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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曲江边打群架

作者:小熊猫气盖世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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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等到了休沐日,除了孙思邈还在忙着太医署的事情,马周和李淳风都答应陪泠风出去踏青。说是踏青,其实都已经是孟夏了,草木扶疏禽鸟欢鸣,一派生机盎然,泠风感受着吹面而来的习习凉风,顿觉生活无比美好,什么伤春悲秋离骚别愁瞬间烟消云散。

    马周与李淳风也是兴致极高,从风雪连城厮杀漫天的塞北回到这桃红柳绿平静祥和的长安,令他们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看着泠风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二人面上都浮上了一层笑意。

    “大哥,哥,咱们去曲江泛舟吧!”泠风突然回头大声道,这天气划船最舒服啦~

    “泛舟?”马周与李淳风对看一眼,眼中都是一亮,“好!”

    李淳风走上几步牵住泠风的手,笑道:“到曲江还有段路,你可别跑来跑去的了,到时候又没力气了可没人背你。”

    泠风撇了撇嘴,拉着李淳风的手直晃:“哥,你越来越不疼我了!”

    马周笑呵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事,累了大哥背你。”

    泠风笑嘻嘻地转过头,“大哥,你还带着伤呢,今天就让我哥背,看这肌肉,他行的。”说着捏了捏李淳风的胳膊。

    李淳风一刮泠风的鼻子,却是冲着马周说话道:“大哥你太宠着她了,看把她惯的……”又低下头对泠风道:“你呀,看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谁敢娶你啊?”

    泠风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更加的嬉皮笑脸道:“哥,什么嫁不嫁的,多伤感情啊……再说你嫁我还得赔嫁妆,多不划算啊!”

    李淳风已经习惯她的油腔滑调了,故作正色道:“没事,这点亏哥哥还吃得起,再说我还能收一笔彩礼钱,想来也不会太折本的。”

    “好啊!”泠风一甩李淳风的手,一步跳了开去,“哥你你你你你也太狠心了居然连彩礼的事都盘算好了!”没等李淳风说话她又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埋头痛哭:“呜呜呜呜哥啊——你这还没娶嫂子呢,就急着撵我出门了,你不能这样啊呜呜呜呜……我这脸上一大块疤的,品相太差卖不了好价钱,你要是缺钱以后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给你的,你不能卖掉我啊……”

    她正干嚎得起劲,突然听到背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看着衣冠楚楚的,居然要卖掉自己的弟弟,真是衣冠禽兽!”

    “呃……”泠风哭声顿止,半石化状地把脑袋转了出来,顿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头戴幞头身穿石青色圆领衫的少年正骑在一匹白马上满脸鄙夷加愤慨地看着这边,身后还有一骑,骑士乃是书童打扮。这少年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如画十分俊美,更是气度清华,面上虽有怒容却仍不失温雅,真是好一个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

    李淳风已经彻底无语了,只能将手抬到唇边轻咳了一声,马周呆了一呆,随即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那少年更是气愤,一提马鞭道:“你笑什么!你也是这孩子的兄长么?你们看着也不像贫寒人家,为何要卖自己的弟弟!”

    泠风只觉得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留下了一串串的黑线,旁边马周已经笑得快岔气了,泠风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大哥你矜持一点啊!随即对着那少年笑道:“误会误会,我们兄弟感情好,这是开玩笑,闹着玩的哈!”

    那少年顿时石化,看了看笑得正欢的马周,又看了看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的泠风,最后定睛在无奈苦笑的李淳风脸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泠风还以为他要恼羞成怒大骂一句“神经病”啥的,最温柔也得翻个白眼拍马而去,谁知他抿了抿唇,一拱手道:“开玩笑就好……这位兄台,方才是我唐突,出言冒犯,还望兄台不要见怪。”

    李淳风顿时呆了一呆,忙也拱手回礼道:“无妨,无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少年对身后的书童说了声“我们走”,又对众人略一颔首,一夹马肚,两骑小跑着远去了。

