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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大嫂哄着压着上了车,回到松岛,风物还如往昔,心情大为不同。或许是心结未解,总觉得家里陌生,自己像个客人。
大家看见她回来皆很高兴,特别是云澈和殷蝶香,云澈是激动地搂着她的脖子大哭,殷蝶香则欣慰的看着她笑个不停。
一晚上,大家笑哈哈地围在她身边。她也笑着,却总有点惶惶,眼睛不停瞟向大门。不可否认,她也许也在期待他的出现。
博彦和督军在燕荡视察,不会这么快回来。
殷蝶香的解释并没有让阿霓宽心,他既然人在燕荡,那么去江苑请的这些人必不是他的安排。
夜里,在熟悉的房间躺在熟悉的被褥上,里面的味道全是他的,她埋在里面嗅了嗅,枕头上也沾染上她的眼泪。
在上官家住了三天,他依旧没有回来。看来,不是不能回家,而是不想回家。
猫猫狗狗都有自尊心,何况是人!
她执意要回去,大家苦劝不住。岳锦然威风凌凌,腰里的配枪闪闪发亮。
有枪了不起,我还有枪呢!心直口快的宜画最先爆发,她紧紧抱住阿霓,哭着不许她走。
场面僵持不下,还得殷蝶香出来收拾。
她看着阿霓,轻轻地问:“真要回去?”
阿霓点点头,亦很轻轻地说:“妈妈,谢谢你让弟妹们接我回来。”
殷蝶香愣了一下,眼眶微湿,伸手摸了摸她头发的鬓角,怜爱地把她垂散的发丝别到耳后,“阿霓,知子莫若母,我知道,博彦很想很想你,他只是不说。”
“谢谢妈妈!”阿霓重重抱住眼前的妇人,感谢她为子女幸福编织的谎言,可她再不敢相信博彦还会想她,“妈妈保重!”
“阿霓,保重。”
殷蝶香同意她走,不代表孩子们同意。清逸和清炫居然大发神威,仗着自己是督军儿子,逼停火车近一个下午,火车站里怨声载道。
火车不开,岳锦然也没办法,只能干等。
“你们这是干什么?”秋冉急红了眼,狠狠推了推身边的清逸。
清逸也红了眼,说:“我能干什么,还不是想把你们留下来。”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细细嗦嗦传来秋冉的哭声。
“别哭了。秋冉。”阿霓喝了一口水,问道:“你们大哥什么时候到?”
“就快了,一个小时!”清炫不停解释:“大嫂,这几天大雨,山洪冲毁了燕荡到松岛的道路,所以大哥来得晚了。”
她点头,表示接受清炫的解释。
清炫就像殷蝶香,希望用善意的谎言遮盖丑恶的现实。阿霓心酸的想。等会他们就会知道,她和博彦已经行到山穷水尽。
雾气缭绕之中,主角终于赶到车战。清炫口里的一个小时,足足让人从下午等到深夜。车站外聚集的人群开始骚动,群情激涌。
“大哥!”
清炫一个箭步冲下车厢,迎接他的是博彦狠脆的一记耳光。
隔着车窗玻璃,阿霓听不清博彦在骂什么,只看见他面目狰狞,气愤难当。
他的容颜清瘦了些,目光冷峻。好像感受到阿霓的视线,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
阿霓慌张地扭身端正坐姿。
他依然英姿勃发,非常英俊。
博彦摘下手套,迟疑一会,抬脚上车。
清逸站在门口,看见大哥,马上敬了个军礼。
“啪!”博彦甩手给他也是一个巴掌,骂道:“看你们做的好事,滚!”
“是!”清逸不敢争辩。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马上跟着清逸下车离开。
阿霓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一看他会沦陷。
她会哭、会闹、会吼、会想撕裂他、会想要被他紧紧抱住。失去孩子的心伤她还没有走出来。
博彦注视眼前的女人足有三分钟,她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看来,她是有多么的讨厌他,恨他,连看一眼都不愿。
一路上,他准备的那些话还有什么用呢?
他是来求她跟他回去,求她原谅的!
知道她回来,他不知有多高兴,狂奔着赶回来。山洪挡住去路,他改道飞驰,不眠不休,只为见到她。
好想把她抱入怀里揉烂了才好。
而现在看到她的脸……
她还是执意要离开,谁都留不住,连母亲都……
他便更没有勇气。
“你不用为难,我上来只是想告诉你,先给清逸和秋冉订婚然后结婚,我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
她能说什么?凄苦地回应一句,“谢谢。”
“呜——呜——"
汽笛轰隆,滞留十个小时的火车终于驶离松岛车站。
“少奶奶……"秋冉小心靠近阿霓。阿霓木木的样子让她害怕,“少奶奶……"
阿霓挤出一抹苦笑,“秋冉,你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
“为什么啊?”秋冉讶异极了。
阿霓咬着唇,汇合着汽笛声失控地哭起来,“上官博彦,我恨你,恨你——"
他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她好想追上他问:“那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呢?一辈子的不离不弃,又到哪里去了?”
