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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奕和裴烦走出来的那一刻,有人松了一口气。
两拨势力对峙的原因,便正是因此而起,蜀山的新任小师叔,被徐藏带来,继承赵蕤先生的衣钵......如果今日出了什么意外,千手说不定真的会把几座圣山留下来,彻查清楚。
夷吾星君眯起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出光芒后的那两人身上。
宁奕浑身的气息内敛,他拎着“细雪”,这柄天下最朴实的剑,藏在伞柄之中,伞面在与那道影子的厮杀当中破碎殆尽,即便是剑胎全现,看上去也是一柄凡剑。
这就是蜀山的小师叔了?
夷吾星君挑了挑眉,觉得很是失望,不过如此,远远没有羌山神仙居的洛长生光芒耀眼,甚至比起珞珈叶红拂,北境小烛龙,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有一点,倒是有些意思。夷吾星君竟然看不穿宁奕的修为,或许是蜀山的千手教了他一门不错的藏匿功法,身上的星辉藏在血液当中,若是不出手,便难以探查。
夷吾星君望着裴烦,丫头眉心的剑藏早已经被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那枚大红枣并不适宜展现给外人所见,珞珈山的那枚莲花令,以及裴家后人的身份,丫头都小心翼翼的藏起,这些信息一旦外泄,很可能会造成莫测的风波,凶吉难料。
即便裴烦藏去了“剑藏”,那张好看的脸蛋,仍是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书院的弟子眯起双眼,看着宁奕身旁的丫头,知道这就是教宗大人所说的那位裴姑娘了,明眸皓齿,生得着实好看,可惜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因为徐藏的缘故,这些书院的年轻修行者,怎么看宁奕怎么不顺眼,越看越觉得能看出来当年徐藏的影子。
走出光明的两个人,在破开符箓,走入狭隘的一线天之前,不得已保持着一种亲昵的姿势,搂腰,搭肩,手指勾结。
于是就此登场。
宁奕一只手揽着裴烦丫头的肩膀,他听到丫头的声音,有些羞赧地轻轻传来:“哥......怎么人这么多?”
宁奕不动声色,看着后山林立的诸人,神采不变,走出一线天前,他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在逐个对视了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确认了他们眼中鄙夷而又蔑视的目光之后,宁奕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跌落山涧,破旧的衣衫湿了又干,虽然踩着光芒万丈闪亮登场,但还是无法避免落魄狼狈的形象。
还是因为自己搂着丫头?
宁奕目光微微凝聚。
教宗遇到了刺杀,自己坠入后山已经如此之久,这件事情想必已经传开,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此多的圣山大人物到场,难道是为了自己?
宁奕看到了在场的好几位星君......紧接着陈懿的声音就无奈传来:“宁奕......你若是晚上片刻出来,千手大人恐怕能把这几位圣山的来客给生吞了。”
少年挑了挑眉,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几位大修行者,以及面无表情的千手师姐。
年轻的教宗,走了过来,他轻声在宁奕耳边说了几句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宁奕心头一暖,望着自己的师姐,千手的神情素来平静,并没有丝毫波动。
夷吾星君收回发簪,淡淡说道:“既然这位蜀山的小师叔没有事,教宗大人也无碍......那么这个误会,我们就此揭过,彼此退让一步,让双方都有一个台阶能下。”
他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诚恳说道:“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风阙阙主停住掐诀,天地之间的风气逐渐湮灭,目光忌惮地望向千手背后的那座后山。
世人都说,蜀山最大的靠山,就是那座后山。
“东岩子”赵蕤从后山走出来,镇了蜀山二百年。
杀胚徐藏从后山走出来,打压了整个大隋天下整整十年。
如今各大圣山,诸位星君,亲眼见证了新一任小师叔宁奕,从后山走出来......这个看起来并不耀眼的少年,便有了足够的资格,让所有人相信,不久之后,他将撬动整个大隋天下的风云。
剑阙阙主双手杵剑,轻剑悬在腰侧,重剑出鞘抵在地面之上,他看着宁奕,若有所思.......这个少年与洛长生不一样,有人头角峥嵘,光芒万丈,从出生明理的那一刻起,就发誓要站在所有人的头顶,像是当年的“神道剑”三人,每一个都不遗余力的绽放光芒,压过同龄的所有人,如今神仙居的洛长生就是这种人。
有人藏住锋芒,把剑气都藏到了骨子里......不显山不露水,也许那根剑骨,真的有一千斤一万吨重?
