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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与家中的厨房很宽阔,但没有什么使用过的痕迹,像是装修好只供观赏的样板房,清一色的黑白灰,唯独方才杜明茶贴上去的福字是暖色。
红底黑字,干净分明。
料理台面有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她的丝袜破了一个洞,直戳戳地贴在上面,凉气侵入,杜明茶打个哆嗦,手忍不住抓了一下沈淮与的衬衫。
高支棉的质感,和她柔软的裙子不同。杜明茶垂眼,小小地心疼了下自己的裙子,穿到身上还不到半天,袖子和领口的连接处已经坏掉,像洁白的花朵怒放,破萼而出。
沈淮与咬住她的耳垂,含在口中。
杜明茶来时刚洗了一个热水澡,耳垂上有着淡淡的柠檬和甜橙味。杜明茶偷偷搜索过沈淮与家中用的那些沐浴乳和洗发水,发现它们来自于一个连30ml的护手霜都要近千元的品牌。
她不可能花这么多的钱去买日用品,在超市中找了好久,才找到有着类似香气的沐浴乳。
沈淮与很会接吻,以舌尖触碰着她的耳垂,酥麻从尾椎骨里要冒出来,如打开剧烈摇晃后的可乐,无数的碳酸气体密密麻麻小气泡从她骨子里挤开,杜明茶微微侧脸,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厨刀。
沈淮与刚刚使用过,还没有来得及放好。他余光瞧见,将那厨刀拿的稍远一些。
杜明茶已经整个儿坐在料理台上了,背部就贴着刚才那个红色的福字。沈淮与此刻正凝视着她,她所喜欢的浓密睫毛微微压下,问:“可以吗?”
杜明茶诚实地说:“要是不可以,刚才我已经开始达咩了。”
她这个不怎么合时宜的小小吐槽惹得沈淮与笑了,他按住杜明茶的背,感受到她与语气不相符的颤抖。
隔着浅绿色的裙子,她的不安和惊恐如此真实地放大。
“没事,”沈淮与说,“我不会伤害你。”
杜明茶猜测他一定很擅长哄孩子,这些丰富的经验或许是从顾乐乐那边得到的,她被这温和的声音消除了不安,闭上眼睛。
在此之前,看书时,杜明茶认真地考虑过第一次尝试时的场景,就像少女时期总会幻想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模样。她想自己应该会在洁白漂亮的房间,有大落地窗,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被褥,还有她喜欢的人。
喜欢到愿意和他更进一步,乐于与他分享自己的体验和疼痛,或者一些新奇的尝试。
邓扶林与杜婉玲和其他的父母不同,在杜明茶刚来生理期的时候,杜婉玲就和邓扶林嘀嘀咕咕聊了好久,脸红红、期期艾艾地找了杜明茶,认真地给她上了正确的生理健康课。
要知道,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都对此闭口不谈。生物书上或者思想品德课上学到这一部分事,老师也只会红着脸放下书:“你们自己看吧,我就不讲了。”
那些老师们不约而同选择缺席的课程,由杜婉玲仔细地讲给杜明茶听,包括一些正确的知识,需要做什么物质以及心理上的准备。
杜明茶想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沈淮与也准备好了。
他仔细剥开风信子的绿色花萼,只是风信子的花萼过于脆弱,一不小心就被扯裂撕开。风信子的花瓣洁白舒展,他凝视两秒,才俯身,在风信子上落下珍重一吻。
“很漂亮,”他说,“比我想象中要更美。”
杜明茶得到他的夸赞,只偏了偏脸:“不要说了。”
这里并不是她起初所设想的、有着落地窗和温暖的大房间,但是有阳光,从长方形的窗子里投进来,玻璃外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冬日里干净的蓝。
