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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冉回到上官家,是被袁克栋一路从小车抱回房间。她借口身体不适,跳过中饭,晚饭也没吃。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感觉无力。像被掏空一样。

    一直睡到第二天的离别时分,她才起床梳洗更衣,下楼和大家依依惜别。

    惠阿霓不愧是效率高手,紧张的两天时间之内就把该买的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门口摆着数十个大红木箱子都要提前运送到火车站。

    她把每一个箱子指给秋冉看,告诉她哪一箱是衣裳、哪一箱是礼物,哪一箱又是细软,待秋冉都记住,再交给雷心存让他抬车上。

    惠阿霓扯开嗓门叮嘱雷心存,“叫你的手下上车的时候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雷心存特别怕说话厉害,像机关枪一样的女人。惠阿霓偏偏又是厉害女人中的最厉害角色。

    看着箱子一个一个被抬走,秋冉心里很过意不去。她不是宜鸢,这些随她而去的东西,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大嫂,”她拉拉惠阿霓的衣角,回头看一眼,此时袁克栋还在屋里和殷蝶香话别,秋冉焦急地问:“我要的药呢?”

    惠阿霓领她走到僻静处,拿出一只小巧的手提黑色皮箱。轻轻一按银色的金属扣子,皮箱的盖子即弹开。

    “这只小箱子你要随身保管好。”惠阿霓在她耳边小声说:“紧急时刻或许能用得上它,但我宁可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秋冉伸手一翻,里面有一套她原来做佣人时穿过的中衣、布裤和布鞋、一些现金和黄金。再翻下去,发现衣服下面还藏着一本相册。

    惠阿霓拿起相册,“这是母亲交给我的,清逸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这里。你带着去吧。”

    秋冉的手指微微颤着,她翻开相册的第一页,视线就被眼泪模糊。

    “不能哭、不能哭……”她擦去眼泪,把相册紧紧捧在胸前贴紧。

    “还有这个——”惠阿霓拿出一盒像雪花膏一样的白色小瓶,严肃地说道:“这个是你要的药,涂一点点在身上就会产生巨大作用。古代的老鸨把这秘药涂在妓女肚脐眼里。不但可以避孕,还可以使男人留下来。”

    秋冉眼睛一亮,伸手去接,却扑了一个空。

    “你可真要想清楚,这个药物使用时间过长,会让你永远都做不了母亲。”

    “只要能为清逸报仇,我情愿不做母亲。”

    秋冉拿过瓷瓶,打开后扑鼻一股异香。无名指轻蘸一点,如奶油粘粘滑滑。她立即把它涂在自己的耳后。

    “真不能多用。”惠阿霓又说一次。

    “嗯。”秋冉点头,紧紧把瓷瓶捏在手里。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莲芳抱着银鸽,笑盈盈地走过来。

    “我们能说什么?不过是女人间的一些闲言碎语。”惠阿霓笑着挡在秋冉面前,让她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看见银鸽,秋冉忍不住心头一颤,缓缓走过到莲芳身边,“莲芳,能让我抱抱银鸽吗?”

    “好啊。”莲芳含笑着把银鸽放到她的臂弯,转着手里的拨浪鼓哄着说道:“银鸽,快看看姑姑。姑姑就要去平京了喔!”

    银鸽用酷似清逸的一双眸子看着秋冉,看得秋冉心如刀割,匆匆把银鸽还给莲芳,难过地说道:“莲芳,你比我命好。”

    莲芳抱好银鸽,不解地上官宜鸢为什么这么说。来不及多问,云澈哭着从楼上跑下来,他冲出大门,一把抱住秋冉的大腿,哭道:“秋冉——姐姐,你不要走!你要去哪?”

    现在的云澈在博彦的耳提面命下已经把对秋冉的称呼改成了姐姐。知道她要走,情急之下又喊出秋冉的名字。他哭得声嘶力竭,是真的舍不得。父亲走了、清逸和清炫哥哥走了、嘉禾哥哥了无音信、姐姐们去到遥远的异国他乡。身边熟悉的人越走越少,他怎么能不伤心?