    三人目送着那少年远去,半晌泠风才呵呵笑了一声道:“哥,彩礼没到手,先当了一回‘衣冠禽兽’,这本亏大了啊……”

    马周顿时又是“扑哧”一声,李淳风眼角抽了抽,低头笑了笑道:“无妨,以后向我妹夫连本带利要回来就是了……”

    擦!要不要笑得这么阴险啊!看来刚才这刺激不小啊……泠风缩了缩脖子,决定不再招惹情绪不太稳定的老哥。马周刚才笑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揉着肚子道:“行了,彩礼的事儿咱们还是回家再商量,再不走今天这船可划不了了。”

    “对啊划船!”泠风一蹦三尺高,一手拉起一个就跑,“走走,赶紧走!”

    等跑到曲江边上一看,呵,真算得上游人如织,看来一到休沐日,长安城里的大小官员们都带着家眷出来兜风了。三人一看暂时招呼不到空闲的船只,只得先在岸边找了间酒肆坐下歇息,正午时分酒铺里也是座无虚席热闹得紧,不过也算三人来得巧,正好二楼一桌临窗的客人会账走人,这才终于让他们拣着了空挡。三人随便点了些点心果食,一边临窗远眺江景一边谈天说地,倒也惬意非常。

    正在说话间,忽听得左近有喧闹之声,三人转目望去,泠风顿时就“哟”了一声,却见刚才那位少年和他的书童正坐在几张席开外另一个临窗的位子,看样子已经用完了饭菜正在会账,不过似乎出了些麻烦。

    小二的嗓门最大,一张嘴是又快又急:“客官,你看现在客人这么多,你们不赶紧会账后面的客人还等着上席呢。”

    那少年脸都红了,急切地解释道:“真对不住,我书童身上的钱袋不见了,可能是半路掉了,我回家后立刻派人把饭钱送来可好?要不你跟我上我家去取?”

    那小二虽然对这位彬彬有礼长得又好看的公子很有好感,但是打白条这种事情是不能开先例的,何况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只好无奈地道:“客官,小店小本生意概不赊欠,你若真是没钱,身上可有值钱之物先做个抵押,回头再拿钱来赎就是了。”

    “这……”那少年不由自主地在身上掏了掏,却是什么都没掏出来,顿时满脸窘迫。

    附近几席颇有些看热闹的纨绔子弟,本来看这美少年就觉得横竖不顺眼,这时见他出丑不觉心中大乐,一个就笑道:“身上分文不带就出门,这是纯心来吃白食的吧。”

    另一个也起哄道:“小二,我看他身上那身衣服还值几个钱,你让他把衣服脱给你抵押得啦!”话音刚落就起了一片哄笑声,动静大了,引得其余各席也纷纷看了过来,顿时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鄙夷或是嘲讽或是同情的目光落在了主仆二人身上,那少年又是羞又是气,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那书童也是气恼,一拍案几站起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方才说话的那纨绔公子一见对方应战了,顿时更来劲儿,也一拍案几大声道:“哟,你还凶?怎么着,自己吃白食还有理了?”

    那书童气愤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吃白食!小二,我们给你立个字据,吃了多少,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小二也不想事情闹大,他看这主仆二人都是温雅之人,那少年更是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儿郎,不会赖这点小小的饭钱,就想息事宁人答应下来。

    那几个纨绔子弟却本来就是无事生非之徒,这时好不容易有了乐子,哪肯善罢甘休,登时一人就阴阳怪气大声道:“小二,你别怕,有我们给你主持公道!来啊哥几个,咱们帮小二把这小白脸的衣服扒了抵饭钱!”七八个人顿时纷纷叫好,哄笑着就起身往那主仆二人走去。

    小二忙上前劝阻,可哪里拦得住,一下就被推到了一边。其余的客人中眼尖的已认出这些人都是长安城里的地痞恶少,家中大大小小都有些背景,成天价的拉帮结伙横行街市,还人人腰悬长剑自诩是游侠少年。此时他们成心与那少年过不去,别人若是想管只怕也要一起倒霉,何况酒肆中的客人们大多是带着家眷出来游玩的,此时虽心有不忿但多有顾忌,只能敢怒不敢言。

