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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滨。
黑暗笼罩大地。
深海仿佛沉睡的巨兽,低沉而深邃的潮声,便是一呼一吸。
杜辰盘膝而坐。
身下没有大道蒲团。
仅是坐于礁石之上。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
无穷无尽的漆黑之中,他与这暗夜融为一色,就仿佛一块石头,无声无息。
浪潮涌动。
一个浪花之后,潮水开始从礁石中退去。
伴随着东方那遥远的海平面上终于露出的一抹鱼肚白,海岸线开始呈现出它的轮廓。
这时,杜辰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眸却是比这夜更漆黑更深邃。
眸中,光芒一闪即逝。
身形突然便摇摆起来,与这周遭的风、身前的浪,形成了奇妙的契合。
这个清晨已经逐渐到来,天光开始朦胧,万物渐次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
渐亮的天色突然一沉。
刹那间,一切静止。
风停了,浪静了。
高天之上,乌云滚滚,汇聚而来……
“轰隆!”
一声闷雷瞬间蔓延过整片天际。
杜辰抬头,望天。
“要来了。”
声音落下,身形却乘风而起。
越来越高。
于半空之中负手而立。
他的脸上无惊无喜。
没有任何表情。
双脚却仿佛于虚空中生出了根。
任由那狂风肆虐。
他自岿然不动。
渐渐。
杜辰上方高天中的乌云越来越多。
然而只是翻滚酝酿,不时有闷雷声传出,却没有闪电明灭。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天道感应到劫气,故而雷劫显化。
同时也意味着,应劫者可以开始合道了。
“合道。”
杜辰双唇启合,双臂渐渐张开。
像是拥抱虚无。
又像在迎接什么。
“此道……乃是我之执念。”
“它非属于洪荒,却因洪荒而起。”
“我来到这洪荒,不修天,不修地,只修己。”
他的声音逐渐高亢。
“修真,便是修我,修我,便是修道!”
“唯我真,道便真!”
“真我,真道!”
“其它一切皆虚妄!”
“我,便是我自己的道!”
“道,便是我自己!”
声音戛然而止,杜辰身前,他的道,于虚空中隐现而出。
只是……
这条虚幻无比的独属于他的道,只有短短半丈,一条胳膊般粗细。
比之当时在化神池中的那青龙老祖的道,差了何止百倍千倍!
不过,正凝视着这条道的杜辰,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波澜。
他早已预见了这一幕。
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
或者说,在他想清楚弄明白自己所追求的道是什么的那一刻。
杜辰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道,恐怕会极为弱小。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于这洪荒世界中,本就弱小。
但是,只要杜辰不断变得强大,那么,他的道,也会越来越强!
诚然,杜辰挣扎过,纠结过,迟疑过,犹豫过。
但最终,他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
只有他自己,承载着唯一他可懂的那些理念,那些价值。
这是他孑然一身勇的执念。
无法与人说的,长久以来压抑于心中的执念。
没有这执念,他与周围所有的生灵,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杜辰心中最重要的,他认为自己之所以不一样的,不是系统,不是其它。
而是,他前世的记忆,曾经的过往!
所以,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成为他的道。
杜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道,然后便笑了。
他闭上眼睛,身躯向前,主动融入了那条小小的可怜的却独一无二的自己的道中!
便在这时,高天之上那滚滚铅云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隐现而出。
随即,视线落在了杜辰的身上。
带着审视,带着判定。
杜辰隐约有所感觉,抬头看了上去。
“轰隆!”
突然,一道闪电凭空而落!
水桶般粗细的电光,瞬间便轰在了杜辰的身上。
他身躯微震。
脸上却是有一丝怅然。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杜辰的眉头皱起,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中。
第三道闪电已接踵而至。
相比于第一道与第二道,它已然粗壮了几分。
然而,杜辰却是眉眼低垂,心中说不出的不甘。
“太弱了……”
这三道闪电,别说现在,就算是当初刚出化神池时的他,都可以接得下来。
但是杜辰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既然选择了以自己为道,那么,就必须要接受此刻心中的落差。
杜辰抬起头来。
“再来一道吧……就一道!”
雷劫的数量越多,就代表着对于肉身的淬炼越彻底,如果此时此刻就结束……
那么,他只能成为一名仅比鬼仙与人仙档次稍高的地仙。
哪怕再多一道,他都可以成为玄仙。
然而,苍穹之上,让杜辰无比郁闷的一幕出现了——乌云开始散去,逐渐露出了其后湛蓝的天空。
经过审视与判定之后,天道对于杜辰,只予降下三道雷劫……
这对于其他渡劫者来说,或许是一种保护。
但是,于杜辰而言……
还言什么言?
一言难尽!
当然,这也并非杜辰托大,经过这一百多年的沉淀与积累,他可以确定,自己的修炼不会因为雷劫数量而出现天花板。
只要他越强,他的道便越强,无穷无尽,无止境!
仙的品阶,并不完全等同于实力的强弱。
就像镇元子,虽是地仙,但人家是地仙之祖!
哪个大罗金仙就敢说一定能打得过镇元?
但是,话虽这么说……
可雷劫同样也是变强的机会啊!
多来几道,它不香么?
眼看着劫云几乎已经消散殆尽,杜辰长长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刻,他的道已经完全融入。
身躯亦在刚才那三道天雷的“淬炼”之下,完成了由凡到仙的转变。
“唉,地仙就地仙……罢了,当初还是一条小鲤鱼呢……”
“不也都熬过来了么?”
说完这句话,杜辰便欲飞回地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似是感觉到什么,楞了一下。
体内,原本的那条混沌青莲灵根,突然……
开始消融起来!
就那么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地,一点一点逐渐变小……
有青色气体缭绕而出,朝着刚刚融入体内的那条小小的道,飘荡过去。
“这……”
杜辰惊呆了。
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
他不知道的是,混沌青莲生于混沌,混沌是一切之始。
而杜辰的这条道,不仅是他自己,更代表着他在前世二十余年的一切。
这条道的出现。
代表着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交汇。
这是彼端于此端的开始。
一个开始,遇到另一个开始。
况且前者还是被此方天地所不容……就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
于是,融合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混沌青莲灵根,正在融入杜辰的道!
这个时候,在他头顶上,那最后一缕还未消散的劫云,突然停滞下来。
不是因为天道需要重新审视亦或判定。
而是。
还未完全消失的天道,察觉到了某种气息。
某种,必须要以万钧雷霆灭之而后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