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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絮在院中看到翠靓被叫走,她也不敢久留,匆忙跑了。到了紫宸殿院外,正撞上琴川陪着苏怜出来,忙站到一旁道:“奴婢见过主子。”苏怜笑道:“正好我们要出去逛逛,原还等了一会等不到你,谁知你又来了。”轻絮嘻嘻笑着过来扶了苏怜,然后将手中的绦子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道:“主子看这个如何?”苏怜看了,颇有些惊奇的道:“从哪里找回来的?”轻絮笑道:“回主子,这可不是找回来的,这是奴婢请翠靓帮着有编了一个一样的,还差一点没打好,奴婢回去再帮主子弄好。”苏怜闻言与琴川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她出去的目的,轻絮又问道:“主子想去哪里?”苏怜道:“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到处走走,再去看看菱丫头在做什么。”
三人在行宫之中闲走,苏怜看去,果然与宫中不同,此处不见楼阁庄严,而是厅堂亭榭,游廊画舫,参差交错,又见水广林茂,秋木芙蓉正在盛开,清泉如玉,花灿如瑶。苏怜不由想起江南水乡的景致,想来这园林当初建造之人,也必到过江南。边走边停,过了许久又看到许多杆翠竹遮在眼前,一湾小溪从竹下蜿蜒而过,琴川便向苏怜道:“主子,这些翠竹后面便是长雪阁了,江美人就住在此处。”
苏怜刚想往竹后走,突然听到宫外远处天边传来擂鼓之声,又似是有欢呼的人声,琴川笑道:“主子莫怕,这是围场那边打猎的动静,这样热闹的鼓声,想必是皇上打到了猎物。”苏怜点了点头,绕过竹林,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院落藏在竹中,十分幽静,只是却从里面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好端端的擂什么鼓啊!鱼都吓跑了。”
苏怜推门进去,便看到院中有溪水留过,江菱正站在水边,双手举着一根一端被削的极尖的竹子,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里,也不顾自己一双绣鞋已经被水打湿。突然她用力将竹子往水里一插,溅起一阵水花,然后江菱又苦着脸把空荡荡的竹子拔出来,正想抱怨,一旁的雪微晃了晃她道:“主子,苏嫔娘娘来了。”
江菱转过脸去,果然看到苏怜站在门旁,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江菱忙举着竹子挥了挥手笑道:“怜儿,你来的正好,看我抓鱼。”
苏怜也站了过去,这才看到江菱脚边放了个篮子,苏怜歪头瞅了瞅空荡荡的篮子,然后张着一双盈盈大眼看向江菱问道:“鱼呢?”本是笑着的江菱,闻言轻咳了两声,然后悻悻的道:“刚才差点就抓到了,被不知哪里敲的鼓声给吓跑了。”苏怜又看了看水里,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向江菱道:“那你继续抓,我等着看呢。”似是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调笑之意,自己也抓了半日没能得手,江菱所幸将手里竹子丢在一旁,拍了拍手道:“不抓了,不抓了,没意思。”
苏怜也忍不住笑了笑,江菱跑过来向她问道:“怜儿,我上午想去找你玩,结果听说你住在皇上那里是么?”苏怜点了点头,江菱翘着嘴打了个寒颤道:“太可怕了,那不是一天连大气都不敢出。”苏怜笑笑没有说话,江菱又拉着她问道:“你头晕怎么样了?这两日犯的是轻是重?”苏怜道:“自离了宫便好了许多,身上也轻松了。”江菱嗯了一声道:“莫不是你宫里有什么花草你不习惯。”苏怜摇头道:“我那里你又不是不知,只有一院子梧桐,其他也没什么。”江菱又想了想,然后挥手道:“想不出来,我虽懂药理,但不会号脉,还得太医来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墙之隔传来一阵琵琶之声,那声音高远清澈,十分熟悉,苏怜往墙边看了看,向江菱问道:“淑妃娘娘在你旁边住么?”江菱点头道:“长雪、瑞雪两阁是建在一起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淑妃娘娘住在旁边瑞雪阁。”苏怜与江菱都仔细听完了这曲琵琶,苏怜赞叹道:“这曲阳春比上月的夏日吟更好,有清丽和顺之风。”