沈淮与俯身亲吻着风信子,他捏住风信子的边缘,拇指压在绿萼与花瓣的界限处,阳光落在他手指上,让他能更好地观察风信子的状态。蜂鸟会在花期时使用粗长尖锐的喙来啄食花蕊中的蜜糖,但沈淮与却做着与之相反的工作。
他让风信子酿出更多。
杜明茶不可自控地仰脸,她眯着眼睛,整个人坐在料理台上,只有绿色的裙子做垫布。
拖鞋从她脚趾上落下,啪嗒砸在光洁的地板上。脚趾绷紧,如芭蕾舞演员绷直脚背,皎白的肌肤上,青色的血管显露出来,透着些不同寻常的美。
在啄食风信子时,蜂鸟在想些什么呢?杜明茶不清楚,她只从记录片上看到过,饥饿的蜂鸟仍旧克制着自己不去破坏花朵,但却压抑不住本性,开始掠夺。
两只手撑着料理台,杜明茶垂首,看到沈淮与按住她腿的手。或许是没想到她来这么快,他手腕上仍旧佩戴着一块手表,没有摘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是她喜欢的隐忍不发的模样。
他的发质偏硬,扎红了。
杜明茶的手按在他肩膀白衬衫上,缩了缩脚,而下一刻,沈淮与捏住她的脚腕,将她往前拉了拉,低声:“别乱动。”
杜明茶不乱动了,她仰起脖颈。
白色风信子经不起风吹,也经不起鸟儿啄食,花枝摇曳,阳光绚烂。
她的视野中是灿烂的阳光千顷,目眩神迷,嘴巴微张,拽住沈淮与的头发。
身体往后靠,贴着墙,杜明茶剧烈呼吸,看着沈淮与贴上来,要与她分享。
杜明茶转脸要拒绝,却被他硬捏着下巴转过来,亲吻她的唇,逗她:“甜的,你还嫌弃自己?”
杜明茶坐不住了,她几乎是靠在料理台的墙面上,与他拥吻。她知道接下来会如何,试探着去摸沈淮与的手机,却在刚刚按上去的时候,又被他抓着手拿出来。
“等等,”沈淮与嗓音低哑,“还没吃饭。”
杜明茶仰脸:“都这时候了您还记着吃呢?”
“我倒是无所谓,”沈淮与按了按她的肚子,“瞧你,都饿瘪了。”
杜明茶没有吃早饭,她一想到就紧张的吃不下,被他这么一说,才觉着肚子是有点点空。
“免得等会饿晕,”沈淮与揉了揉空瘪瘪的肚子,“别急,还不到十一点,我们来日方长。”
不知是不是思想问题,她只觉这个词汇怪怪的。
“我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沈淮与说,“没有小雨衣。”
杜明茶愣了两秒:“你这里没有吗?”
沈淮与正色:“我这么传统,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杜明茶哼了一声:“那你知道我今天要来,怎么也不——”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迟疑了下:“你难道没想吗?”
沈淮与取纸巾,仔细为她擦拭,微微蹙眉,看着被弄红肿的地方:“等会你就知道了。”
小巧的锅中还在熬着粥,莲子薏仁在慢火下缓缓糯烂,合着小米和西米一起,浓郁的香气在空间中弥散,沈淮与给杜明茶盛了一碗出来,才去手机下单。
杜明茶不想喝太多,怕等会会影响发挥,只是沈淮与煮的粥绵软酥烂,她实在抗拒不住,喝掉一整碗。
第二碗快要见底的时候,门铃响了。
小雨衣送货上门,沈淮与倒是不着急,先让她去洗漱休息。
这还是杜明茶第一次进他的卧室,与她设想中差不多,沈淮与的卧室也是犹如样板房般的整洁,只是不知为何,他卧室中有一面落地的大镜子,整个卧室中都铺设着柔软厚实的长毛地毯,赤着脚踩上去,犹如踩到绵软的棉花,长毛能够没过她的脚背。
杜明茶用了他的浴室,用到了属于他的甜橙和柠檬味香水。
裙子已经不能穿了,她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仍旧只穿着沈淮与的睡衣,太长了,袖子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肘,拿毛巾慢慢地擦着头发。
沈淮与走进来,先从镜子里看到杜明茶,半侧身,唇是被热气熏出来的红。
他接过毛巾:“闭眼。”
杜明茶乖乖闭眼。
毛巾比较大,前半截搭在她头上,后半截包着她的头发仔细摩擦,吸收水分,隔着厚厚毛巾,沈淮与问:“方才哭什么?”
