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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疾呼将玄虚的神智唤回。
他下意识向旁边一避,肩膀就被者字按住,往后一带。
浓重的腥臭味刹那袭来。
数根血箭急速射来,似乎带着腐蚀的恶意,轰然掠过,躲闪中击碎了者字头顶的发冠,一绺长发被硫酸泼中一般焦灼断裂,其余发丝零散,铺满者字的后背。
“你不是鬼?”玄虚衣袖被烧掉半截,愕然看向者字。
鬼没有实体,是不会被烧断头发的。
“活尸,没见过?”者字挥手,黑气如幕。
玄虚皱眉:“可你之前……”
声音一顿,他瞬间明白之前者字的离去是什么缘故了。在昨天还是厉鬼,今日消失几个时辰,就成了活尸,他是……找到自己的尸体了。
者字并为理会他的言语,道:“尸魂密卷难解,时间不够,我只破开了部分。四个门,你选两个我闯。”
说话间,阵法不断变幻,风雨雷电霹雳席卷。
纵横劈落的闪电中,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竟然是被者字杀了的宁云安。
只是他此时的形态,一看便不是人类,肢体抽搐扭曲,犹如爬虫一般向前移动,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
“你逗我?我学的可不是算命!”
玄虚脸色发苦,让他选,就他这倒霉催的,没准儿就选个阎罗殿的大门。但眼下没有其它办法,者字只够闯两扇门的能力,不能挨个儿去试探。
边勉力操控着定风波回旋抵挡血箭,玄虚边观察着阵法,一手飞快掐诀推演。
巷子深处,宁云安挪动到了四扇门的巨目围拢的中心,突然举起了双手,发出尖利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啊啊啊啊——!”
雷声轰鸣大作。
无数道雷电聚拢,凝成了一把巨大的刀,电光为锋,指向玄虚和者字。
“这是要直接把咱们灭了啊……”
玄虚额上青筋暴起,他紧盯着那把即将完全成形的巨刃,手指微抖,脑海里一团乱,有根弦被瞬间拉到紧绷。
心神一错,定风波就是一歪,竟然没能挡住一道血箭。
血箭瞬间射穿玄虚的肩膀,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者字闻声立刻转身,而就在这时,那雷电巨刃悍然落下,气势无匹,直接将两人锁定,避无可避。
“你怎么样?”者字扶住玄虚。
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竟然在听到这人的声音时就这样转了身。
“我……”
电闪雷鸣映刻进玄虚骤然锁紧的瞳孔里,他似乎听到嗡地一声巨响,脑中忽然多了什么,整个世界的颜色瞬息改变。
他一把攥住者字的手腕,顶着血箭与斩落的巨刃,猛地冲了出去。
几乎是呼吸起落间,两人竟然已经冲到了一扇门前。
在靠近的刹那,门上的血色巨目猛然变化成一张血盆大口,利齿遍布,朝着两人咬了过来。
玄虚却悍然不惧,桃木剑一横,刺入大口内,在这大嘴发出沉闷嘶吼的时候,手脚并用撑在上下,令它无法闭合。
他转头看向者字:“你先走!”
者字知道这时自己该毫不迟疑地冲出去,但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巨刃,和咆哮冲来的宁云安,竟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生门要活人鲜血祭开,你是尸体,根本不行,立刻走,听见没有?!”
玄虚用肩扛住不断下咬的利齿,腾出一只手抓住者字,往外甩去。
者字完全没想到玄虚竟然突然有这么大力气,一个不慎被甩了出去,周围的景象刹那变化,电闪雷鸣血雾滔天统统消失不见,他跌坐在了巷口。
“娘的!”
一声熟悉的咒骂突然从身后传来。
者字蓦然回头,正好看见容斐飞奔而至,他回神一般立刻起身:“顾惊寒呢?玄虚还在里面。”
一道半透明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容斐身侧,顾惊寒看了者字一眼,从容斐的口袋内拿出套戒葬珠,戴在手上。
他为了离开滦山的阵法,魂魄被撕裂,阴气反噬,成了半个鬼身,无法再使用千年桃木心,也无法绘制符箓,但葬珠本就是互通阴阳的武器,所以他还可以使用。
“十死无生阵……”
顾惊寒伸出手,缺少一颗珠子的葬珠发出一阵低鸣。
伴随着这阵低鸣,顾惊寒眼神一厉,骈指为剑,直接将黑漆漆的巷口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探掌入内,一把将玄虚拽了出来,容斐和者字忙将人扶住。
玄虚身上伤口纵横,衣袍全被鲜血染红,双眼紧闭。
容斐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便掏出一张定神符给他贴上,免得一会儿一口气没把住,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容斐皱眉道,“你们去个警局,搞这么大阵仗?”
者字眼神一沉,言简意赅道:“宁云安不是云璋,设了此阵,要杀我们。”
容斐一怔,抬眼和顾惊寒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长青观时,顾惊寒心有所感,随手抛铜钱,算了一卦,东南大凶,正是玄虚三人离去的方位,两人便觉事有不对,匆匆来了。
若是没有那一卦,者字能逃出,但恐怕玄虚就要折在里面。
而顾惊寒之所以心有所感要算这一卦,却是因为……
“宁云安还在里面?”顾惊寒蹙眉。
者字颔首,看着昏迷的玄虚,眉目微冷:“死不足惜。”
顾惊寒看了眼者字,反手将拉出玄虚的那道裂缝破得更大了些,抬步迈了进去。
甫一踏入,迎面便是数道血箭破风而来,夹带电光四射。其后紧跟那道雷霆巨刃,几乎是刹那间已到了顾惊寒的头顶。
若是顾惊寒晚上一点拉出玄虚,恐怕玄虚就要被劈成一截焦炭了。
脚下微动,顾惊寒险而又险地擦身避开了血箭,抬手一把抓住了雷电凝成的刀刃。
葬珠的鸣声更大,套在指上的戒指颤动不已。
“散!”
