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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村村边的大马路常年跑大货车,公共交通不便利,大多数村里人平时都是骑自行车出行。
许小桃从记事起,隔一段时间就会听说村里人被大货车撞了,还出过几次人命。有一次那大马路上出车祸,大货车的车轮子都飞了到路边人家的房顶上,幸好是晚上,没砸到人。天津话里撞跟“创”谐音,孙小倩说“创业村”这个村名就不吉利,许小桃被她说得脊背发凉。
二零零一年初,沙尘暴来袭。创业村村头的煤厂,去盐碱村路过的石灰厂,路上好多拉土拉煤拉石灰的大货车,盐碱村的平房开始拆迁改造……每天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让骑自行车的人们苦不堪言。
那些日子,许小桃就盼着下雨,还能有口新鲜空气。可是下雨也不好过,许小桃她们经常被飞驰的大货车把泥水溅到身上。盐碱村的路更是泥泞不堪,许小桃有两次骑自行车都滑倒了。真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相比之下,周末和假期宅家的日子就很幸福。许小桃的姑父出院之后,姑姑就把自己上班的音像店盘下来了。许明珠从姑姑店里买了VCD、音箱和话筒,还带着许小桃去挑碟。
许小桃拿了SHE、TWINS、4INLOVE的三张歌碟,很快就学会了上面大部分的歌曲。SHE的《恋人未满》《belief》,TWINS的《恋爱大过天》,4inlove的《一千零一个愿望》《命中注定》是许小桃最喜欢也最快学会的歌曲。还有谢霆锋的《香水》、梁静茹的《无条件为你》。除此之外,许明珠还买了两张邓丽君的歌碟,因为陈玉兰和大姐许彩虹喜欢听。
姑姑有时会让许明珠和许小桃拿些影碟回去看,看完再拿回店里,她用塑封机封上再接着卖。那段时间,许小桃她们看了不少的电影——《我的野蛮女友》《浪漫樱花》《大腕》《少林足球》《指环王》《古墓丽影》……
许小桃和孙小倩、方小白、崔亚宁几人经常交换歌碟和影碟,就又学会了更多歌曲,看了更多的电影。
许小桃有时会和方小白、崔亚宁一起唱歌,不带孙小倩。孙小倩唱歌难听却认为自己唱的很好,是个爱发脾气的麦霸,所以她们唱歌都不叫她,怕她听见,还把音箱和话筒开得很小声。
不过许小桃经常能在家听见孙小倩家的音箱开得很大声,孙小倩沉醉在自己的谜一样的歌声中,一首接一首地能唱上一个小时。
许明珠升了职,进入了她工作了几年的五星级酒店的财务部。随着她工资的上涨,全家人的生活品质也有所提高。最幸福的要属许小桃,许明珠兑现了当年说的许小桃想要什么都给她买的诺言。
可是那段时间,许明珠并不开心,她失恋了。那个男人是她的同事,追许明珠的是他,很快说分手的也是他。
许明珠带许小桃去吃肯德基,许小桃啃着汉堡,许明珠看着窗外叹气。许明珠问许小桃,“是我不够漂亮吗?”许明珠跟郭可盈有点像,长相身形气质都接近港姐的水准。许小桃咽下一口可乐,面露惊讶,“你还不漂亮?那我这样的不是鬊死了?”许明珠笑,“你也不鬊。”接着又叹气。
许小桃猜那个男人可能是介意许明珠的家庭,许小桃心里也替许明珠发愁。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将来到了许明珠的年龄,关于大姐的情况,妈妈陈玉兰的情况,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跟喜欢的人说出口。连她自己都经常嫌弃的家人,怎么还能期待别人不嫌弃?
许明珠带许小桃去东方之珠KTV,请她吃冰淇淋香蕉船。许小桃看许明珠惆怅的样子,就尽量唱一些疗伤的歌曲给她听。许明珠五音不全,在许小桃的鼓励下,慢慢学会了两首歌——《粉红色的回忆》和《小城故事》。
那一年,电视上也播了很多好看的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像雾像雨又像风》《上错花轿嫁对郎》《薰衣草》……许小桃都不知道该把自己代入到哪部电视剧里去“神游”了,直到《武林外史》的播出,许小桃感叹——她不就是白飞飞,赵玉梅不就是朱七七么?