不想她说完此话,隔壁院里却传来了贤妃的冷笑声音:“这声音不是苏嫔妹妹么,妹妹也来走动么?”苏怜与江菱有些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没等说话,过了一会,院门便被人推开了,只见贤妃仍是素日里昂着头的模样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是蒙着面纱,脚步轻踱的淑妃。贤妃一进来便是笑道:“我来找淑妃妹妹排解一下闲思,没想到苏嫔妹妹这要时刻陪着皇上的人也有空来姐妹这里走动。”
苏怜与江菱都向二人行了礼,她又暗暗看了淑妃一眼,只见她仍是有些胆小的模样,但眼神中并未有慌乱之色。苏怜不由想到那日在雨照台,贤妃曾直呼其姓名,这两人看今日情状,只怕反而是有些交情,不过这与她并无关系,因而她只行了一礼,便站在一旁。江菱笑道:“淑妃娘娘既在隔壁,理应我们去拜会,怎敢劳烦两位姐姐过来。”
淑妃小声道:“贤妃姐姐听到两位妹妹的动静,说是要来请两位妹妹一同用晚膳。”贤妃又笑着看向苏怜道:“只是苏嫔妹妹要伺候皇上,只怕请不动。”苏怜在心中默叹了一声,她自然不喜这样聚会,但又怕自己一走了之,贤妃会在用膳时刁难江菱,因而只好道:“皇上今晚要在围场设宴,妾身能陪两位姐姐。”贤妃正想笑着道好,突然听到一旁淑妃轻呼了一声,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墙上不知何时蹲了一只花斑猞猁,龇牙咧嘴的盯着众人。这行宫建在山中,本就有野兽出没,但行宫四周防备森严,有山间之兽闯进行宫之中也是罕见,院子里除了苏怜四人,便只有几个小丫鬟,都久居宫中,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除了琴川很快回过神来,挡在苏怜身前道了声:“主子当心。”其余人皆吓得面色发白,呆呆伫立在原地。
那猞猁猛地吼了一声,然后从院墙上跳下,贤妃啊的一声尖叫,身子又不敢动,院子众人都不敢声张,连素日里胆大活泼的江菱也被吓到了,张着眼去看。众人之中,属淑妃胆小,她颤颤兢兢的感觉两腿发软,那猞猁似是也发现了她站都站不稳,竟直直往淑妃身边走去。此刻淑妃身边只有一个也被吓傻了的丫鬟,那猞猁又叫了一声,做出一副要前扑的样子来。
淑妃面纱下的脸色已经惨白,看着她眼中带泪,一直神色安然的苏怜也是叹了口气,她往四周看了看,江菱刚才抓鱼的那根竹杆正好在她脚边,她弯身捡起,又想起在烟宁时任殊曾教过自己些防身的手段。她虽然身子弱,但记性极好,像模像样的按任殊所教站好持杆,然后本想慢慢走近偷袭。谁知贤妃胆子更小,看那猞猁饿虎扑食的样子,惊慌失措的叫着往后跑了两步,那猞猁像是被惊起一样,直接快步往淑妃面前扑去。苏怜默念了声不好,同时用力将竹杆往前一戳,也顾不上看准没看准,谁知运气颇好,那竹杆尖头正好刺在猞猁腿上,江菱削的极尖,刺的很深,猞猁惨叫了一声,挣脱出来,向苏怜低沉的吼了一声,看着带血的竹杆,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众人惊魂未定,琴川和轻絮忙过来抢了苏怜手中的竹杆道:“主子,你没事吧。”苏怜轻笑道:“难怪殊喜欢打打杀杀,原来还真有书中得不来的体会。”看她平淡自若,还带着笑说话,琴川也是放下心来道:“主子万不可冒这样的险,若是有什么闪失,奴婢万死。”苏怜刚想安慰安慰她,一旁江菱已是满脸崇敬的靠了过来,晃着苏怜道:“怜儿你太厉害了吧,那可是猛兽啊,我都吓傻了。”一旁淑妃也终于缓过神来,向苏怜连连道:“多谢妹妹,多谢妹妹。”苏怜摆了摆手,而贤妃则呆呆的看了苏怜一眼,又想起那日雨照台中苏怜冷冷看向自己的眼神,浑身打了个寒颤,也不顾说一起用晚膳的事,抓了抓淑妃的袖子道:“笼月,我回去了。”说着便匆匆告辞,淑妃受了惊,江菱忙让人扶她回瑞雪阁休息,又命人出去通知宫人,严加防范,去捉了那只猞猁。
见人都散了,苏怜才笑着推了推江菱道:“你不是厉害着么,怎么中看不中用。”江菱拍了拍胸口,摇头道:“我也就平日里调皮一下,这样的事谁能见过,倒是怜儿你,这么纤弱的一个人,怎么这样厉害。”苏怜道:“这算什么,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比我小几天的妹妹,身段比我还矮一点,打起架来,十个男人也近不得她的身,她若在这,莫说是只大猫,就是只老虎也不怕。”江菱点头道:“我是个假小子,人家才是真英豪。”苏怜见她也没了慌张,便和她一起在长雪阁用了膳,方才回了紫宸殿。
