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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桃今年的过年新衣是一套橙红色的运动衣。上衣有很多白色圆点,还有放羊的小姑娘,一只牧羊犬,几只白色山羊。
除了运动衣、红皮鞋,还有一顶红色的毛呢礼帽,礼帽上有一圈金色的蕾丝边,蕾丝边旁边有一个卡通小女孩的塑料头像,头像上围着一小圈黄纱。还有一串粉色的头花可以别在礼帽的蕾丝边上,另外还有一对粉色的“珍珠”耳坠子。
隆重的新年行头使许小桃对这个新年又充满的期待,在买回新衣的第二天,就和许家栋一起列菜单。
红烧带鱼,扣肉,排骨,猪肉丸子,羊肉丸子,糖醋虾,辣子鸡丁,腰果虾仁,韭菜炒墨斗,蒜毫炒鱿鱼,白菜心拌海蜇皮,素什锦,清蒸河蟹,最后是皮皮虾肉西红柿菠菜鸡蛋汤。荤素凉热海鲜加上汤一共十四个菜。
许家栋和陈玉兰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不论平时多省,过年这顿饭也要做的像满汉全席。许小桃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因为这样,才对年夜饭充满了期待。
赵斯文的爸爸——沽东大叔也喜欢做菜,许小桃去赵斯文家看她的过年新衣时,正赶上沽东大叔在炉子上炸兰花豆和裹了鸡蛋面糊的荸荠片。赵斯文用手指捏了一个兰花豆和一片荸荠片喂给许小桃吃,味道还不错。
许小桃和赵斯文、赵金鑫一起打扑克,沽东大叔看看几个孩子,慢条斯理说起话来——“金鑫以后估计得生儿子,我孙子的名字我给起,就叫赵富财,富贵有财。”赵斯文笑了,“爸,您起这名儿真侉~”“怎么侉了?赵富财,多好,金鑫你说是不是?”赵金鑫得意地看了一眼许小桃,没说话。许小桃一直举着牌挡住脸,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许小桃要走的时候看到沽东大叔在用牙齿啃荸荠皮,嗓子眼瞬间堵了一下,心想以后得少吃赵斯文家东西。
许小桃和孙小倩去方小白家看她的新年衣服时,看到她姐方兰心的书桌玻璃底下压着一张男生的照片。照片上的男生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清冷的眼神透着孤傲,长发中分,在脑后扎一个小辫子,体型不胖不瘦,身着条纹衬衫和牛仔裤,叉着腿坐在一架电子琴边。许小桃和孙小倩两张八卦脸,“小白~这男的是谁?是不是兰心姐对象?”方小白有点羞涩,“不是啊,这是我姐的笔友~”许小桃听孙燕秋说起过,颜值不行的方兰心交了一位帅哥笔友,叫张代。
“奥!这就是张代吧?”许小桃兴致勃勃地说。“嗯,张代说了好几次要来见我姐,我姐都没让他来~”方小白有些落寞地说。“这也没多帅呀,古天乐比他帅多了。”孙小倩撇嘴。孙小倩自从看了《神雕侠侣》,就把古天乐视为唯一的偶像,什么郭宇赵金鑫,对她来说都是小屁孩儿了。
许小桃想起妈妈陈玉兰和大姐许彩虹,心里也有些失落。如果自己有一天也有要好的笔友要来家里作客,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来。许小桃觉得吃穿住上寒酸也还在其次,主要是妈妈说话难听,总能让她自己和身边的人颜面扫地。
小菊姨生了个女儿,准备卖房,带着香瓜跟香瓜的后爸回他老家。张二冬家的房子破旧不堪,也不想装修,看小菊家的装修还很新,收拾的也干净,买完等小菊走了就直接搬了过去。