    那少年一直温雅有礼,这群恶少本以为这样的小白脸准会被自己等人吓得跪地求饶,却不料他缓缓站了起来,眼中虽然满是怒意,眉宇间却笼上了一层傲色。恶少们被他这鄙夷到骨子里去的目光一扫,不知为何就觉得被扒光衣服的反而是自己,一时间恼羞成怒,纷纷扑了上去。

    眼看那几双吃得满手油污的爪子就要碰到那少年的身子,少年轻轻“哼”了一声,一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回身冲着窗子就跳了出去。

    “我靠!哥你还等什么啊!”泠风一脚踹到李淳风腿上,又随手操起一个盘子飞了过去,正好砸到一个恶少脑袋上,顿时传来“哇呀”一声大吼。

    “谁!”那恶少扭过头来,捂着脑袋举目四顾,却见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拳头已经到了面门,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他的身子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众人都愣在了当场,只有那书童扒着窗子也想跟着跳下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扒拉,一个声音道:“我去。”随后一个人影就从面前一跃而下,跳入了江水中。

    这一连串兔起鹘落不过眨眼间的事,等众人回过神来,只有地上那个满头是血不省人事的哥们还在提醒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顿时纷纷把目光投向马周这席。“我是御史,他们不敢动手吧?”“大哥,关键是是我们先动的手啊,你亮你的御史身份不是找弹劾么……”“……那跑吧!”

    “敢打我们的人?活腻了你们!”伴随着一句标志性干架开篇语,恶少们也动了真火,一个个都抽出了长剑,这回不见血是绝不肯罢休的了。

    那书童还在望着楼下江面发呆,泠风大叫一声:“风紧,扯呼——”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楼下跑,马周很有默契地又抄起几个还盛着热汤水的碗碟,天女散花似的甩了过去,扭头就跑,在身后留下一阵嗷嗷乱叫,“他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把你们给拆骨扒皮!”

    酒肆中的客人们本来就十分气愤这几个恶少的作为,此时见一个孩童尚且敢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不禁心下感奋,纷纷心照不宣地站了起来,假作慌乱地东奔西跑拥在了楼梯口,那些恶少虽有长剑在手,毕竟也不敢随意挥剑乱砍伤人,最后实在恼了,拳打脚踢起来才把众人驱散了,此时泠风他们早已跑出了酒肆。

    也是他们今日吉星高照,一跑到江边就见一艘小船靠岸,马周忙高声唤道:“船家,船家!我们要泛舟!”

    泠风正跑得心跳如鼓,闻言差点笑岔气,心道大哥你这是冷幽默还是天然呆啊……

    等那群恶少追到江边,那一叶小舟已经离岸十数丈了,只能跺着脚到处找别的船只,别说左近没有空闲船只,看他们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又有哪个船家敢送上门来触这个血霉。

    却说那少年跳入江中,他心中激愤,江水却十分冰冷,一激之下猝不及防的就连呛了好几口水,立时就头晕目眩起来,手脚挣扎着身子却反而更往下沉去,他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慌乱,在水中禁不住就流下泪来。

    渐渐的胸中一口气就快要断绝,正在绝望之时,恍惚间他却觉被人握住了双手,心中登时一惊,口中一松,最后那丝气也吐了出来,顿时冰冷的江水就向口中涌来。他不甘地正想最后挣扎一下,四肢却被人紧紧缠住了,一张清俊出尘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他讶异地忘记了呼吸,眼前只有那一双宁静如水云的眼睛隔着重重水波与他遥遥而望,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们仿佛是从宇宙洪荒就开始了这一眼的相望,这连绵飘荡的水波就是凝固住的时间。

    下一瞬,他的唇已被另一双唇贴住,源源不绝的空气重新注入了他的肺部,他的眼中再次落下泪来,随即晕倒在了那双有力的臂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