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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碾在青色地砖上发出了“咕噜噜”声响,在这样恬静安然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彰着。
姜宁平从袖中取出柚木色的竹筒,递给于寒依,说:“这是昨日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我看你昨夜回府时满脸倦容,就没给你。太子殿下已将灾情情况上报给了朝廷,所以我猜,给你的这个,应该不是什么紧急消息。也就不急着那么晚再打扰你了。”
于寒依将信纸展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沁入心肺,她唇角不觉微微上扬,一股异样的暖流在心间久久流淌。
李弈萧在信中简单说了玉谷县以及他自己的情况,并告诉她竹筒中有一竹哨,可用来召唤白隼——冬青。如有什么想即刻告诉他的话,可召唤冬青传信。
于寒依推开车窗,仰望碧空。晴空中白云飘浮,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白云,将晨雾照散了,带来了和煦的暖风。初夏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远远的,一只白隼在长安城的穹顶长鸣盘旋。
恍然间,于寒依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豆蔻年华,和小芙登上丛峰山顶,看着白隼从空中呼啸而下,又忽的从悬崖峭壁上俯冲而上。和周遭的嶙峋怪石、青葱松柏形成了一幅凌厉而壮观天然画作。
只那一瞬间,于寒依似乎明白了,从前的那些,或好的或坏的回忆,永远都只活在了记忆里。
曾经鼎盛的青木山庄不在了,逝去的亲人也不会重现了,而从前那毫无烦忧的年少时光,亦只在她的回忆里了。
她能做的,亦是必须做的,唯有步步向前。带着最亲的人的期盼和希望,在这有限的时间长河里,完成她所能完成的事。
而今日之事,她只要能够顺利完成,那么,她离查清父亲的冤情,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怎么样,冯夫人可有想起家丁当中,出现过什么陌生面孔?”于寒依见慕容昇出了冯府,就急忙上前问道。
“你先别急,容我喝口茶,再跟你们细细道来。”慕容昇不疾不徐地说着。
于寒依这才发觉,是她太心急了,倒是忘了,要给他人喘息的时间了。她说了句“抱歉”后,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俯瞰着冯府。
她可是特意选了冯府西南侧的这所茶楼,因为,从这里的顶楼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冯府的大门,以及府内的情景。还有重要的一点,这里是慕容昇的地盘,无需担心被他人听了墙根。
她见慕容昇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并不急着开口,便开始回想,他们来之前,所遇之事。
他们几人来到冯府时,冯府大门紧紧关着,素白的丧布半垂下来,将“冯”字挡住了一半。粗略看去倒像是“马府”。这样肃穆又滑稽的场景,不由得让他们有些想笑。
原是为人牛马之人,残害主人家,霸占非己财产,从此摇身一变,成了豪绅。而现在又凋零至如此凄惨的地步。
倒是有几分像佛道中所说的,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府门左侧的门房处空无一人,台面、窗牖上落满了灰。这是明晰地告诉他们,此处已是许久未有人值守了。
小芙率先上前敲了敲府门,许久过后,才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应门。管家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见敲门的是一个小姑娘,便放松了戒备,问小芙要做什么,小芙一说是官府的人来查案的,那管家二话不说,就将大门重新落了锁。
几人面面相觑,协商了一下,让慕容昇先去探探情况,再做打算了。
“子莘哥哥,这一壶茶都快见底了,你到底说不说呀?”林乔儿看着慕容昇一杯接着一杯地慢慢地品着,压根就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便抢过他手中的茶壶,催促着他。
“我说乔儿妹妹,你别急呀......”
“我说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的。你到底在磨叽什么呀?能不能把你知道的赶紧说出来。”慕容昇话还没说完,又被小芙抢了白,他没法,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出在冯府中了解到的情况了。
原来,冯老爷暴毙没多久,就有自称是官府的人,打着没收财产的旗号,闯进冯府,将府中的金银珠宝、瓷器玉石、绫罗绸缎等各种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冯夫人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吓得晕了过去。晚间悠悠转醒后,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命管家连夜报官。
“你们不妨猜猜那些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入室抢钱都是些什么人?”慕容昇饶有兴趣地反问着众人。
“切,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流枫山上的那群盗匪咯。那群恶霸可是经常做这些事的。”林乔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慕容昇,眼里仿佛在说:这还需要问吗?
“乔儿妹妹,这个你可猜错了。这京兆府尹呢,也以流枫山的那群流寇作乱来结案,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极有趣的事。”慕容昇被林乔儿这么看着,倒也不恼,继续卖着关子。
于寒依直到现在才发现,慕容昇的胸襟真的算是开阔的了,而且涵养也是极好的。他跟人说话,从来不会因眼前之人的身份不同,而发生变化。当然,除了皇家的人。
这么久以来,就算是小芙这样的小丫鬟,数落嘲讽他,他也只是假装很生气,随意吵几句而已。
他不论是看着小芙还是林乔儿这样的世家小姐,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温厚淡然,像是看着邻家小妹妹似的。
以前她只以为,慕容昇流连花丛,懂得怜香惜玉,所以对姑娘家格外的包容。
可是如今看来,一个人如果拥有的不够多,学识涵养不够充足,是很难对人一视同仁的。
他这样的胸襟气度,如非世家大族,是很难养成的。看来,这慕容家隐藏的够深的。
然而,慕容家能够历经百年长盛不衰,想来就不是仅仅因为辈辈出人才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们懂得藏拙,隐下锋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家族锋芒太露,不是被皇家忌惮,就是被朝臣构陷。千年来,有无数个例子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