虽然刘思凯比沈浪差得太远,但这也不影响许小桃把自己当作被辜负的白飞飞,一边仇恨一边暗恋,享受着自虐着,沉浸在那首《武林外史》的片尾曲《一笑中》,她爱死了那首歌的歌词——
“蝶儿闯入我梦,我在蝶梦之中,
是梦是醒有什么不同。
辗转滚滚红尘,流动朗朗时空,
谁是谁非,由谁来搬弄。
相思纠缠不停,终究是空,
痴痴恋恋,哭哭笑笑,
爱情一声叹息,盼一次相逢。
聚聚散散,浮云浮萍,浮生如梦。
虚虚幻幻,人世人间,人生几何。
看风云过尽,人生起落,天地有情。
何必问恩怨对与错,爱恨情仇都付于
一笑中。
相思悲喜难诉,苦痛无痕,
追追逐逐,天翻地复,
爱情一声叹息,盼一次相逢。
真真假假,江湖江水,江山如画。
纠纠缠缠,青山青水,青春如风。
看风云过尽,人生起落天地有情。
何必问恩怨对与错,爱恨情仇都付于
一笑中。”
许小桃单曲循环这首《一笑中》的时候,就能暂时摆脱关于刘思凯和小钟哥的烦恼,所有的恩怨对错、爱恨情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她许小桃才不在乎,可是回到学校一见到他们两个,她的心就又乱了。
许小桃跟周婷说了小钟哥的事,没说刘思凯的事,周婷告诉许小桃她也在暗恋一个人,许小桃惊讶——原来周婷暗恋的人,是齐利。许小桃想问她不嫌齐利不讲卫生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第五军校最近有个出了名的流氓,叫刘南。打架斗殴不说,还挨个教室巡视,有看上眼的女生就追人家,从入学开始已经换了十几个女友。许小桃也奇怪,刘南脖颈细长,长得尖嘴猴腮,有一股令人不适的自信,竟然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许小桃在窗户偷窥小钟哥时指给周婷看,在操场和楼道碰上也告诉周婷,周婷对小钟哥印象不错,鼓励许小桃把握机会。就在许小桃鼓起勇气想要走近小钟哥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在厕所门口看到小钟哥跟刘南在一块,还有说有笑,很熟的样子,许小桃没忍住,无比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高傲地扭头走了。
许小桃对小钟哥很失望,所谓近墨者黑,跟刘南那么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她的心又完全偏向到了刘思凯这边,可是刘思凯越来越痴迷赵玉梅,甚至经常趴着盯赵玉梅一整节课,许小桃看不起这样的刘思凯,对他依旧冷冷的。
就在许小桃完全收心,谁也不喜欢的时候,班长李路又搅乱了一池春水。
李路生于一九八四年,因随父母从外地迁移来津,所以上学晚。他是班级里年龄最大的学生,思想也相对成熟,被秦秀荣委以班长的重任,还是政治课代表。
但他的性格却有点腼腆阴柔,容易脸红,大家经常叫他“路姐姐”。因他皮肤白,脸红时变化非常明显。
有一天下了数学课,许小桃在讲台边跟吴文清一起清点作业,接着刘思凯也过来了,问吴文清数学题。李路跟刘思凯关系不错,他以为跟刘思凯站一起的是张二冬,张开胳膊就一左一右搂住了许小桃和刘思凯。
许小桃把李路当成了张文,一开始没反应,还是吴文清和刘思凯先说的,“李路你在干嘛?”这时许小桃和李路才互相看对方,接着就触电一般弹开了。刘思凯起哄,“嗷嗷,李路刷流氓了!”许小桃脸颊发烫,怒视李路,李路的脸和脖子瞬间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许小桃看他眼角含泪,都快哭了,应该不是故意的,白了他一眼就出了教室。
那几天,许小桃一看到李路,心里就咚咚跳,慢慢地,她竟然觉得李路有点帅。以前,李路是“路姐姐”,现在她觉得李路像哥哥了。
许小桃的钢笔帽是镜面,她在课上无聊的时候,就拿那个镜面偷偷观察李路,后来李路好像有所察觉,在许小桃拿钢笔帽偷看他的时候,他也朝许小桃看过来,许小桃就不再偷看他了。
许小桃有一次趁李路不在,拿起他经常记事的一个小本子翻看,小本本最后一页写了两句话——“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许小桃撇嘴,她不赞同这句话……