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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北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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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顶闭目静坐强压着身体内乱窜的气息,片刻间只觉得身侧赵郢昌与萧濯交谈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自己的眼皮沉的仿佛坠了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背后的伤口不知因为自己的调息还是怎的逐渐安生了下来,不再刺骨的疼了,恍然间他入了梦。

    那日他们假扮商帮之人押送焰硝石,刚到达接头的地点就发现前来接应的人正是蔡廷均,郭顶本以为自己伪装的严实没被他认出来,却不知蔡廷均早已一眼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可他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先假模假样的将货物悄无声息的掉了包,后又引得他们北上,才被藏在冰原上的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郭顶原本带在身边的人手就不够,又中了蔡廷均的阴谋,明目张胆地闯进了贼人的巢穴,纵然身手卓绝,却也拼不出个逃脱升天。

    蔡亭均手下的黑衣人仿佛鬼魅般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扑向郭顶,郭顶见势向后缓缓撤了几步,从胸口中掏出一枚传信的弹丸朝天空弹去,那弹丸脱手在空中裂开,几缕不让人察觉的青烟四散而往。

    与此同时,几缕黑影就将郭顶淹没的不见了踪影,他身侧的司卫也被这乌泱泱数百人冲的七零八落,慌乱中只听见阿弥长啸厮杀的声音。

    郭顶灵活的闪避着上前取他性命的人,虽然刚才发出去了召集令,但他不知道安插在北疆的司卫具体处在什么位置,究竟能不能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到,他心里胡乱的想着,脚下的步伐依然有条不紊。

    他素手接过一个砍来的白刃,两指捏着刀背,凝眸往后一扫,沉肘用力将那人直直拽向身后,不偏不倚地扑在了另一个冲他而来的刀斧上,那人当即开膛破肚,鲜血四溅。

    上来纠缠的人越来越多,郭顶越杀心中越是急躁,脚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既然郭顶能坐到掌司,那平日里这些杀人的活计绝伦不到他动手,今日郭顶被围困在别人的地盘上大开杀戒,竟觉得杀人也是个体力活。

    他心下反思起了自己对属下的可曾真的下过那么多杀人的命令?这一反思就晃了神加之体力已经被耗去大半,就疏忽了后背的防御,郭顶起落间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身后的衣服好像漏了风,回首间郭顶见身后一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已经落下,刀尖上还滴滴答答一片殷红血色,发觉自己被偷袭,眉头的黑云更浓了。

    数十里外的北疆腹地上,慎衔司安插的消息点处,原本安静啄食兔肉的崖鹰突然变得亢奋,两只翅展半丈的崖鹰一声一声尖鸣起来,帐中一名黑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连忙出来,看着高低徘徊不止的崖鹰脸色沉了沉,从帐中抽出一把板斧跨上马朝远处奔去。

    不久,两只崖鹰就飞旋而来,在一片打斗声中呼啸振翅。

    郭顶后背挨了一刀但还受得住,他抬头见自家的崖鹰已经到了,心想这两小东西也一定带了人来,郭顶点足欲起想去看看阿弥究竟如何了,只是这刚一露头,便见蔡廷均踩着脚下人们的肩膀,手中持着一只小巧的银丝鞘面短匕首劈头盖脸向他而来。

    郭顶见是他来,开口讽刺道,“蔡府司这样的三尸五鬼也值得这些鼠辈附膻逐臭吗?”

    蔡廷均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唾沫狡猾的滑向郭顶,此时的郭顶身下数十个纠缠他的黑影,他刚一落地,那些影子就不依不饶的攀上了他,郭顶一个扫腿,喝退数人,而蔡廷均旋身来到他身后,小而尖的匕首就冷不丁的刺到了郭顶后腰上。

    蔡廷均知道即使刺中的不是要害,那匕首上的毒也让郭顶活着出不去了,他长笑着飞身而退,不知是不是急着去追那批飞火,都等不及确认郭顶等人死光了,就携了大半黑衣人火速离去了。

    郭顶长到二十多岁,从十几岁受第一次刀伤时,身上就再也没有断过皮肉之苦,进入慎衔司来,明刀暗箭,下毒浴火无一不试了个遍,身上的伤疤更是层出不穷,别看一张小脸俊美无暇,不过是平时自己视若珍宝的精心保护。

    这次身上的刀伤,刺伤加毒药虽然不至于让他立刻死去,但要却吊着一丝精神对付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的大黑耗子着实有些辛苦,郭顶有些累了,有些厌倦了无止无尽的被人当刀使的日子。

    当他看见身边几个被打退又坚持不懈冲上来的黑影时,仅仅一个可怕的念头萌生了,他有些任性的不想反抗了,他能清晰的感觉着背后传来的刺疼,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逐渐麻痹的腿脚,“或许这次就是结局了”他出身的想着,随之轻盈的展开自己的两个胳膊擦着耳边的风声向后倒去。

    一旁的阿弥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只要再有一步就可以挤到郭顶身侧之时,他眼睁睁的看着郭顶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阿弥嘶吼着朝他奔去,挥起一拳又一拳将身侧的影子捶的脑仁乍开,脑浆迸发,那些穿黑衣的黑影也不是废物,挥舞着手上的刀剑朝着阿弥砍去,阿弥顾不上脚跟被人削掉半个,顾不上拳头已经露出森白的手骨,感觉不到肩膀上被砸的血肉模糊,只想朝郭顶身侧冲去。

