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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小雨落了又停歇。雨滴顺着皇宫飞翘的屋檐、螭首流下来。
太子朱厚照找个头疼的借口逃掉翰林侍讲学士、日讲官王华的课。愉快的回后宫中和刘瑾等内侍玩耍。
之所以总是逃王学士的课,主要是王学士为人厚道。要是换做谢迁、王鳌、杨廷和几位先生的课,他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朱厚照在殿中和太监们玩着投壶游戏。在旁边观看并未下场的刘瑾接到一个小太监的禀报,略做沉吟,走到朱厚照身边,弯着腰道:“小爷,有张昭的消息。”
朱厚照正玩的高兴,将一支箭投向二十步外的银壶,头也不回的道:“哦?”
刘瑾笑呵呵的道:“小爷,九月底你在青龙镇中邀请张昭来东宫中参赞军务,他当时回答说要考秀才。前几日顺天府院试结束,他考中秀才,却惹上麻烦。”
刘瑾早就看穿张昭的“真面目”。张昭想要走“天子将其派到东宫”中的路线,所图非小!他当然不愿意有人来分掉太子对他的信任。
张昭被审,京中传遍。他今日一样派人到府衙中听消息。瞒肯定瞒不住的。但他早就掌握一些技巧。譬如,在太子玩的正高兴的时候说事。
“哦?”朱厚照见没有投中,拍拍手,一反常态的停止玩乐,转过身,颇有兴趣的道:“老刘,怎么回事?”他当时因担心张昭推脱不肯来东宫,还特意去求父皇下旨调人。
预备役之事因而得以入圣听。如今朝中正准备在九边予以实施。而关于调张昭入东宫为官,父皇只说考虑考虑,到现在还没动静。
朱厚照不玩,正在比赛投壶的谷大用、张永等人呼啦的全部都围过来,簇拥着朱厚照,捧着茶碗、热水、毛巾、点心侍立在侧。
刘瑾自然站着“一位”,弯着腰,说道:“张昭的同学余冠出首,说他和锦衣卫勾结谋夺富户家产。今日顺天府中正在审理此案。京中各处都在关注这案子。”
朱厚照外殿侧的小间走去,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什么?”一个秀才有什么好关注的?
刘瑾谄笑道:“因张昭在小爷面前提出预备役制度被朝廷采纳,再加上他提出的‘平北虏三策’、‘战争论’、‘战略三阶段’,这使得他在京中名气极大。”
这几年各地灾情不断,但朝廷应对得力,均平稳渡过。西南的土司叛乱不绝,但总能压下去。唯有北面的蒙古人,小王子、火筛两部连年入寇。
这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而张昭突然出现,以十七岁的年龄提出对蒙古诸部战争一系列的论断。再加上太子的称赞,朝堂采用他的策略,自然是引的朝野关注!名声大振!
“嗯。也对。”朱厚照点点头。数日前张昭院试时的“战略三阶段”的论述,他已经听过,很对他的胃口。到小间里坐下,朱厚照问道:“老刘,现在府衙那边情况如何?”
刘瑾道:“那富户已经到府衙作证。张昭和锦衣卫勾结的事,证据确凿。他大概会被提学剥夺功名,退回强占富户的100亩地。回乡种地。”
老刘表情谦恭,实则心里乐开花。
朱厚照皱眉,脱口而出的道:“老刘,你派人去一趟府衙,把张昭捞出来。”
刘瑾对太子的反应早有预料,他选择在太子正玩乐时说张昭的事,不就是不想让太子干涉吗?奈何这小爷不按剧本来啊!说道:“小爷,奴婢去传话,那文官们肯定要闹到皇爷那里去。张昭有没有功名都能来东宫。”
这话是没错的。但一个犯过错的平民来东宫,怎么能和他争太子的信任呢?再有才华,其前途是有限的!这和一个秀才进宫,其中的差别海了去。
谷大用、张永几人心里暗自叫好。都在东宫里混,谁看不出刘公公的心思呢?
刘公公脑子就是好啊!根本没从张昭勾结锦衣卫名声坏掉这个方面去说。在皇家眼中,和锦衣卫牵扯算什么错?而是换一个角度劝说小爷。
朱厚照顿时有点挠头。和所有的熊孩子一样,怕家长是本能。想一想,说道:“那算了。你派人去府衙等着,等他出来,和他说一声。我还等着和他讨论军务呢。”
刘公公满脸笑容的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办。”
刘公公刚应声,就见一名小太监在门口冒头。气喘吁吁,额头上还冒着汗。刘公公招手让他进来,笑呵呵的道:“小爷,府衙那里的消息来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语速飞快的道:“小爷,府衙那里,张昭已经洗脱嫌疑。并当众说明是寿宁侯府的管家在诬陷他,要抢他的白酒生意。胡府尹正派人去捉拿那管家。”
朱厚照刚刚情绪有点低落,现在一听这消息,顿时振奋起来,“嚯”的一声从铺着坐褥的梨花木椅中站起来,双手兴奋的挥着,“好!好!我就知道他有真本事。”
刘瑾错愕的看着地上的小太监。他以为尘埃落定,才让这小太监汇报情况的。哪里想到是这个结果?
张昭洗脱嫌疑?这他娘的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这背后真的是寿宁侯在支持。否则,谁敢轻易动长宁伯“照顾”的人。
如此强大的权势,对张昭是围猎之势,人证物证俱在。他就是看到如此,才没让老蒋动什么手脚。毕竟,日后若是给太子知道,这会是根刺。
刘公公感觉空气中无形的有一巴掌打来。太子未必知道。但他的那些“小伙伴”肯定知道他被打脸。
这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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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刘公公判断失误。府衙大堂中,胡府尹思前想后,终于是将令签丢下去。
距离府衙不远的酒楼中。
二楼雅间里,气氛极其的压抑。数名寿宁侯府的奴仆低着头不敢出声。
张管事脸色阴郁到极点,感觉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他预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甚至是带着余冠等人脱身。要有始有终。
这是他的口碑。不能用完人家,就像抹布一样扔掉。否则日后谁肯给他做事?所以,他还通过胡府尹的幕僚去带话,施压。
然而,张昭在府衙里当众抖出来是他指使。整个府衙里的舆论风向顿时变化。
张昭怎么敢这样?张昭还想找他的麻烦吗?狗日的小书生!不自量力。
这时,一名奴仆飞快的跑进来,神色极其仓惶,“张管事,快,快逃。胡府尹已经下令捉拿你。”
雅间中就像爆炸了一样。五六人全部都如同被烧到屁股的猴子般跳起来。
张管事也不废话,喝道:“我们走!”这句话气势很足,但下楼时腿一软,一路滚下去。两名奴仆赶紧驾着他,往酒楼后门逃离。惶惶如丧家之犬。
如果被府衙的衙役拿住,他们肯定会死。而逃走,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得看侯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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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的衙役冲出府衙大门时,消息已经快马传到宫中。
乾清宫暖阁中,弘治皇帝正坐着喝茶。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从暖阁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