“我哪里哭了?”杜明茶反驳,“没有。”
“你那声音听着像哭,我还以为你不舒服,”沈淮与说,“抱歉,情不自禁。”
杜明茶低头,从毛巾和湿漉漉头发间看到沈淮与的大腿。
他也只穿了睡衣。
其实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幸好沈淮与没有直奔主题。
杜明茶很怕受伤。
大过年的,她做好了见红的准备,但没做好见医生的准备。
头发擦到半干,不知不觉已经换了姿态,杜明茶横坐在他的怀中,两条腿并拢,从沙发上垂下,她一手搂着沈淮与的脖颈,闭着眼睛,任由他贴近,嗅着她发丝的香气,轻叹:“好香。”
“我也饿了,”沈淮与将毛巾丢开,“想吃茶。”
这里除了没有落地窗外,其他和杜明茶少女时在被窝里想的一模一样。
阳光绚烂,窗外是澄净蓝天,房间中有温暖好闻的味道,她躺在柔软的鹅绒被褥上,与喜欢的人拥吻。
沈淮与有些重,压的她疼,杜明茶不排斥这种感觉,她能从紧密的拥抱和喘息中偷偷尝到爱的味道。
她想她应该会永远满怀欣悦地记住这个晴朗的午后,记得冬日里的温暖阳光和炙热,也会记得他唇的味道,干净清新,还有他脖颈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因为发力而泛白的指关节,任由她触碰、硬硬的喉结,以及吻上去会让他颤抖的那枚白色爱心形状小疤痕。
杜明茶喜爱这些事物,也喜爱因为他而变得有所不同的自己。
包括以前她所不知晓的,关于自己的东西。此刻沈淮与亲自打开了埋藏起来的宝箱,与她一同分享这些陌生而光辉的珠宝。
沈淮与倒好了茶水,茶汤清澈,上次的茶水还没有彻底干掉,又添了新茶进去,水泽莹润,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一如他安抚下逐步松开的脚趾。
他所喜欢喝的饮料并不多,不好酒的人,味蕾更敏锐,也更能静心泡茶、品茶。
茶要泡出水需要固定技巧,不能急迫,要遵循规矩来,以免破坏茶叶,耐心等茶香弥漫,等茶水渐渐泡出来,才会用指触着茶杯边缘,细细品尝茶水清韵。
沈淮与一直这样富有耐心。
他等茶彻底泡开后才正式给她看手机,杜明茶握着手机,吸了口冷气,错愕不已:“原来你之前说的不是玄凤啊。”
沈淮与叹气:“我又没说是玄凤。”
杜明茶要昏过去了。
她只玩了一会手机,甚至没有仔细检查手机上的内容,就被他抽走,按住肩膀亲。
小说里面描绘的按着亲多是强势霸道,可杜明茶却感受到沈淮与的温柔耐心。
和那些急|色的家伙完全不同,沈淮与先着重考虑了她的感受。
会有人能够抵抗的住这种温柔吗?
至少她不会。
杜明茶这样想,她看着自己的膝盖被按到触碰肩膀,深呼吸,闭上眼睛。
沈淮与叫着她的名字:“明茶。”
她:“嗯?”
沈淮与背对着光,他的脸庞陷在暗影中,一字一顿:“碰了以后,你就不能再后悔了。”
杜明茶唔了一声。
主动生长在蜂鸟巢处的风信子,肆意随风生长招摇,从来都不会害怕被蜂鸟亲吻。
风信子早就做好了觉悟。
只是这次的风信子却在被采摘的时候摇曳不停。
“等等,”杜明茶推着他肩膀,“不行了。”
眼睛里盛满泪水,她声音发颤:“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觉着我还不行,再给我点时间。”
沈淮与搂紧她,低声:“必须要有这么一回,你——”
剩下的话含在口中,他看到杜明茶眼睛中的自己。
含着泪的眼瞳有着清晰的倒影,他第一次从杜明茶眼睛中看清自己的脸。
一个想要破坏她的表情,是他绝不愿重蹈覆辙的掠夺者模样。
沈淮与吻上她的眼皮,放软声音:“不哭,怕什么。”
他耐心哄着颤抖的杜明茶。
“没事没事,”沈淮与安慰,叹气,“出来行不行?”