她无法面对哥嫂的担忧,把婚姻过成这样,她无脸去见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
阿霓没有回江苑,直接去了天津。她需要美食、购物、逛街、电影、舞会、游乐来填满伤了的心。
虞国公老而不废,对外孙女婚姻中的波折对外孙可要从容淡然得多。人生路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一对夫妻再恩爱也难免要生波澜。“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老人不唠叨,阿霓在天津也住得自在些。
嘉禾怕她闷,每个月都要来看她,各种外国来的好东西都寄给你她一份。
阿霓在天津住了三个多月,习惯了,也不太寂寞。
早晨刚蒙蒙亮,秋冉就进来伺候,“少奶奶,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镜子里的阿霓的脸蛋瘦瘦小小,眼睛下的黑眼圈带着淡淡的青色。
阿霓伸手把镜子拍了一下,桌立的镜台滴溜溜转起来,“不是说不要叫我少奶奶嘛。”
以前是教都教不过来,现在秋冉张嘴闭嘴就是“少奶奶、少奶奶”刺得她心疼。
“本来就是少奶奶啊!”秋冉小声说。
“闭嘴!”阿霓呵斥,其实她是心慌。她总认为自己是被丈夫不要的弃妇,难以展眉。还被人称呼“少奶奶”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无聊地翻检着首饰盒中的珠宝,说道:“秋冉,我还是帮你买张火车票回松岛吧?”
“为什么是我一个人啊?”
“你都和清逸订了婚,早一点把你们的喜事办一办,也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嘀咕。”
秋冉想到能和清逸结婚,心中荡漾起无数的甜蜜。她没想到,博彦能信守承诺,真的促成他们的婚事。反过来,再想一想,她又觉得很对不起人。
“少奶奶……"秋冉把手里的檀木梳子放好,几回里欲言又止。
上海的事,她一直后悔,看阿霓如此痛苦,越发悔上加悔。
要把实话说出来,她又害怕,犯了这么大的过错,阿霓晓得后不知道会把她恨成什么样,还有博彦少爷,还有清逸。她都要没脸去见他,以后如何在上官家自处?
秋冉咽了咽口水,心情着实忐忑不宁。说还是不说,她内心里反反复复做着斗争。说了,未来堪忧。不说,良心有亏。
哎,还是说了吧,再这么下去,她也快病了。
“少奶奶——"
“小姐。”总管老张从院落门外走来,笑着说:“小姐,老太爷请你快去书房,有客人来哩。”
“老张,知道是什么客人吗?”阿霓对着镜子,捋了一下头发。
老张笑眯眯地说:“是松岛来的客人,上官先生。”
阿霓心尖儿一颤,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绝不会是博彦。
如果是博彦来,老张不会称他为先生,而是叫姑爷。
“是嘉禾又来了吧。”
阿霓淡淡地说道,嘉禾常常从上海过来看她,陪她散心解闷说话。
她心情不爽,常日里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他并不介怀,看她不乐,更加小心着意,殷勤体贴。
嘉禾能说会道,和虞国公很谈得来。虞国公也赞他是难得人才。
这不两日前刚来看她,送了一大堆的东西,还有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那天的嘉禾也有点奇怪,叨叨说了许多。她无心倾听,心思游弋。
“不是嘉禾少爷。”老张开心地说道:“小姐,是督军来了。”
阿霓一惊,不敢相信家翁居然来天津看她。
穿过花木掩映的走廊,走过一道一道的月洞门。
阿霓匆匆赶到书房,还未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外公洪钟样爽朗的笑声和上官厉磁性的中音。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口,深吸两口气。把呼吸弄顺了,才提起裙子缓缓走进去。她心跳着,先朝着虞国公喊了声,“外公。”再把头转向虞国公对面的上官厉,轻轻喊道:“父亲。”
她很紧张,甚至超过第一次见家翁时的紧张,低头一直捻着裙边。
上官厉面容清瘦,看着眼前垂首的小媳妇,笑着对虞国公说:“虞国公。阿霓,瘦了这么多,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只吃零嘴的缘故。”
虞国公哈哈大笑,“她怕胖,说胖了穿衣服不好看,吃得比猫还少。”
三人都笑了。阿霓瘦了的原因是不太爱吃东西,但也不是仅仅为着怕胖。
她看上官厉一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父亲,怎么会突然来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