许小桃的姑姑从店里拿回来一台VCD和一些电影光盘,许小桃和“野战部队”的伙伴们都聚在张二冬家看电影,看的是成龙、谭咏麟、关之琳演的《龙兄虎弟》,林志颖、徐若瑄演的《笑林小子》。许小桃看了一圈聚精会神看电影的人,发现少了香瓜,才想起来香瓜已经走了,也没跟大家告个别。
张二冬家的老房子后面挨着吕小浩家。就在张二冬家搬到香瓜家房子的第二天,吕小浩家被盗了。许小桃她们去吕小浩家看,东屋的炕皮炕被被掀的底朝天,露出了炕里的土坯,柜门都开着,满地都是衣物和瓶瓶罐罐。西屋盛水果的木条框被翻得东倒西歪,吕小浩妈妈的金银首饰本来藏在那些框底,都被偷走了。冰箱的门开着,里面冻得鱼和肉也被偷走了。吕小浩倚着门边茫然地站着,她妈妈翻水果筐发现首饰丢了,瞬间黑了脸,一时间郁闷无处发泄,拉过吕小浩朝后背猛打了几下,吕小浩被打哭了。许小桃她们吓得也跑了。
小偷是趁吕小浩家锁门没人的时候把锁撬开进去偷的,大人们都说小偷应该是之前就踩好点认准吕小浩家了。村里唯一的警察过来看了看,做了个笔录就走了,之后也是不了了之。
许小桃今年的生日有生日蛋糕,不过是个摔扁了的生日蛋糕。许明珠拎着生日蛋糕在天桥上走,被一个迎面跑来的冒失鬼撞了一下,手里的蛋糕没拿住,直接倒扣在地上,还险些被人踩了。
有总比没有强,许小桃看着蛋糕上扁扁的粉色花朵想,“小桃生日快乐”几个字也已经模糊不清。她点上蜡烛,关了灯,看到大姐徐彩虹漾着幸福泪光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她刚记事时,与大姐一起玩“赛拍赛”那些停电的夜晚……那时大姐还没有发胖,还会烧大锅熬稀饭,现在却是一个默默躲在角落的“多余人口”……大姐可能从来都没有过生日蛋糕……她们这些多余人口的生日也都没啥意义……许小桃心酸起来,许了愿望,吹了蜡烛。
临过年前几天,赵斯文家新添了一只田园犬。白色的小狗身上有几块毛发是深棕和浅棕色,最大的特点就是左眼圈到耳朵的部分是一块棕色,孙小倩管它叫“阴阳脸儿”。赵斯文给“阴阳脸儿”起名叫“路路”。
临过年前两天,方兰心的帅哥笔友张代来创业村找她了。许小桃她们这些女孩子得到消息,都来到方小白家看张代。张代把照片上的长发剪短了,剪成了“富城头”,穿的是黑色皮夹克和西裤皮鞋,眼神依然清冷但嘴角的微笑透着温柔,比照片上还要帅几倍。
许小桃和孙小倩她们在窗户外面扒头看,孙燕秋她们几个和方兰心同班的美女在旁边作陪。方兰心很是娇羞温柔,低着头不敢看张代,张代却只看着她和她说话,对其他美女都是淡淡的。
张代看到许小桃她们几个小女生在看他,问了方兰心几句话,方兰心回答完,张代点头,向她们几个招手示意她们进屋,许小桃很羞涩,转头跑了。
据方小白说,张代后来的几年每年都会和方兰心见一面,直到方兰心与网友奔现,恋爱结婚,两人不了了之。
除夕那天,许小桃看到赵金鑫家的对联和福字也是毛笔写的,不过看上去像是小学生写的。赵斯文问许小桃,“小桃你说,是我爸写的对联好看,还是你爸写的好看?”许小桃看到赵斯文那个得意的样子,不敢得罪她,“都差不多,都好看。”孙小倩斜眼撇嘴,“我看还是沽东大叔写的好看。”许小桃白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了赵斯文家,许小桃轻轻凑过去摸路路的脑袋,路路轻轻摇着尾巴,背过耳朵让许小桃摸。许小桃觉得路路很可爱,孙小倩却嫌弃地不行,一口一个“阴阳脸儿”,惹得赵斯文直推她,她也还是对路路不停嘲笑。路路很聪明,听孙小倩叫它“阴阳脸儿”叫多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朝孙小倩叫唤,孙小倩也学狗叫,朝路路叫唤,一人一狗用“狗语”吵了起来,惹得大家都学狗语逗路路,路路一脸懵,心想这群人到底是人是狗?
