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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离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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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奴和允娘面面相觑,几不敢相信,相互对看一眼,柔奴答道:“王妃被太后囚禁了,我偷偷溜出来找到没藏公子给李大哥报信,没藏大哥已经去找李大哥了,我想着允姑姑在府里,要带她一起走,刚到府外,就看到姑姑出来了。”

    又道:“我想带姑姑到南街平安巷老刘那里躲避来着。”看了看院子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巩忙问道:“太后为什么囚禁没藏王妃?济王现在情形如何?”

    柔奴道:“有人刺杀太后,皇帝与太后一直不和,这次太后遇刺,我大哥恐怕搅到这件事情里去了。”不由的面露担忧之色。

    王巩听了也是一惊,心里快速思索此事,西夏乃大宋强敌,这些年与大宋交恶不断,如今发生这么大的内乱,需赶紧回延州火速禀告朝廷。

    那小庙破败,王巩让允娘柔奴暂且歇着,半夜时分,郑经带了几个精干的汉子回来,说是已经联络了灵州城内宋国暗桩,天亮即可出城。几个人见过柔奴,见她年纪虽小,面对危局从容镇定,只是一直提到李谅先,身为宋人,对西夏王爷如此挂怀,心中有些不满,允娘连忙把她二人如何来灵州的事说了,又说这几年全靠李谅先照顾,众人点头,王巩心中疑惑解开,道:“听说李谅先在夏国内部是主张亲宋据辽的,幸得他护佑宇文姑娘。

    柔奴忙道:“我大哥屡屡在朝廷进言,反对袭扰边境村民,主张与大宋交好休战,皇帝也想这样,不过太后掌握实权,皇帝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王巩道:“这次宫中发生事件,具体是什么缘由?”

    柔奴道:“这个不知道,我只知大概如此,不知李大哥和没藏姐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又焦急道:“怎生再去宫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知道些眉目。”

    王巩道:“你别着急,我们在宫里也有眼线,很快会有消息的。”柔奴朝院中看去,只见王巩手下人个个精明干练,利落果断,不禁心中安慰,允娘喜道:“王相公竟然这么有义气有本事,来接咱们回大宋,看来这次真的能回汴京了,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柔奴把宫中所见一一告诉她,允娘见柔奴竟能从宫里脱身,又能去找没藏直树给李谅先报信,不禁目瞪口呆,小姐长大如此能干,欣慰之余又有些伤感,若非受了磨难,柔奴此时应在父母面前安稳生活,再说一门好亲事,安安稳稳嫁人,要学什么医道武功,不禁双手上前搂住柔奴,摸着她乌黑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

    柔奴惊异道:“姑姑,你怎么啦?”

    允娘叹道:“柔儿变成女侠啦,我做梦也没想到,你长大变得这么能干厉害,可我情愿你什么都不会,你爹妈还活着,你仍是那个在爹娘面前撒娇的小姑娘。”

    柔奴把头埋在允娘怀里道:“这些年多亏了姑姑在我身边,也多亏了大哥和没藏姐姐照顾,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没藏姐姐让我不要回去,可我真想偷偷溜到宫里再看看。”

    允娘吓了一跳,忙道:“咱们是宋人,这是西夏国自己的事,你千万别去冒险了。”

    柔奴叹口气,托腮在桌边坐下,道:“没藏大哥接到我的传信,即刻就去找李大哥,他马快,这会子定然已经找到大哥,不知下面会怎么样?宫里会打起来吗?”

    允娘道:“西夏国宫廷争斗已久,咱们也管不了人家的事,只求能平平安安回到大宋就好了。”

    柔奴道:“这次回去还能再见到他们吗?你看李大哥,没藏姐姐不都是好人,直树哥哥,小白,小夏,李进将军对咱们多好,大宋人和西夏人不都是一样的人,干嘛非得打来打去,大家和和气气种地,放牧,做生意,如果不打仗,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大宋,再光明正大的回来看大哥哥他们。”说着也滴下泪来。

    允娘伤感道:“别说是人了,咱们养的小花,黑妞我都有些舍不得呢。”又道:“黑妮过几天要生小狗了,小白小夏那两个丫头也不知会不会照顾一下。”柔奴道:“黑妞全身没一根杂毛,你说它生的小狗也会是黑的吗?”

    天刚蒙蒙亮,郑经来敲门叫起柔奴允娘,诸人换了便服伪装成商贩,早有暗桩引路买通守卫,刚从南门出城,众人庆幸一切顺利,忽然闪躲不及迎面撞上大队人马,黑压压有几千上万人,只见刀剑闪亮,马匹嘶鸣,当先一人喝道:“前面什么人?”

    王巩暗自叫苦,不想城外竟有大队人马,郑经忙上前道:“我们是商人,要去集镇赶早市,刚才人和货物都在城门口验过了。”

    那人并不多问欲待放行,旁边过来一个青年将领,柔奴与他目光交接,同时惊呼起来,那青年将领正是没藏千树,中间一人道:“柔儿,你怎么在这里?”

    柔奴一看,正是李谅先,大喜道:“没藏哥哥送到信啦!现在是去救姐姐吗?”

    没藏千树道:“正是,今儿要与那老巫婆见个高下。”

    李谅先问道:“柔儿,你旁边这些是什么人?”