终于见到了蜀山小师叔的真容。
每个人都感慨唏嘘,心底五味杂陈。
对于徐藏选中的继位者,态度大抵分为两类:瞧不起看不上,嗤之以鼻的是一类,觉得明珠暗结,藏锋藏拙的是另外一类。
但很可惜,这两类都错了。
夷吾星君放回了簪子。
风阙阙主停住了掐诀。
剑阙阙主准备收剑。
东境圣山,以及一整个后山僵持住的人马,都准备离开这场开始愉快,后来不太愉快的葬礼,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将这么结束。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宁奕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他望着收刀收剑的圣山弟子,保持着收回发簪动作的阴柔男人,以及诸多的身影,一个字一个字开口:“如果就这么算了,道宗的脸往哪里放?”
夷吾星君眯起双眼。
“我活着从后山出来了,你们以为就结束了?”宁奕环顾一圈,他笑了笑,然后平静说道:“我是蜀山小师叔,我当然会活着出来。”
然后宁奕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白木车厢,淡淡道:“教宗大人遇到的刺杀......凶手还没有抓出来,你们就想这么算了?”
这句话说出来,麻袍道者默默站了起来,有人捏着道宗的玉佩,颜色不一的阵法,从他们脚底升起,在后山地域一道接一道的浮现。
陈懿抬袖,压了一下,那些阵法的光芒在压袖动作的那一刻同时消失,看起来整齐无比,带着一股子肃杀气息,这些道宗的麻袍道者修为不高,但是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他们可以把信息传到西岭境外的三清阁当中,道宗与蜀山素来交好,又是天底下除了皇城以外的最大势力,坐拥大隋天下数以百万计的信仰子民......教宗遇袭,怎能说揭过就揭过?
夷吾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望向宁奕,道:“你想怎样?”
宁奕笑了。
他抬起一只手,星辉在掌心凝集,驳杂的气息在他掌心之上缓慢流淌,最终凝形。
“那个袭杀教宗的大胆狂徒......已经死了。”宁奕声音平静,说道:“我击杀的时候,取了一些气息,星辉可以恢复一些景象,当时在后山保护教宗大人之时,我发现这个刺客的来历......并不简单。”
宁奕在骨笛觉醒之前,与那道影子交手,当时震惊于对方的驳杂所学,特地保留了证据,“执剑者”到头来都没有告诉自己,这道影子的来历......但宁奕并不打算放弃追究。
他望着书院前的夷吾星君,认真说道:“我并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找出这个刺客......”
宁奕望着陈懿,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保证,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话。”
“那个刺客所用的身法,乃是应天府的‘清风拂槛’。”
夷吾星君面色抖变,他气得差点捏碎发簪,对着宁奕这个辈分小了百年的修行者,险些怒喷出来,咬牙切齿道:“黄口小儿,血口喷人?”
宁奕笑了笑,掌心的那道影子,在星辉复刻之下,缓慢浮现出当时的身形。
陈懿面色凝重,认真说道:“当时的场景......的确如此,一丝不差。”
夷吾星君凝神去看,宁奕掌心,星辉凝结,重现出来那道影子扑来的画面,正是应天府的“清风拂槛”。
他面色难看,回头望向自己的弟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奕并没有停住,他这一次的目光望向那位风阙的阙主,声音木然说道:“那个刺客也用了风阙的‘倒提身’。”
掌心的雾气变幻,陈懿的眼神冷了下来。
仍然如此。
当时十分紧急,他来不及记下来这个影子的轨迹,不曾想过,宁奕竟然能够辨识出这道影子的修行法门......教宗将目光望向风阙阙主。
原本停止掐诀的风阙阙主,面色同样是大变,丝毫未曾想过,宁奕的污水就这么往自己身上泼了过来。
“你放屁......”
风阙阙主声音带着一丝尖锐,抬起手掌,整个人穿透风幕,刹那前行,就要来到宁奕的身边,将这位蜀山信口雌黄的小师叔一巴掌拍死。
千手并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陈懿身旁的周游忽然动了。
白发道士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了陈懿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