    倒地前的郭顶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向自己盖下来,人影缝隙当中他看见阿弥肿着一张脸,眼珠通红的朝他扑了过来,郭顶煞白的面庞扯出了一个笑来,心道,“想来我这掌司素日里人缘也不差,竟还有人这般拼命的向他而来”

    随着马蹄纷扬空中被践踏起一层层冰碴雪渣,一群身着北疆各部服饰的北疆司卫现出身形,将这群黑影围在了中心,那络腮胡的大汉手中一柄板斧,斧背铿然砸向一个黑衣人,那人一口鲜血四溅便倒地不起,郭顶此时已经倒地,四面的黑衣人一时间被马上的人惊得一愣,郭顶抬眼,心道,“苍天还是不忍心让我死啊”

    正在郭顶庆幸之余,一个黑影突然动手,一柄长枪直直冲他心门而去,郭顶才发觉自己脚上已经没了知觉,无法踢开那人的攻击,刹那间,阿弥一个腾身而起,用自己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替郭顶挨下了这一刺。

    那长枪从后心贯穿到前胸,阿弥坚实的身躯被穿了个透亮,而他却怕那刺穿的长枪再次伤到郭顶,两只手臂不屈不折的支撑的地面,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郭顶瞳孔一瞬间放大,胸口上被阿弥吐出的鲜血濡湿,那血的温度透过他层层的衣衫,烙铁般烫着他的皮肉,他张张嘴没吐出半个字,眼睛涨得通红,扶着阿弥的手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啊!弥!”

    前来接应的司卫并不清楚这群黑衣人何时到的北疆,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见他们身手不凡就和他们拼杀到了一处,末了降服了蔡亭均留下的还活着的几十个黑衣人。

    郭顶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一颗脑袋痛苦的向上仰着,额头上的青筋仿若要爆裂开来。

    处理完黑衣人,赶来的司卫移开了阿弥还微热的身躯,小心的拔下他身上的长枪,好生安置在了一旁。

    郭顶两只眼睛瞪得浑圆,上前来的络腮胡子探了郭顶的脉,又翻过来查看他身后的伤口,从衣袋中取出一只白瓷瓶,将瓶子中的药狠狠灌进了郭顶口中。

    彼时的郭顶不能说不能动,眼眶中有晶亮的水气在打着转,牙关咬的紧紧的,若不是络腮胡子强按着他的下颌,他是怎么也不肯打开嘴喝下那口药的。

    一路走来的新人换旧人他不是不知晓,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掌执、司卫他又怎么不明白,这旧人折在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而任务归来底下的人从不向他汇报伤亡,即使是自己的掌执折了也不多说一个字,每次任务归来回禀话只是:成或不成。

    这是他当上掌司后的不成文的规矩,然而这些年回来的人次次都回禀‘成’,可郭顶提拔上来的故人却都一个个不见了踪影,往往过了数个月后,郭顶再次布置任务时,猛然发现又少了一个人。

    新人换旧人,今夕是何夕呢。

    仿若一场大梦,郭顶觉得自己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眼前阿弥狰狞的面孔逐渐褪去,梦中阿弥那低沉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不肯止息。

    “掌司保重啊,前几日让我回慎衔司领的罚阿弥领不了了,可是掌司当年救我的恩情还没还够,蔡廷均背后的事情我还没替你查清楚呢啊,罢了”

    郭顶又揉揉两额,阿弥的声音还在回响。

    “只是我养的那两只蛐蛐还在乐屏那里,我只是输了一个赌,便把千挑万选的蛐蛐输给了他,乐屏那厮铁定养不好那俩霸王,掌司你且替我要回来送给一个识货的人”

    郭顶甩甩头,越发觉得诡异,可那往日熟悉的声音今日让他心里绞疼不已。

    “下辈子投胎我再也不要投到小门小户了,帝王家真是太欺负人了,慎衔司一千司卫他皇家便有一千把刀,不若下辈子我投胎做皇帝,掌司做我哥哥,我带你欺负别人,也不对,你当我哥,那你就是皇帝了,你带我去欺负别人吧”

    “掌司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你们,早知道这一遭我会死,出望都的那天我就不应该去,可不去我更难受啦,我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唯一一次说竟然是我死的时候,我走啦掌司,这辈子你救了我的命,还清了我便该走了,下辈子你别在救我啦,我可不想给皇帝当刀了,走嘞!”

    郭顶堪堪睁开眼,嗓子里又涌出一口鲜血,猛地从窒息中逃离出来。

    郭顶撑着膝盖,叹到,“你不想做刀,那便不做了”

    此时天还未亮,萧濯仍然神色紧张的拉着捆绑蔡亭均的那条绳子。

    见郭顶醒来,萧濯拍了拍伏在自己膝头的赵郢昌,“醒了醒了,郭掌司看样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时候是‘伺候’咱们这位蔡大人了!”

    赵郢昌没有半刻犹豫便利落的起了身,将身上衣衫整了整,觉得胸口有些瘀滞,沉了沉气息,开口道,“你的伤妨事吗?”

    郭顶手中捡起一截还没有熄灭的木棍,“无妨”,他面无表情的走向躺在地上的蔡亭均,眼睛仿佛要跳出一团火来。

    随着一阵焦肉味以及蔡亭均的惊嚎,赵郢昌和萧濯两个人有些怔住了,醒来的郭顶身上染上了厚厚了一层杀意,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出的幽魂,怨恨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