到了晚上,她本在点灯看书,突然听到外面通报圣驾到,刚站起身,便看到庄岚急匆匆的进来,握了她的手道:“可吓到了?哪里有什么问题么?”苏怜便知他已知道了下午的事,只轻声回道:“臣妾无恙。”庄岚这才安下心来,冷声道:“这行宫外的护卫当差,越发不称职了,万幸你们没事,朕已罚了他们。那猞猁也已被捉了。”这样讲了,他又看向苏怜笑道:“怜儿,你可真是上苍赐给朕的惊喜,朕都不敢相信,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苏怜摇头道:“臣妾没什么本事,情急之下,撞巧罢了。”庄岚道:“这份胆识便是天大的本事。”苏怜并不在意此事,又随口问道:“皇上今日围猎如何?”庄岚笑道:“属殿前司的指挥使弓茂以及今年的武状元白和最为出色,这弓茂也是盛德三十年的武状元,两届武状元都是有真材实料的。朕不擅长这个,好歹黄昏前射了个狍子,没有丢人。”苏怜微微点头,仍旧在灯下看书,庄岚有些好奇的歪头看过去问道:“看的什么?”苏怜道:“是这殿中原本放着的,臣妾随便翻翻,是南疆的风土志一类,倒也有趣。”庄岚笑着摆手道:“南疆之僻,看着有趣,实则是极恶之地。”苏怜笑了一笑道:“臣妾叶公好龙罢了,也只能在书上看看。”
这时贵骆从外面打起帘子进来,行了礼,庄岚问道:“什么事?”贵骆忙道:“回皇上,福祥老太妃府上的张太医已到了,奴婢让他在殿外候着。”庄岚点了点头向苏怜道:“这是来给你诊脉的,让他看看吧。”苏怜起身点了点头,看琴川扶了苏怜在帐中躺下,贵骆这才去殿外召张太医进来,张太医低着头进了殿中,先跪着见了庄岚,庄岚命他平身,又由贵骆带他进去。
只见床上放着鹅黄纱幔,从帘帐中伸出一只手来,手心上铺着手帕,只有一截如雪的手腕露在外面,张太医哪里敢看,只跪在床边,低着头,伸出两指搭在腕间,然后收了手,由贵骆领着走到侧室,问了琴川几个问题,方才到了前殿跪着向庄岚回道:“回皇上,娘娘是天生体寒,因而有先天不足的虚症,依臣之见,最近却不是害病,只怕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存在了体内,需得慢慢化解,臣下去开了方子,呈交给贵公公。”
“嗯。”庄岚点了点头道:“这说的还有点头绪,太医院那几个连个因果都说不清楚,贵骆,下去好好赏了人家。”贵骆忙应了:“奴婢遵旨。”张太医忙扣头道:“臣叩谢皇恩。”他正要告退,庄岚突然又道:“慢着。”张太医忙重新俯首在地,庄岚向贵骆使了个眼色,贵骆会意,将门前屋里的大小丫鬟宫人都屏退了去,又关了门,庄岚这才道:“起来回话。”“是。”张太医领命起身站着,庄岚这才叹了口气问道:“朕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不得隐瞒。”张太医恭声道:“臣怎敢欺瞒圣上。”庄岚问道:“你刚才说苏嫔天生体寒,朕也翻看过点医书,我问你,苏嫔这样的身体,日后可能有子嗣么?”听他这样问,张太医也是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他忙又跪了,庄岚看他十分害怕便道:“朕说了,你如实陈奏,朕不会怪罪。”“是。”张太医道:“回皇上,苏嫔娘娘的体寒是胎里带的,因而常有厌食体弱之症,恐怕。”他迟疑了一下,方才俯首在地道:“难有子嗣。”庄岚点了点头,然后微微闭上了双眼,他手中的翡翠手串被攥的几近崩裂,过了片刻方才道:“下去吧,今日的问话不许透露给任何人。”“臣不敢。”张太医叩首再拜,下去又开了个药方,由贵骆拿着呈给了庄岚,庄岚看了一看道:“回头拿给琴川,让她吩咐人去抓。”“是。”贵骆应了,然后端了盏茶过来道:“皇上,娘娘的身子得慢慢调养,皇上莫要着急。”庄岚喝了口茶,方才苦笑了一声道:“罢了,朕还是先去看看怜儿吧。”他起身到了内室,见已打起床上帘帐,苏怜正半坐在床上,庄岚坐到床边携了她的手道:“太医说,你是不经意吃坏了东西,有余毒留在体内,不是什么病,慢慢排解也就好了。”苏怜点头应了,庄岚又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笑道:“你身子这样不好,也不能指望其他人了,看来只能朕来照顾你一辈子了。”苏怜轻笑道:“臣妾今日还刺了只猞猁,应当不至于弱成这样。”庄岚一笑,起身道:“说的是,朕也只是乱担心。”说着他张起手臂来,一旁霜歌忙过来给他换了衣服,琴川等人也跟着伏侍二人沐浴歇息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