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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涡旋之内。
那块被白骨平原小心翼翼撕咬下来的神性结晶,刹那剥离开来,犹如骤然狂风席卷草原,无数环抱在一起的草屑,就此散开——
上百滴神性水滴,密密麻麻挤满了宁奕的丹田当中,甚至还有膨胀的趋势。
狮心皇帝的一小块神性结晶,竟然蕴含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宁奕痛苦的闷哼一声,双手攥紧剑柄,向着自己的细雪剑锋,不断灌输神性,丹田内的神性水滴数量庞大,白骨平原的出入口却极为狭窄,一滴一滴输送的速度已是极快,只不过数个呼吸,宁奕的身子就好像要被神性水滴撑炸了一般,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些明白,感业寺那个女孩的痛苦之处了。
这道剑势越演越大,脚底的水池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堵巨大的剑气水厦平地而起,宁奕高高站在水厦之上,紧闭双眼,面色扭曲。
疾风骤雨,一叶孤舟。
他感应着那道青袍的身影,努力捕捉,然后一剑斩下!
青君面色逐渐苍白,看着那股轩然掀起,不可阻挡的剑气狂潮,在自己面前越滚越大,越滚越高,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几乎快要窒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转身开始掠行。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巅峰的十境修行者前来,也不可能抵挡这一剑的锋芒!
滔天水厦伴随着这一剑迸射而出。
青君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剑气飞掠,他转身想要抵抗,双手抬在面前,体魄和星辉全力施展,站在原地,仅仅接触只不过一个瞬间,青君的星辉被滔天剑气冲散,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
原本有了一丝巩固迹象的道心,被这一剑砸得彻底崩溃。
“怎么可能?!”
“他从哪来的这一剑?!”
意识已经接近模糊。
青君咬紧牙关,面上覆盖了一层凄惨的霜色,手腕弯曲变形,就像是被狂风巨浪拍中的一只小船,摇摇欲坠。
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濒临崩溃的前一刻——
有一人拍中他的肩膀,接着一袭红衫拎剑踏出,面无表情,一剑斩下。
滔天水厦轰然崩塌。
夷为平地。
那道剑气砍碎水厦,仍然不停,掠向全力一剑之后,已是乏力了的宁奕。
宁奕面前同样瞬间浮现一道身影。
戴着斗笠的女子,一只手按住斗笠,另外一只手抬起,并拢中指食指,两根手指自上而下的轻轻划过天地之间,一道漆黑长线与应天府府主的剑气长线对撞,两拨气浪炸开,阴阳两面的青山府邸,在剑气绵延当中被波及,连绵倾塌。
宁奕面色苍白,他已无更多的力气去站立,摇摇欲坠,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握剑,直至此时,细雪还被他牢牢攥在掌心。
第二道戴着斗笠的女子身影,比起先前拦下剑气的那位来得稍晚一些,出现在宁奕身旁,扶住宁奕,好让其不要跌倒,稍稍缓过了一口气。
“年轻一辈的同辈之争,输赢已出。”水月扶着宁奕,看着那道递出一剑之后,面色漠然的红衫应天府府主,讥讽道:“应天府府主......是以为杀了宁奕,就能弥补自家得意弟子的道心缺憾了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水月刻意将“得意弟子”的咬文嚼字,念得重了一些。
青君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喃喃道:“师尊......我......”
应天府府主拍了拍他的肩头,环顾四周,青山府邸已经被摧毁地不成样子,最关键的龙眼温泉,更是被人捣毁了阵眼,再也无法凝聚气运。
“应天府大阵启动,即便是我,也不能撕裂空间而来。”应天府府主面无表情,冷冷道:“墓底有变,这是头等大事,你等二人一路阻拦,不然怎会发生此等惨剧?”