除夕晚上吃过年夜饭,许小桃她们一群女孩子聚在方小白家门口,准备去主街上游荡。崔亚宁今年戴了一顶橙红色的毛呢礼帽,上面插着两根红色小羽毛,羽毛旁边有两小片网纱,看着就比许小桃的礼帽值钱很多,漂亮很多。许小桃和孙小倩让崔亚宁把礼帽摘下来让大家仔细看看,崔亚宁摘下礼帽紧紧拿在手里,许小桃和孙小倩想拿在手里看,就开玩笑似地与崔亚宁抢夺那礼帽,不料那礼帽边缘的铁丝在拉扯中支了出来,刺伤了崔亚宁的手,顿时血流如注。崔亚宁疼的大哭,一路滴着血回家了。
初一上午,大家聚在孙小倩家一起看了春晚重播,觉得赵丽蓉和巩汉林的《打工奇遇》很有意思,一群人也排演了起来。
孙小倩的哥哥孙大圣演巩汉林,赵斯文演赵丽蓉,孙小倩演金珠。许小桃她们演旁边的宫女。演完《打工奇遇》觉得不过瘾,又排演起了去年春晚的《如此包装》。孙大圣觉得孙小倩演那文静的秘书不合适,就让许小桃演,孙小倩不服气,气得翻白眼噘嘴,又变成了撅嘴鲢子。
初一晚上,许小桃和孙小倩几个女孩子战战兢兢来到崔亚宁家,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崔妈妈热情地接待了许小桃她们,让她们嗑瓜子坚果,吃糖吃水果。许小桃她们尴尬地站在一边,不好意思坐,“崔亚宁你没事儿吧?手还疼么?”崔亚宁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大拇指,“好多了,你们坐吧。”崔妈妈出门了,让崔亚宁她们自己玩。
许小桃、孙小倩、方小白、赵飞燕在崔亚宁家说说笑笑玩到很晚,崔亚宁想留她们过夜,“你们就在这睡吧,明天早晨再走多好。”许小桃她们各自回家送了信儿就又回来了。崔妈妈帮她们铺好被褥,关上门就去正房睡觉了。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许小桃感到鼻子发堵,用手一抹湿了,抬头流到嘴里有点血腥味——她流鼻血了。刚翻身下床想找纸,突然头重脚轻摔倒在地。许小桃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喊孙小倩她们也没人应答。她爬到在床边的方小白旁边,伸手去摸她的脸,摸到她嘴边有口水,轻轻推了两下,方小白的胳膊垂了下来。
许小桃觉得不对劲,开始头痛恶心,她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打开门想要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又摔倒了。她的鼻血还在流,拼尽全力往崔亚宁家正房爬,在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秒敲开了正房的门……
后面的事是许小桃后来才知道的——崔妈妈被敲门声惊醒,开门看到许小桃趴在正房门口,心想不好,跑到厢房一看,崔亚宁和孙小倩几个已口吐白沫、失去知觉,怎么叫都叫不醒……崔爸爸开着大发车,和崔妈妈赶紧把她们几个拉到了塘沽医院,抢救了好半天几个人才有了知觉,她们是煤气中毒了。
几家大人得到消息刚想往医院跑,崔爸爸把几个孩子已经拉回来了。她们蔫头耷脑地各回各家,从此再也没进过崔亚宁家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