顾惊寒冷喝一声,葬珠颤动近乎崩裂,骤然迸发出一道尖锐至极的嘶鸣。在这嘶鸣声中,那道雷电巨刃轰然炸开,化为无数细小的闪电,四散劈打,混乱起来。
魂体有刹那的透明,顾惊寒定了定神,走到肢体扭曲匍匐在地的宁云安面前。
手掌探出,顾惊寒一把按住宁云安的天灵盖,葬珠套戒泛起冷锐的银光,幻出一只透明的手掌,伸入宁云安脑内一抓,带出一片似玉似石的碎片。
“阴阳碟。”
顾惊寒将碎片摄入掌中,周遭的阵法荡起一阵波纹,很快消失。
“死了?”容斐走到顾惊寒身边,用脚尖踢了踢宁云安的尸体,掏出手套来戴上,矮身检查,“他不是云璋,那是谁?又为什么要冒充云璋?”
顾惊寒将第四块阴阳碟碎片送到容斐手里,道:“这是从他身体里取出的。”
接过阴阳碟碎片端详了片刻,容斐一笑,侧脸避开者字的目光,压低声音道:“短短几天,阴阳碟五块碎片,齐了四块。说是巧合,鬼都不信了。你算那一卦,就是这个东西驱使的吧……有意思。”
如此巧合,便当真不像巧合。
顾惊寒也在沉思。他比容斐知道更多,也猜到了更多。
这些阴阳碟碎片自他们出现后,便一个紧跟一个,接踵而至。若说是早就在此被他们发现,倒不如说……是有人将它们送到他们面前。
就如几十分钟前在长青观内,他随手把玩着铜钱,一块阴阳碟碎片突兀一动,撞上了他的手腕。他心有所感,便顺势卜了一卦,因此来了这里,因此拿到了第四块碎片。
阴阳碟,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为什么无论哪种选择,都在驱动着他们,拿到阴阳碟的碎片?
“回去吗?天黑了。”者字突然出声。
顾惊寒转身道:“宁云安体内有一块阴阳碟碎片,他有云璋的气息,或是因此。这阵法是以宁云安为阵眼布下的,布阵之人另有其人,并非宁云安。”
者字脸色微变:“我怀疑他是云静转世。”
“有可能。”顾惊寒道。
容斐起身,摘了手套一扔,抛下一张烈火符,清理了宁云安的尸体,去拉顾惊寒的手:“累了,回去边走边说吧。”
“嗯。”
顾惊寒偏头,亲了亲容斐的眉心,送去一丝沁凉,抬手扶住容斐的后腰,让他半靠到自己身上。
若非回去人多,看见一个大活人飘在半空中不好,顾惊寒倒可以背容斐回去。
者字有了身体,倒不怕这个,扶起玄虚,半架半背着,四人往回走。
宁云安死了,还心怀不轨,海棠花的小院最好还是别回去了。四人没进长青镇,出了县城,径自转道上了长青山。
“这里还跟你们那时候一样?”
山路上,容斐见者字看着四下掩在黑暗中的风景,面色复杂,眼神一动,开口问道。
者字一怔,摇头道:“不同。”
也是不同,至少者字给他们看的梦境里,长青山还有道观,都与现在的大相径庭。世殊时异,大抵如此。
四人进了道观,因为还未到子夜,所以长青观还保持着完整面貌。
顾惊寒清楚,按照白繁所言,只有每夜的子时,长青观才会变成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其他时候与往日无异,甚至不缺少一砖一瓦。
“夜已深,先休息吧。”
顾惊寒为者字和玄虚开了一间客房,容斐找出伤药处理好了玄虚的伤口,又按照顾惊寒教的,给他贴了几道符,才离开。
回了房,顾惊寒烤的鱼还在桌上,已经凉了。
容斐伸手去拿,被顾惊寒截住,甩了道烈火符熏了熏。
“冷食伤胃。”
顾惊寒烤鱼一绝,熏鱼也极佳,弄好后剔了鱼刺,送到容斐嘴边。
“还是宝贝儿疼我……”容斐不管顾惊寒魂体冰冷,腿一抬放到了顾惊寒的腿上,捧着鱼啃,用油乎乎的嘴亲了口顾惊寒的唇。
“疼你,”顾惊寒声音低冷,轻轻一拍容斐腰臀,将人揽过来,“也会让你疼。”
容斐被后腰陡然侵来的寒意冰得一激灵,啧了声,桃花眼一眯,挑衅般往顾惊寒耳朵里吹了口气,“我也能夹得你疼。”
下巴碰了碰顾惊寒的耳廓,窝进颈侧,暧昧地蹭了蹭。
顾惊寒紧了紧搂着容斐腰身的手臂,将容斐的挑衅记了仇,没有多言,拿出四块阴阳碟,拼在一处。
没有变化。
内里的字也没有因多出一块而显示更多。
“看来,还是要等第五块。”吃完鱼,容斐起来洗了洗手,看着桌上的碎片道。
顾惊寒点头,挥手收起碎片,正要起身上床,脑海中却嗡地一声,响起了一道冷淡低哑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个被缩成鼻烟壶大小的骨灰盒突然从容斐的衣兜飞了出来。
顾惊寒眼神一凝:“列字?”
者字的骨灰盒都被他带走了,现在要苏醒的话,就该是列字。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是。”
那道声音说,“我不能现身,没有任何记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执念,那就是……阻止云璋复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或请假weibo;苏城家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