这句话说完,青山府邸之内,凭空多出了好几道身影,嵩阳书院和岳麓书院的两位院长,同样衣衫不整,面色难看,似乎经历过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斗。
先前一路,这两个女人,本是一同掠行,即将赶到应天府青山府邸之时。
忽然之间,白鹿洞的院长苏幕遮便对着自己三人出手,试图阻拦三位书院大人物抵达现场的速度。
认出了那些冲天而起的剑气,出自于自家老祖宗剑器近的修行洞天,更感应到了院子里“剑器近”一脉传承气息的水月,当时以传音告知苏幕遮,势必要拦住书院的其他三人,墓底的异变,很有可能与白鹿洞千年的未解之谜有关。
果不其然。
水月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尊泥塑石像。
冲天而起的剑气,将四座书院里的大修行者,几乎都惊扰醒来,此刻一道一道身影,出现在青山府邸内,而且隐隐约约,分为两派。
嵩阳书院和岳麓书院,两座书院的人马,站在了应天府身后,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来了一位又一位。
应天府的夷吾星君,在小雨巷之后受了重罚,就在青山府邸不远处闭关修行,是应天府第二位赶来的星君修行者。
他来到青山府邸,面色凝重,看着宗门内倒下来的小君子,身上淤青红肿,被打得极为凄惨,又看到了青君那副惨淡模样......心底已经了然。
夷吾星君目光寒冷,盯着宁奕。
宁奕的身前,就只有一位白鹿洞书院的苏幕遮,这位女子星君,不显山不露水,修为不俗,谁也不知道这一脉究竟有多深的底蕴,这个封号敕令的品秩不低,敢一人拦在宁奕的面前,面对四位星君修行者,显然也是一个狠角色。
水月的修行境界,比不上当年同一辈的“神道剑”三人,她距离星君境界还差了一些,此刻面色并未有如何动摇,而是直起身子,面色漠然从众人面前扫过。
两拨人马,渊渟岳峙。
宁奕擦了擦嘴角,盯着三座书院凝聚的众人,心想果然四座书院,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内地里,早已经风起云涌。
“书院的陵墓有变,有人前来盗墓......让我从修行中醒来。”
阴柔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的死寂对峙。
“私闯书院陵墓,若是被抓到了......”夷吾星君披着一件白衫,他懒洋洋瞥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宁奕的身前,那个按压斗笠的黑袍女子,笑着问道:“苏幕遮大人,您可知道,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苏幕遮!”嵩阳书院和岳麓书院的两位星君,面色铁青,沉声道:“我等身为星君,书院之主,今日要为了庇护外人,撕破颜面?”
苏幕遮不言也不语,斗笠下的眉头,皱了皱。
应天府府主沉默片刻。
他拎着长剑,平静说道:“天子脚下,惹是生非。闯我青山府邸,打我府内弟子,这两点挑出来,看在蜀山那位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漠然道:“但......入青山地底的陵墓,你的命,便由不得他人了。”
“苏幕遮......你先前拦我,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但若是解释不清楚,且白鹿洞今日执意要站在宁奕面前......”
应天府府主面无表情道:“盗火者生,盗墓者死......陵墓里的老祖宗知道了,恐怕会很失望的,四座书院,以后说不得就只剩下三座了。”
苏幕遮攥了攥掌心。
她微微偏转头颅,目光投向水月。
掠行路上,她十分信任水月,以至于如今,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青山府邸地下,似乎藏着书院了不得的大人物,自己拦在宁奕面前,应天府府主若是真正决意出手,唤醒某位封号品秩高得吓人的大修行者,那么白鹿洞书院,恐怕就要遭到无辜的牵连......
这些年来,白鹿洞书院处处低调,从不惹事,并不是因为真的不愿去争。
而是因为,书院里必不可少的那些底牌,她们缺少了最大的一张。白鹿洞的墓陵里,自剑器近大人的修行洞天枯萎之后,历代的老祖宗,都无法留下神性的复苏机会,一代不如一代。
嵩阳书院和岳麓书院的朝天子选官子,随便醒来一位,翻转手掌,就足以压过整座白鹿洞书院。
苏幕遮的眼光投向水月。
三座书院,要自己给出一个解释。
宁奕......能不能保?
自己先前,若不是听闻这件事情,与剑器近大人有关,绝不会贸然出手。
此刻看来,三座书院的逼宫,倒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这句话不放到今日,也会放到白鹿洞书院阻拦他们的下一日。
接下来......该怎么办?
水月的目光,投向了宁奕。
面色苍白的宁奕,目光从那尊的泥塑石像上收回。
他看着远方的三座书院,应天府的青衫红衫,嵩阳书院和岳麓书院的大人老人,一道道漠然的瞳孔,注视着自己。
宁奕笑了笑,他看着这些大修行者,轻声说道。
“应天府。”
“嵩阳书院。”
“岳麓书院。”
“三座书院。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