    “姐姐,我再也不朝你做鬼脸,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你不走,好不好?”

    秋冉把云澈从地上拉起来,抚摸他乌黑的头发。心里发酸,眼眶发潮。“云澈,不哭,不哭!”她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起来,“你在家要听大嫂的话,乖乖上学,好好念书……”

    云澈巨大的哭声襁褓中的银鸽跟着哼哼起来,莲芳连忙哄着女儿,“银鸽怎么呢?小叔叔舍不得姑姑呢!你也舍不得姑姑吗?”

    听见动静的上官博彦和袁克栋步下大门台阶,博彦看见云澈抱着秋冉的脖子,哭着闹着,在地上撒泼哭泣,谁都哄不好。忍不住怒气汹汹地说道:“云澈,你又在胡闹!”

    一声怒吼让云澈小身体一颤,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紧秋冉的脖子,哭哭啼啼地小声哀求道:“秋冉,不走。秋冉、不走。”

    “男子汉哭哭哭,成什么样子!”上官博彦走过来把云澈从秋冉身上拉开。云澈不服,挣扎几下,扭头狠狠在哥哥手臂咬上一口。

    阿霓阻止不及,博彦已经在云澈的脑门上重重敲了一指头。

    云澈捂着额头,眼泪水汪汪地冲博彦大喊一声,“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说完,转身就跑。

    阿霓想追过去哄一哄,被博彦拽住胳膊。

    秋冉同样一脸急色,还要装得淡淡然。

    上官博彦抚了抚被云澈咬痛的手臂,小家伙咬得真深,鲜红的牙印下渗出血丝来。他有些尴尬地对身后的袁克栋说道:“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我这小弟弟被家里人宠坏。”

    袁克栋很体谅地看着他,说道:“家大业大,谁家里没有几个恼人的小孩?有时候不说自己的孩子,亲戚的孩子闹起来,也挺烦躁。”说到这里,他看见秋冉的神色,马上笑道:“小舅子舍不得姐姐,暑假可以到平京来探亲就是。到时候,我派人来接。”

    “再说,再说。”博彦笑着没有搭袁克栋的腔。云澈去平京。他肯,惠阿霓和母亲也未必肯。一个宝贝疙瘩,从小像带贾宝玉一样捧在手心。放到外面读书都舍不得,会舍得放去平京?

    “大哥,大嫂再见。”

    秋冉伸出手来,惠阿霓心情复杂地和她拥抱,“宜鸢,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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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苑

    如果说上官宜鸢没出嫁之前曾是上官家的公主的话,那么惠阿霓不管出嫁还是未出嫁一直就是惠家的公主。

    惠阿霓即使嫁出去,兄长惠烨巍疼她,嫂子卢佩珊挂念她。娘家人一直是她坚实的后盾和臂膀。把真的上官宜鸢托付到江苑是再好不过。

    一来宜鸢有人照顾,二来她的安全也有保障。

    宜鸢来到江苑后,不吵不闹。每日做得最多的便是在在房间看书、画画。她不问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也不问为什么会到这里?

    好像这一切就当如此。

    阿霓在信上对宜鸢来江苑的原因语焉不详,卢佩珊虽不太清楚真实的底细。但是既然宜鸢到了江苑。她就是客人。

    卢佩珊为尽地主之谊每日总要抽空到宜鸢住的小院里瞧瞧她。

    “上官小姐,昨夜睡得好吗?”

    “你看,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好,要不要出去坐坐?”

    “你在看什么书?”卢佩珊伸手想去看一下书皮上的名字。

    “你看不懂的。”上官宜鸢坐在书桌后,静静地低着头,侧身躲过卢佩珊伸过来的手,用手中的银镊子夹着泛黄的书页。一页一页,细细而读。不抬头看人,也不和对方说话。天地间,仿佛就剩下她和手里的那本书。

    卢佩珊自说自话一气,自讨没趣。幸而她是没有主心骨的软面人,对于宜鸢的不敬并不放心上。相反,十分同情远在松岛的阿霓。林林总总算起来,阿霓有六个小姑子,如果个个都如宜鸢这般难伺候,日子真要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