，满屋的脂粉和熏香气息将那丝妖气掩的更淡，再难分辨。
羽翼重新展开时，燕从灵循着那丝残余近无的妖气，停在了一处花楼前。
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男人。
徐妈妈有些捏不准她的心思。
她样貌秀丽，比楼里大半姑娘都生得要好，但裹的不是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免得又惊动到哪位恩客，十天半个月都提不起兴致。
“这可是徐妈妈您自己亲口说的。”少女找了张椅子坐下，没有半点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徐妈妈，好久不见啊。”
但燕从灵这样的，也不像是来找温柔乡的。
这些有着狰狞獠牙的兽类，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夜灯如昼。
徐妈妈是风月场所磨出的人精，知道不能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换上笑容道，“燕姑娘是稀客，既然是姑娘的要求，那我一定给您挑个最好的。”
倒茶的手微顿，她垂眸掩住思绪。
看样子，她丈夫的性子不怎么体贴啊……
“不用。”
历代都有专门驯养这些妖邪克星的，岳凌恒就是现任的驯兽师。
“妖？”
因此燕从灵脚步只顿了下，便走进去。
猛兽特有的咆哮声响起——
册子被那位姑娘拿来时，符纸正好回到燕从灵掌心。她翻动两页，确实看得很认真，但更像是在找什么。
燕从灵和它们算是老熟人了。
即便有醉酒迷糊的客人路过，驻足也不敢上前。
那妖气不重，丝丝缕缕的速度却极快。漫天雪色中甚至来不及看清，飞虎兽低低盘旋两圈，也没找到目标到底在哪。
尽量减小损失。
上次这位燕姑娘过来，带走她的客人，搅得她的花楼人心惶惶一整日。
飞虎兽很听她的话。
“妈妈，绿萝方才和一群姐妹被太子殿下叫去侍候了……”
燕从灵持着缰绳，慢慢悠悠回想着二师兄训这些凶猛飞虎兽的场面，明明就和训狗差不多……半空中一道影子忽然笼罩而下。
说话的姑娘声音压得很低，但燕从灵五感敏锐，还是听了个一字不落。
她语气自然的像是在酒楼点菜。
徐妈妈探头一瞧，白纸上是两个墨痕尚新帝小字——
银月。
“哎哟，真是巧了，燕姑娘选的这个，就是我想引荐给姑娘的。银月啊，是这里头最出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