杜明茶不说话,只抱住他,脸贴在他脖颈上。
她不是爱哭的性格,只是事情发展实在太过于出乎意料。
杜明茶听过母亲和她说,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会太难受。再加上从小到大看的言情小说影响,杜明茶一直以为晋江不让详细描写的这种事是超级快乐的东西。
可是并不是。
杜明茶忽略掉物理上的差距,她鼻子红了,吸着冷气,搂着沈淮与的背,声音多了哭腔:“虽然你人传统,但物理条件太不传统了,可能要给我好多适应时间。”
沈淮与没有继续。
他抱着杜明茶,忍着,低低应了一声。
虽然没有到见红的地步,但杜明茶躺了一会,还是难受,拽着沈淮与,弓起身,眼里憋着汪汪泪。
沈淮与看她这幅模样,心中恻隐,忍不住又喝了阵茶,喝完旧茶喝新茶,茶水一遍遍添,可他心里的火却浇不尽。
正午阳光炙热,沈淮与按着她的唇,在她耳侧轻轻吻了一口:“明茶,既然今天喂不饱肚子,先喂喂嘴巴甜一甜,怎么样?”
杜明茶呜了一声,眼睫被沾湿,她迷茫地看了眼,被沈淮与扯着往下拉。
她没拒绝。
今日沈淮与暂时将家里的猫咪和狗狗放到客房休息,却提防不住玄凤灵活地从窗子里飞出去,玄凤停留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看了阵美丽风景。
蜂鸟采风信子,美人依橡树。
花枝摇,微风颤,乍吹满池清茶香;莺轻吟,鹰低啸,搅乱一室白石楠。
杜明茶就在落地镜前,沈淮与教她看镜子中的她,捏着她下巴,裸露的胳膊上,有着几道抓痕,青筋毕露。
“好美,”沈淮与说,“明茶,你好美。”
杜明茶没有回应,等沈淮与手一松,她只搂着他的胳膊,呼吸不畅。
沈淮与定的年夜饭在下午五点时终于送达,希尔顿的工作人员流水一般地上着菜色,沈淮与嘱托他们轻点:“家里有孩子在休息。”
工作人员表示明白,蹑手蹑脚,几乎发不出什么声响。
沈淮与不会包饺子,他等杜明茶醒来,等了约十几分钟,才听到卧室有动静。
杜明茶醒来后就看到了放在床边的盒子。
和15寸电脑差不多大小,丝绸的包装,摸上去如月光凉,仔细看,上面有纪梵希的logo。
她不能穿着睡衣出去一起吃晚饭,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静静躺着的浅绿色裙子。
原来沈淮与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没有价格标签的裙子摸上去如流水,贴在脸上可以闻到馨芳的百合花香,和她那件从学校后街购买的裙子犹如云泥之别。
杜明茶将脸贴在裙子布料上,喃喃:“真好。”
她穿上裙子,没有穿胸衣。
即使穿了,也会脱掉。
杜明茶在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漱口,她含着水,腮鼓起来,俯身吐出来。
她听到门口有声音,转身。
沈淮与穿着洁净的白色衬衫,安静看她,眼底有柔和的笑:“饿了?”