    柔奴忙策马过去,轻声道:“大哥,这几个都是...都是在灵州做生意的朋友,我想跟他们一起回宋国。”

    又道:“现在我不回去啦,我要和你一块去救没藏姐姐。”

    王巩几人面面相觑,李谅先看看王巩几个道:“他们都是可靠的人吗?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柔奴道:“认识不久,不过他们都是好人,肯定可靠。”

    李谅先叹道:“你随他们去吧,大哥有事要忙,不能亲自送你啦!那年带你回来,没想到耽搁到现在,大哥对不起你。”

    柔奴道:“我随大哥进宫救姐姐,让他们先走。”

    李谅先有些不舍道:“傻孩子,你如今长大了,也该返回故乡去找自己亲人,我有办法救王妃,你安心走,自己照顾好自己。”

    柔奴还要再说,李谅先吩咐手下道:“派二十个兵士,护送柔奴姑娘至宋国边境。”

    那边没藏千树心中虽不舍,但宫中事大不能耽搁,对柔奴大声道:“妹妹快走吧,别忘了我们!”

    当日李谅先带兵入城,宗室亲贵相拥,要求梁太后交权,城中驻军早被济王买通,因此一切顺利,大军直接就要攻入皇城之内。梁太后大怒,料得调城外军队不及,推出没藏王妃和幼子威胁李谅先,没藏氏料今日必不能脱身,只要求先见太后皇帝,再劝说李谅先退兵。

    兵士把没藏氏和两个幼子带到大殿,梁太后脸色阴沉,没藏氏走到太后身边,轻轻道:“都是一家人,太后就息怒吧!皇上早已成年,他是您亲儿子,您是他亲娘,您就这一个亲儿子,您是太后,可他才是皇帝,是我大夏国万民的皇帝!”

    她又走到惠宗身边,突然把两幼子推入他怀中,道:“天子定能保护我两孩儿!”自己一头朝石墙撞去,当场毙命。

    梁太后大惊,眼看血流满地,惠宗激愤道:“要杀这两个孩子,不如让我也撞死!”竟也要撞墙,梁太后束手无策,大军涌上台阶,便要破门而入,梁太后无奈,只得宣布一应大权交给惠帝,宣重臣入宫宣旨,自己即刻出城,永不返灵州。

    数日后延州消息传到汴京,西夏朝中出现大变,梁太后先遇刺未果,国中发生大变,在李谅先等宗室大臣威逼下,梁太后同意交出大权,后党不服,西夏国两派对峙,甚是动荡,宋朝君臣连夜研究形势,有人觉得西夏内乱不稳,正是进攻收复失地的好时机,有人以为不可盲动,惠宗掌权对大宋是好事,北方辽国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比西夏更强大,辽国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因此必须稳住边境,富国安民才是根本。福宁殿中宋神宗听大臣们议来议去总也没个决断,不禁想念起敢于杀伐决断的王安石来。

    前年在神宗支持下,宰相王安石大胆任用王韶,平复了吐蕃边境动乱,先后收复西南六州,取得大宋几十年来军事上的空前胜利,虽然军费开支巨大,总体上及其振奋人心,也使得变法强军效果得以体现,此时王安石不在朝,去年因反对者太多,无奈把他贬去江宁做知府,其实心中对王安石颇为想念,这半年吕惠卿替代了王安石的职位,新法虽仍在推行,效果却不如以前,且吕惠卿渐渐露出私心,任用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能力却一般,与副手曾布关系也闹的很僵,本来推行新法就很多人反对,改革派内部又出现分裂,让神宗皇帝极为不悦,现在边境情况更复杂,朝局非王安石不能掌控,所以神宗一心想重新起用王安石。

    柔奴允娘随王巩出城,李谅先派二十个兵士一路护送,到了宋境,西夏兵回转,王巩数人带柔奴允娘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延州,知州王守道听闻甚是欣慰,亲自出城接了王巩,将柔奴允娘上下打量,见允娘安静沉稳,柔奴年纪虽小些,然容貌秀丽,双眸顾盼神飞,在陌生人面前也是泰然自若,心中暗暗称奇,他知柔奴伯父虽只五品,却是吕丞相最当红得力之人,正有结纳交好之意,遂将柔奴允娘安排住在知州府邸后院,因家中女眷都在京城,遂找了个仆妇照料二人生活。

    时节已至六月,汴京渐渐变得炎热,这晚天色已经暗黑,京城上空乌云集结,阵阵雷声远远传来,雨却总下不下来,福宁殿中也是闷热异常,神宗皇帝用了晚餐,在大殿外凉椅上衣领敞开坐着乘凉,旁边杨淑妃低眉轻轻打着扇子,皇帝凝神看了门前一丛茉莉花,好大一会也不动一下,淑妃轻轻道:“今年茉莉花开的倒好,这株花开已是第四拨了,皇上可喜欢这香味吗?”

    神宗一愣转过头来,看淑妃穿了月白的绸衫,袖子挽到肘间露出白嫩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丝带扎住,并无其他华丽的首饰,巧笑嫣嫣的看着他,不禁心头一动,这阵子天天忙忙碌碌,有时留着吕惠卿韩绛几个在宫中用餐,晚饭后又忙着筹划西境粮草东南税收,好久没去和嫔妃亲热了,伸手在淑妃脸上摸了一下,靠近她身边嗅了一下调笑道:“这花哪里比得上你香!”淑妃伸手含羞推他一下,身子却软软靠了过来,神宗在她耳边道:“你先去屋里歇着,我晚一会去看你。”

    淑妃眼眸含笑起身走开,神宗朝旁边看了一眼,一旁王宪赶忙过来,轻声道:“皇上,阿三下午从江宁府回来了,说王大人身子健旺,时刻惦念您那!”

    阿三是王宪的干儿子,上个月被派到江宁给宫里采买杂物,勤快肯干,说话又乖滑,近来很得宫中重用,神宗道:“让他到偏殿等着,我一会有话问他。”

    皱眉又道:“让他悄悄的进来!每次有些事情,皇太后那边就先知道了,你们这帮狗东西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