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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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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黯然地问道,这样的消息无疑于地震。顷刻间,她那平静的思绪已被这股强大的地震波,冲击的支离破碎,变成了空无的荒野。她本可以分到她的家乡省城工作的,本来她以为,应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了,回省城是没有问题的。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分配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接受和面对这样的事实。在此之前,她正怀着无限憧憬仰望着那三尺讲台,满怀信心和喜悦地等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失败和挫折谁都无法抗拒,生活的变故是一个不可预知的领域,我们每天都要面对人生的变迁、亲人的生老病死,对于这些,我们应该坦然面对,那才是唯物主义者应该有的表现,是一个崇尚自然科学的人应有的态度。你说不是吗?!”但脑子空空的她,无言以对。

    “其实,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一生中有太多的未知数在里面,让你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面对一脸茫然的学生,何老师试图开导她:“你就说我吧,十六岁离开被誉天堂的城市来到了东北,来到了反修的最前沿。要到反修的前线,年少无知我,兴奋过、激动过。但当我在地图上找到那个与国界线重叠在一起的小点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片空白。那是真正的反修前沿,站在江边,你就能看到老毛子走动的身影。要远离父母、远离书本,在那里呆上一辈子,和土地打一辈子交道,对于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有过开始阶段的兴奋和誓言,但真正走进现实生活,你想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吗?还有,每天要下地干活的。干那种农活,你不知道那有多累,你想象不到的,有时累的连火炕都爬上不去。”他像是在讲故事。她了解那样的生活,因为姐姐就是下乡知青。但她无法将那一切与自己联系起来,听着老师在讲,灵魂却已经飞出了躯壳,不知流浪到了哪里。

    何伟,有一副典型的南方人体征,学者气质。同时又有着在她看来是思想家才有的、对事物的洞察力、分析力,和对人的感召力。他讲话,在她看来是哲学家才有的哲理性、明理性。他分析问题,在她看来是只有数学家才有逻辑性、周密性、严谨性。何伟常说“数学是锻炼思维的体操”,我们是学数学的,看问题、分析问题就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让人们一看、一听就知道我们学数学的人与众不同。因为我们不是去看有形世界、去研究具体物质,我们是在无形的世界里、抽象的三维或多维空间里探索那里的奥秘,揭示那里的神奇,去发现数学之美。他把枯燥的数学说得那样有趣、那样神奇。听何老师讲课,那是一种享受。她崇拜何伟,他讲的话,她信服。这会儿,尽管那破碎的思绪,凌乱的飘动着,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老师讲的话上。

    “可是,机会来了!”说到机会,何伟故意将语调提高了十几个分贝。“我被推荐成了民办教师,脱离了土地,不用干农活了,没两年又被推荐上了大学。你说,现在的一切,那时我怎么敢想呢,也无从想起呀。”据其他老师介绍,何伟在校读书期间,把被学生十分推崇的、难度相当大的一本俗称“基米多为奇”的数学习题集来回做了几遍,他的老师有时遇到难题时还要与他探讨探讨,由于当时的研究生考试制度还没有完全恢复,出身工人家庭的何伟没能实现成为他崇拜的华罗庚、陈景润一样的数学专业研究人员的愿望,但学校考虑他的学习成绩突出,将他留校任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吧。

    “所以呀,不要为眼前的一点挫折所吓倒,机会总是偏向那些有准备的人的。人的一生是一个平衡的过程,年轻时吃点苦、受点挫折对人生是有好处的,会让你对生活有更加深刻的理解,更加珍惜靠奋斗得到的一切。”

    辛平那飘浮不定的思绪被何老师的话牵动了,从空无的荒野拉回到了现实:“您说的没错,您说的这些道理我懂,人生的机遇往往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我知道,她会在你无法预知的路口等着你。但是……”但是那个山区小镇里,等待自己的机遇能是什么呢?她茫然不知。

    辛平就读的这所学校坐落在曾是对前苏作战的“前指”所在地的一个东北中小城市,至到辛平到这里上学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驻军,那时有人说,这里的三个行人当中,就会有一个兵。与之相适应的军事设施也很多,学校附近有一规模很大的训练靶场,离学校只要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同学们都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站在高高的土坝上可以遥望城市的美景,又远离闹市的喧嚣,让人心旷神怡,这里是同学们心中的“未名湖”。夏天的傍晚,会有许多学生选择到这里读书、会友,渡过那段美好时光。而在冬天,特别是雪后,同学们也会时常出现在这里,忘情嘻戏着,雪下的越大,她们越兴奋,那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场景,让她们很久都无法忘怀。

    然而,此时的靶场上空旷而寂静,夏日的晚风,摇曳着坝上坝下的青草,悄无声息。辛平和王天舒走向这里,慢慢地爬到了土坝的最高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王天舒带着哭腔说道。

    王天舒与辛平是小学、初学和高中的同学,又同时考入这所大学的同系同班。两个人从小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要是说起话来可以一夜不睡,这个习惯一直持续下来。她的皮肤出奇地好,像是一个白磁娃娃。她给人的印象是率真、开朗、聪明,学习出奇的好,但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也很少考虑对方的感受,但过后她又会后悔自己讲话鲁莽,尽管这样她从不思改过,没办法,这是她的性格。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生活条件的优越,让她的脸上一天到晚总是挂着笑意,好像没有愁事儿似的,见什么都觉得好笑,有时会莫明其妙地笑出声,搞得大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当她听到自己的分配结果时,第一个反映就是毫不掩饰地大哭起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也差不多全是以泪洗面的。

    “上了这个破学校,又分配到了这个破地方,和下乡有什么两样。”带着哭腔的话语变成痛快的哭泣。

    喉咙发紧,辛平的眼眶盈满的泪水,视线模糊起来。她扬起头,向着天空,向着旷野,发出了长长的呐喊:“啊!”

    随着声音颤抖,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无声地滑落,又被无声地吹散在风里。

    晚风肆虐地舞动着她们的长发,而她们任由长发的舞动,坐在高岗上。王天舒将头埋在臂弯里,不停地哭泣着。而辛平茫然地望着远处隐约的城市,静静地坐着,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晚霞的余晖里,田野安静地等待着夜色的降临。远处的市景,让落日涂上了一层金色,像是画一样的美丽。但此时她们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景色,因为她们的落寞和惆怅并没有像歌声唱的那样,随着晚风飘散,而是越积越重,像是即将到来的黑夜一样,压向心头。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在她们看来,家比天涯还要远,遥不可及,只有用泪水来抒发她们那无法形容的困惑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