杜明茶点头。
“过来吃吧,”沈淮与说,“年夜饭准备好了。”
餐厅有一面墙上有着60寸的电视,此刻正播报着新闻。
杜明茶确认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
不过她的确饿了好久,饥肠辘辘,只是喉咙痛,吃不下太烫的东西,也不想吃太硬的东西。
如牛奶一样的东西也完全不想碰,她慢慢地吃着,听到沈淮与问:“明天想不想去潭拓寺?那边有些小狐狸,或许你会喜欢。”
杜明茶搪塞:“到时候再说。”
“我这两天休假,有些时间,”沈淮与亲手为她剥虾,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有什么想玩的,想看的,告诉我,我陪你。”
杜明茶唔了一声,她嘴巴里塞满东西,不太方便讲话。
“多喝些水,”沈淮与说,“补充补充。”
杜明茶发现沈淮与现在对待她就像对待国宝,这种突然被拔高到和国宝地位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只埋头仔仔细细吃饭。
沈淮与起身,去放出闷了一天的猫猫和狗狗。
玄凤也出来了,它站在电视上,随着公益广告播出,它忽然张口:“淮老师,太疼了。”
杜明茶:“……”
她差点噎住,立刻去拿杯子,喝了一口水。
“才一个头,”玄凤忽闪着翅膀,小爪子牢牢地抓着电视,骄傲地仰起带着两坨小腮红的脸,“放松。”
杜明茶水快咽不下去了,她站起来,直直地朝鸟走过去。
不知者无畏,玄凤忽闪着翅膀,还在持续输出:“不行了,你快出去。”
杜明茶结结实实握住玄凤。
这奶黄色的小鸟浑然不知收敛,还在模仿:“你摸摸,还有这么多。”
杜明茶捏住它的喙。
“淮老师!”杜明茶气急败坏地叫沈淮与,“管好你养的鸟!”
最后还是把玄凤关了禁闭。
这次特别严格,门关的严严实实,窗子也封好,保证不让这鸟有可乘之机。
只是年夜饭都吃完了,也才七点钟。
还不到春晚的播放时间。
对于杜明茶来说,和父母一起看春晚是每年的惯例。别管春晚有多难看,小品演技多浮夸,服装走秀多垃圾,相声包袱多么不响,那也得看。
这就是仪式感。
距离春晚时间还早,杜明茶闲来无事,将桌上剩下的对联全都贴了起来,最后数了数,还差一副卧室上的对联。
“正好,”沈淮与说,“明茶,你帮我写一幅吧。”
杜明茶忐忑不安:“可是我写的毛笔字不好啊。”
杜明茶只跟着邓扶林练过字,但她小时候耐性差,练了几笔就丢开,写不出多么娟秀潇洒的字体。
“没事,”沈淮与含笑,“我教你。”
俗话说的话,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睡了好久的杜明茶稍稍养足精神,她跟着沈淮与到了书房,看着他将红色的、裁好的纸张用镇纸压平整。
她站在沈淮与怀抱和书桌前,看着他取出墨砚,声音低哑地教她碾墨。
碾墨要加水,书房中的水没有了。
沈淮与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她,干净毛笔上的毛在她胳膊上游走:“我听闻,加其他水也一样,写出的字或许会更加钟灵毓秀。”
那毛笔已然滑到她的小臂内侧,轻扫皎白手臂间的软肉,沈淮与低声说:“等明茶这字写出来,我一定好好珍藏,留在卧室中,日日看着。”
……
杜明茶错过了春晚。
向来会在八点守着火红开场舞的杜明茶,这次缺席了。
等洗澡后、换上新睡裙的她半趴在沈淮与新增的双人沙发上时,春晚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了。
杜明茶枕着沈淮与的腿,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哪儿。
这里的灯已经关掉了,猫猫狗狗在其他房间睡觉,打扰不到她。
满室沉暗,杜明茶蜷缩着身体,她能闻到沈淮与身上好闻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腰部的手指温度。
她忽然有些心安。
之前一直觉着沈淮与如天上朗月,而如今,她终于能够登月了。
半梦半醒间,杜明茶听到耳侧传来熟悉的《难忘今宵》。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一年前。
一年前的新年,杜明茶和爸爸妈妈一起包饺子,准备年夜饭,面粉蹭了一手,洗的时候粘粘糊糊,要花好大力气才能洗干净。
杜明茶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市统考考的很差,过年的前两天才出了成绩,难受到吃不下饭。
春晚也看的不舒服,还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赌气,年夜饭吃到一半就跑回房间。
卧室里没有东西吃,很饿,杜明茶肚子咕噜噜响,委屈地吃了两包辣条,碍着少女倔强古怪的自尊心,不好意思出去吃。
只用手机偷偷看网络春晚,信号不好,放几分钟就卡顿。
最后还是爸爸敲门,故作轻松地叫她:“明茶,出来,唱你最喜欢的《难忘今宵》啦,错过今年,那可就得再等一年了!”
杜明茶这才出去。
已经过了十二点,年夜饭都凉透了,妈妈又亲手为她下了热腾腾的饺子,鲅鱼馅,煮的鼓鼓囊囊,饺子肚鼓起来,包着一窝鲜美汤汁。
杜明茶捧着碗,一边被饺子烫的舌头疼,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那时候杜明茶还不知道,那是她和父母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最后一顿年夜饭,她没有吃完。
……
沈淮与轻拍着杜明茶背部。
她已经睡着了,肩膀瘦弱,胳膊腿都纤细。比初见时稍稍丰腴了些,却仍旧一副不禁风的模样。
沈淮与暗叹自己昏了头,原本想着等她年岁再大些。
欺负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是他最不齿的事情。
但无法抵制诱惑,幸好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眼看着她熟睡,春晚也将结束。
沈淮与将她抱起来,听见杜明茶梦呓般地念着什么。
他不动了,附耳上去,仔细听。
听了好久,才依稀辨认出。
她在说。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不和你们吵架了……”
沈淮与顿了顿。
他抱着瘦弱的杜明茶,侧身看窗外万家灯火,璀璨明灯。
没有一盏灯为杜明茶而亮。
他怀中人已经没有家了。
杜明茶在次日清晨说要回学校,说在宿舍里才睡的安心,想要好好休息。
沈淮与没有疑心,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去。C大静悄悄的,格外寂静。
雪花融化了一半,道路两旁的松柏树下,一半是黑色的土地,一半覆盖着冰雪,融在一起,沈淮与目送着杜明茶背影消失在教学楼转角处,才离开。
在他家里的这一天,杜明茶确实累坏了。
沈淮与留给她充足的休息时间,等初二中午才让宋乘轩开车去了她学校。仍旧停在离她宿舍最近的停车点,亲自给她打电话。
这一次,杜明茶接的很迟。
“喂,”杜明茶那端声音嘈杂,她慢吞吞地问,“怎么了,淮老师?”
沈淮与听见背景音,皱眉:“你在哪儿?”
“我回老家了呀,”杜明茶拉着小行李箱,她穿的厚厚的,白色毛衣加蓝色牛仔裤,外面仍旧是她的羽绒服,一手摘了手套,拿着手机,“怎么了?”
她刚刚出火车站,黑车司机凑过来:“美女,坐车吗?去哪儿?去汽车站,两块钱一位……”
杜明茶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坐车。
沈淮与显然听到了,他坐起来:“你就这么走了?”
宋乘轩愣了愣,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
沈淮与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下车。
“不然呢?”杜明茶笑着说,“我爸妈过年也没人陪,太孤单了。”
她吸了口气,郑重:“淮老师,谢谢您的招待,前天的事情就当——”
沈淮与打断她的话:“你当我是什么?”
他凝视着玻璃窗上渐渐凝结起来的雾气,笑了一下,提醒她:“明茶,我很传统、保守。”
“得了吧,”杜明茶说,“您从厨房玩到卧室又从卧室玩到书房、浴室,玩完镜子玩地毯,玩完地毯玩书桌,这算哪门子保守?”
沈淮与只凝神接电话,一手关好车门。
没有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手捧大束玫瑰的沈少寒猛然转身。
沈少寒早从邓言深那边听说杜明茶今年独自留校过年,他前两天脱不开身,今天才想带礼物来看看她。
只是不曾想,竟然在这儿遇见沈淮与。
沈少寒并没有多想,他捧着玫瑰,拎着礼盒过来。
沈淮与没有转身,他在和手机那边的人说着什么,声音低沉。
离沈淮与还剩五步远的位置,沈少寒清晰地听到沈淮与手机传来的炸毛控诉:“全身上下被您种的全是草莓印了,您还好意思和我说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